用石头或织物，为身体写一首诗

CHAPTER 02

在卢浮宫通往二层的阶梯上，伫立着一尊残缺的女神像。她伸展双翼，穿着被海水浸湿的长袍，在一阵风中，大步走向船首..... 静止的躯干充满戏剧效果，也引发想象：她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卢浮宫明星藏品，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Winged Victory of Samothrace），作者不详，大理石，约公元前200 年

这尊雕像刻画的是希腊神话中的胜利女神尼刻（Nike），她正登上一艘赢得海战的船只。1863 年，法国外交官 Charles 在爱琴海附近一个叫做「萨莫色雷斯」的小岛上发现了她，便以此命名。

空间连续的独特形体，翁贝托·波丘尼，青铜，1913

作为古希腊最具代表性的雕塑作品之一，《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因为对身体运动的逼真描绘而备受赞誉。这股蕴藏于静石之下的生命力，不仅启发了达利、波丘尼等现代艺术大师的雕塑创作，也唤起了一众服装设计师对于「雕塑感」的追求，他们用柔软的织物与身体对话，让时装成为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诗句。

Madeleine Vionnet：流动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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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Madeleine Vionnet（玛德琳·薇欧奈）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其实早在上世纪 20 年代，Vionnet 就已经是时尚界响当当的人物了。

因为对古典风格的喜爱，Vionnet 研究了以《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为首的众多雕塑作品，从而注意到人物的衣着特点与身体刻画。帔络袍（Peplos）和希顿古装（Chiton）都是当时常见的款式，卢浮宫的胜利女神 Nike 所穿的长袍就是 Chiton。Vionnet 发现这种长袍的随性披挂和丰富褶皱，让原本静止的雕塑有了水一般的流动感，她深受启发。

古希腊罗马雕像中的帔络袍（Peplos）和希顿古装（Chiton）

裁缝出身的 Vionnet 开始思考要如何用面料呈现这种流动性，过程中，她摒弃了传统的裁剪方式，改用 45° 角来裁剪面料，改写女装设计史的「斜裁法（bias-cut）」就此诞生。斜裁法可以实现面料弹性的最大化，增加成衣的垂坠感，就像希腊长袍那样，但同时，Vionnet 现代化的设计又能够更好地衬托身体曲线，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让面料摆脱固有处理方式所带来的限制」。

工作中的 Madeleine Vionnet

时间来到 1931，Vionnet 的斜裁技艺已炉火纯青，在当年的《VOGUE》拍摄中，摄影师 George Hoyningen-Heune 用镜头记录下了这极具艺术感的永恒一幕，一件被 Vionnet 称为「睡衣」的真丝长裙诠释了前所未见的优雅与动感，仿若神话人物再现。它属于古希腊，更属于 Vionnet 所处的时代。

《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细节

1931 年《VOGUE》 11 月刊拍摄的 Madeleine Vionnet “睡衣” 裙

Dior 先生在评价 Vionnet 时这样写到：「Madeleine Vionnet 用一双手和一把剪刀改变了女装设计师这一职业。在如此出色的剪裁面前，其他一切设计都有如缀饰」。

Madame Grès ：纯粹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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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夫人（Madame Grès）在40 年代延续了 Madeleine Vionnet 的古典风格，不过 Grès 更侧重于对面料本身的处理。她原本准备去当雕塑家，但因父母反对，只好另辟蹊径，透过时装这一途径实现梦想。

古希腊雕塑《米罗的维纳斯》/  Grès 礼服

褶皱是 Grès 设计的核心元素，据说一件连衣裙完全展开后可达 21 米之长。她不断地折，就像雕塑家在雕刻时要不断切去多余的石料一样，这让 Grès 在罕有理性表达的时装界杀出一条血路。

Grès 设计的礼服与一尊古希腊风格的小型雕塑

在当时，Grès 为摩纳哥王妃、帕洛玛·毕加索、温莎公爵夫人等名流定制礼服，红极一时。而看似简单的褶皱，其实不然，加上 Grès 本人拒绝对外分享任何技法，和她的设计一样难以捉摸，被大家戏称为「The Sphinx of Fashion」，时尚界的狮身人面像。

摩纳哥王妃 Grace Patricia Kelly 穿着 Grès 设计的裙子

Grès 的职业生涯很漫长，光是担任巴黎高级时装公会主席一职就长达 14 年，到了 80 年代后期，社会环境发生剧变，年轻人和上层阶级开始寻求更加时髦、前卫的行头，而 Grès 的个人审美丝毫未被动摇，设计风格始终如一，她说：

For a dress to survive from one era to the next, it must be marked with an extreme purity. 一条裙子若要从一个时代存续到下一个时代，它必须有极致的纯粹。

Grès 夫人

不出 Grès 所料，这种「纯粹」历久弥新，并且影响了诸如山本耀司、Jil Sander 等几位走极简路线的设计师。

90 年代的 Jil Sander 秀场

2011 年，巴黎布德尔博物馆举办了 Grès 的回顾展，而后巡展至安特卫普时尚博物馆，当时的策展人 Karen van Godtsenhoven 在一次媒体采访中表示：「Grès 创造了属于她自己的次元，这与迪奥先生的 New Look 抑或是或香奈儿的现代剪裁都截然不同，是一种并列的存在」。

在博物馆巡展的 Grès 礼服和手稿

Rick Owens：灵感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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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 21 世纪最重要的设计师之一，Rick Owens 的怪诞风格并不同于前两位设计师。因为他的灵感来自整个当代世界，包含雕塑、绘画、大地艺术等不同艺术门类，再加上对流行文化和社会现象的个人解读。而在众多灵感来源中，Rick Owens 对古希腊雕塑情有独钟，我们可以在诸多设计中看到古典风格的承袭。

Rick Owens 2022 春夏系列

2017 年，Rick Owens 正式透过服装涉足艺术界。他在个人回顾展「Subhuman Inhuman Superhuman」中与自己欣赏的艺术家合作，面部被包裹起来的模特则身穿垂挂、扭曲和褶皱的古希腊长袍，在当代艺术与时尚造就的诗意光影中静静伫立。

Rick Owens 个人回顾展现场

Owens 在采访中提到「不断堆叠和重复的褶皱」是一种个人情感的表达，但并非所有的设计都如此感性，毕竟「矛盾」才是构成他精神世界的关键词。

在 2021 年春夏系列中，Owens 将目光投向了希腊神话，这个系列以希腊神话中一条通往冥界的河流——Phlegethon（火焰河）命名。这里终日燃烧的火焰随着 Owens 的灵感蔓延到秀场，模特们戴着面罩，身着柔软又坚硬的服装，似在末世神话中抵御滚滚浓烟。

希腊神话中的火焰河

Rick Owens 2021 春夏系列：火焰河（Phlegethon）

不可否认的是，Madeleine Vionnet 和 Madame Grès 在上世纪用绝无仅有的完美工艺创造了一件件可穿戴的雕塑艺术。而 Rick Owens 则在对古希腊文化的转译中，找到了雕塑与身体、石块与织物之间的更多可能性，进一步拓宽了审美边界。

Rick Owens x Champion 2021 春夏

Maria Grazia Chiuri：自由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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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 6 月，东京奥运会开幕前，Maria Grazia Chiuri 在雅典帕那辛纳克体育场（Panathenaic Stadium）展示了 Dior 的最新系列，这里是 1896 年举办第一届现代奥运会的场馆。

该系列的灵感来自创意总监 Chiuri 对疫情生活的反思，健康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变得比任何时候都难得。她希望以这场秀唤起人们对身体的重视，而运动恰恰代表着「身体的自由」。在秀场上，我们可以看到 Chiuri 将古希腊经典的帔络袍（Peplos）和希顿古装（Chiton）以现代运动风格诠释。

帕那辛纳克体育场（Panathenaic Stadium）

Dior 2022 春夏系列

众所周知，古希腊是多项运动的发源地，包括奥林匹克运动会。从公元前 700 多年开始，古希腊人就在这一赛事上挥汗如雨，直到后来被罗马皇帝废除。

最初，古希腊奥运会的项目只有田径，后来增加了摔跤、拳击、赛马等。此外，还有著名雕塑家米隆所刻画的掷铁饼。

古希腊陶土双耳瓶上的运动场景

《掷铁饼者》复制品，原作为雕塑家米隆在公元前 450 年所刻

在 Dior 2022 春夏系列中，Chiuri 也再度邀请意大利艺术家 Pietro Ruffo 合作，他以一贯的线稿风格搭配希腊标志性的蓝色，在骑行套装上重现了古希腊的运动、竞技场景。

左：古希腊运动场景 / 右：今希腊圣托里尼（Santorini）

Dior 2022 春夏系列中的古希腊风格印花

大秀结束后，Chiuri 带着最新的系列回到卫城的帕特农神庙（Parthenon），重现了 Dior 在 70 年前拍摄的经典影像，一切是那么相似，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1951 和 2021 年的两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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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是古希腊女神像还是帕特农神庙，在最初都是彩色的，海风、阳光和岁月的冲蚀将其变成了人们印象中的「白色文明」。

历史的演进永远充满变数，如今我们在疫情之下的无奈与挣扎也终将成为史册上的灰色一瞥。而设计师们对于远古时代的频频回溯，或许正是在提醒我们：无论物理距离相隔多远，思想作为身体的一部分，永远自由，它可以漫游至世界的任何一个时期、任何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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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ye

Designer: pawp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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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 是上海当代艺术馆 (MoCA Shanghai）基于「跨界＋」理念创办的全新内容平台。旨在延续与呈现 MoCA 当代 Contemporary｜时尚 Fashion | 年轻 Youth 的多重基因，以丰富的展览与艺术研究为基础，展现更未来、更包容的当下视角。INTRO 注重对创意文化的多角度阐释，聚焦各领域间的关联与分野，从中探索新的可能。

时装何以作为展品出现在艺术馆里？我们将始终带着这一疑问探索时装背后的故事。在消费主义大环境下，一句「时尚是时代的精神」更像是理想主义者的自白，但在我们将不同年代的先锋设计与艺术文化联系起来的时候，发现一切本当如此。那些已载入史册的秀场和设计，无一不承载着创作者的思想，成为时代入微的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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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卡伦“醇境之源”艺术体验展

展期：2021年12月3日 至 2022年1月16日

Duration: Dec 3, 2021 - Jan 16, 2022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馆

上海市南京西路231号 人民公园内

Location: MoCA Shanghai

People's Park, 231 West Nanjing Road, Shanghai

参观时间：周二至周日，10:00-18:00（17:00停止入场，周一闭馆）

Opening hours: Tue to Sun, 10:00-18:00（The latest admission time is 17:00, museum closes every Mon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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