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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艾滋感染者:终生服药与病毒抗争

2017-02-20 男同1314





每个月,董文吉都要前往北京佑安医院的性病艾滋门诊做例行检查,并领取一个月的药物。“每个艾滋感染者,都得坚持终生服药,这样寿命才可以和正常人一样,”2013年1月,他和男友李奇(化名)同时确诊感染HIV病毒,“佑安医院性病艾滋病门诊坐落在G楼,被大家笑称为‘Gay’楼。”董文吉认为这是对同性恋群体的污名化,为此他还和院方沟通过,却无果。



2013年初,在大连确诊感染HIV之后,他失去了曾经可及的就业机会和周围朋友。“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很想死。没有人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办。医生也说医院不具备HIV的消毒条件,不能给我治疗。当时特别绝望。现在很多新发感染者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董文吉说。在确诊之后,因为大连没有定点医院提供治疗,董文吉只身来到北京就医。“第一次来的时候,走进这条黑黢黢的走廊,感觉自己要走向太平间了。”董文吉回忆。



董文吉临床诊断为:艾滋病、带状疱疹、免疫力低、神经炎、肝损伤。在确诊时,董文吉被查出病毒指数为70000拷贝,CD4载量降到每毫升103个,正常成人的CD4细胞为每毫升500到1500个,这种细胞为HIV的受体,是人体免疫系统一种重要的免疫细胞。



至今,他已服用了三年的抗病毒药物,除了保持这个习惯以外,生活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有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艾滋感染者。通过服用药物,他的CD4细胞已经达到了每毫升700个,而病毒指数也降为了0。



1992年,4岁的董文吉与家人走散,一位列车员在开往满洲里的火车上发现他。列车停靠在内蒙古扎兰屯市站点,列车员把他交给了派出所,随后他就被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的贺姨看董文吉很乖,就说:“这孩子懂事,就让他姓董吧。希望他以后逢凶化吉,就叫‘董文吉’吧。”图为董文吉在医院自助机上领取免费安全套。



2007年,董文吉和同样来自于内蒙的李奇在北京通过网络相识,而后相恋十年。李奇用筷子扒拉着一碗前一天的剩菜,说董文吉从来不吃残羹剩菜。“他是这个脾气,小时候他在福利院就宁愿饿着也不肯吃。”十年的感情长跑,让两人对各自的脾气秉性都能够了解并接受。2013年初,董文吉和李奇同时确诊感染HIV,他们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传染给谁的。他们都认为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个问题。



“平时我们俩都不爱说话,在家各玩各的手机。”董文吉和李奇在相识的第二年一起去了大连。一次,李奇无意间问起董文吉的身世,才知道董文吉是个孤儿。“他说完便偷偷出了门,一晚上没有回来,电话也不接,在街上找了他一夜。我知道,他是怕我知道他的身世,看不起他。”李奇说。董文吉读小学时,常受同学欺负,为此常打架,没多久就辍学了。



邻居左右(化名)前来寒暄,打破了沉默。“他也是个Gay,就住在楼上。这附近住了几个,我们都认识。这个圈子比较边缘,但彼此之间联系都很紧密。”董文吉说。左右为了逃避家里逼婚的压力来到北京,他说,“作为一个同志,注定流浪一生。”



每晚九点,董文吉按点服用三种国家免费的一级抗病毒药物。“新发感染者只要坚持服用药物,寿命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如果有了同性伴侣,必须每三个月检测一次,发生一次高危性行为的感染率是百分之三。”董文吉说。



2015年,董文吉加入了一个艾滋帮扶的民间公益平台,负责艾滋检测、咨询及心理关怀工作。在这之前,他做过海洋馆驯兽师、餐馆服务员,卖过保险、街头小买卖等,但都不超过半年时间。在他就医治疗的过程中,因为志愿者的帮助才走出了阴影,所以他也想通过公益的渠道帮助其他感染者,“毕竟在死亡的边缘上走过一回了,有相同的感受和经历”。



董文吉和同事弘轩(化名)一起在餐馆吃饭。他习惯性地只夹靠近自己面前的菜。据北京佑安医院爱心家园的护士长福燕说,艾滋病主要的传播方式是性传播,血液传播和母婴传播。感染者的血液、精液、阴道分泌液、乳汁、伤口渗出液中含有大量艾滋病病毒,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泪水、唾液、汗液、尿、粪便等在不混有血液和炎症渗出液的情况下含此种病毒很少,不会造成传染,所以日常生活,比如共同进餐、握手等不会造成病毒传染。



11月14日,董文吉和李奇从北京坐火车回内蒙古老家参加李奇妹妹李燕儿(化名)的婚礼。六年前,他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和恋爱关系。李奇父母问:“这是不是病?可以治吗?如果可以,多少钱我们都给治!”经过一步步的解释和沟通之后,李奇父母逐渐接受了董文吉。



火车上,董文吉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从13岁开始,他多次从福利院偷跑出来爬上火车,去过很多城市,但每次都被警察抓着送到救助站,再被领回福利院。“每次出走可开心了!”一直到17岁,他正式离开了福利院。



董文吉和李奇来四叔(右一)家串门,和两个姑姑在炕上唠嗑。“其实上一辈人都大概对我和小奇的事猜出了几分,只是碍于李奇父母的面子都没有捅破,”董文吉说,“李奇父母都对外人称呼我为干儿子,后来长辈们都把我当作了干儿子一样对待。”



“除了李奇和他的家人,再也没有别的亲近的人了。但如果有一天,他想找个媳妇结婚,我也愿意接受,只要他心里有我就行了。”董文吉坦言道,如今他已经把李奇的家当作了自己的家。



婚礼的前一天,李奇、董文吉陪同妹妹李燕儿邀请亲戚出席婚宴。“其实我是个不婚主义者,如果能在家里一直陪着父母,生活很自由,感觉嫁人当家会是件挺累的事。考虑到父母的感受,哥哥也不能结婚,所以我还是决定结婚,”李燕儿说,“我也想将来多生个孩子,过继给哥哥和小哥(董文吉)。”



婚礼前一天,家人济济一堂,磕着瓜子,话题里都是庄稼地里和牛羊群的事。其他虚远的事,都在村庄外面的世界发生。



小奇母亲吴爱平(化名)为李燕儿收拾随行嫁妆,嘱咐李奇和董文吉:“你们俩也得去拍套照片放家里。”董文吉开玩笑说:“要不我俩还是都去找个对象结婚吧。”吴爱平嘟囔道:“得了吧,你们还是别去祸害别人家闺女了。”据了解,通过规范服用抗病毒药物,把男性HIV感染者的病毒指数控制到50拷贝以下,可以降低女性的性传染风险。女性HIV感染者也可以自然受孕,采取药物干预手段避免母婴宫内传染和母乳传染。



依照内蒙古习俗,嫁女不能贴“喜”字,哥哥小奇从镇上买来两块红色窗帘,让家里图个喜庆。吴爱平站在家门后面朝外面的月色望了一眼。她嘴里念着:“姑娘和小子都一个样,心里都舍不得。女儿养到了27岁,从来没离开过我们。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嫁不嫁得好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李奇的父亲李振懿为避开家中客人,独自走到屋外,就着一些酒意,面对晚霞忍不住抽泣起来。



婚礼这天,李燕儿换上了租来的婚纱,涂了平时干活不能涂的指甲油,伸出手给李奇看,父亲李振懿则依然满脸忧愁。



送完亲,李奇和四叔准备离开李燕儿的夫家。走到家门口,他回头看了两眼,再转过头来便泪如泉涌,“妹妹懂事,很多时候不想着自己,先想着家人和我,真怕她将来受委屈。”



婚礼结束后,李奇和董文吉与两位老人在家门口合影。他们说,家里一张合影都没有拍过。李奇觉得感染艾滋以后,总会对未来的健康有些隐忧,几番劝慰董文吉去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将来也能多个依靠,但董文吉一直拒绝。当年,福利院的贺姨骑着自行车载着4岁的董文吉去她家,路上,董文吉突然喊起来:“贺姨贺姨,妈妈也骑自行车带我路过小桥。”这是他对母亲仅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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