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乡村》|要一个国家还是要真实的生活？
演出结束，以色列盖谢尔剧场剧目《乡村》让人回味良久。我打心底承认自己被这部剧击中了。一个国家和真实的生活，该如何抉择？
《乡村》的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一个以色列小村庄里，艺术家们在舞台上布置了一个美丽的田园。舞台上四处错落有致地散布着簇簇茂密的草丛，草丛间村居生活的旧式家具若隐若现。天真的少年尤西就在这里生活，这个大家口中的“傻瓜”成日里无所事事，忙着拿望远镜偷窥姑娘达茜洗澡，和兄长阿米打打闹闹，和家里的山羊、火鸡一起闹腾，给父亲和卖粪肥的商人捣乱，顺带捅穿了达茜父母各自的婚外情……10多个人物和演员扮演的山羊、火鸡，通过舞台上一直转动着的圆盘一一亮相，老师、医生、商贩、战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欢乐和烦恼，无数细节就像剧中嗡嗡飞舞的牛蝇一样淳朴和亲切。
《乡村》故事颇具备中国“桃源”式的故事神韵。中国人在几千年的文学语境里，有两个理想“出世”之地，一个是桃花源，一个是大观园，创作者会先构想一个美丽、祥和没有一丝污浊的圣地，然后亲手将其打破，借此无限放大个体与环境的矛盾冲突，将悲剧的“悲”最大化以致颇有荆轲刺秦的意味，大观园最具典型。《乡村》在我看来像是一座以色列版的大观园，原本是一片祥和净土，却在风雨飘摇、世道变故之中慢慢坍塌、毁灭，大观园的坍塌可能由起于一块绣春囊，而乡村则可能源于一个意大利人的到访或者一场电影的放映，所以，“桃源”的毁灭是必然伴随着“闯入者”入侵的，桃源越美好、闯入者越邪恶，故事就会显得越悲壮。被美好与邪恶这对关系所淹没之后，每个桃源里当然都会拥有一位“傻子”，《红楼》里的贾宝玉和《乡村》里的尤西就是扮演“傻子”的主角，故事所有的戏剧冲突都会爆发在这样的人物身上，并愈演愈烈直至高潮。
这是部非常优秀的以色列的剧作，全剧以小男孩的视界展示了那个时代的状态，村里的人们在很大的阴影之下生活，相信中国很有同感，因为同一个时代，中国人也处在这个战争中，虽然战况不同，人性是相通的。其实历史的烽烟混杂着个人的喜怒哀乐，《乡村》在舞台转盘展现，你会看到一个舞台有漂亮的大转盘，即像命运之轮、又像时光之轮，人与动物、活人与死人都在那，演绎着这个故事。
《乡村》小故事背后的宏大主题，并不只是记录下一个民族的动荡、苦难史，而且借这次记录探讨国家机器与个人真实生活之间的关系——“与民族问题相比，尤西显然更关心自己身边亲友的生活”，他关心的是哥哥阿米和村中美丽女孩的爱情、他的爱吃丝袜的山羊和那只让所有母鸡怀孕的公火鸡，这些显然比一场政治的电影、一条建国新闻、一个受过纳粹集中营迫害的幸存者的讲述等等有趣多了——创作者并未给予这个问题以答案，或许有人会像尤西一样，或许也有人会因为新国家的喜悦而淡忘个人伤痛，就好比“昨天和明天，哪个更容易到达”，问题只是问题，答案在观众心里。但其实我还是认为此剧是给出了某种倾向的，由作者对尤西这个人物的过度偏爱看出来，这是我所认为的此剧第二个缺点，1996年该剧诞生，此时此刻以色列并不像过去几十年动荡，而是趋于稳定，人们生活安定之后，思考问题的方式会改变，对历史的认识也会改变，过去的长辈们对一个国家的渴望的心境，只能被新时代人类所揣测，而不是完全理解。
《乡村》的音乐非常棒，开始的调调非常阳光明媚，下半场则在这种欢快的节奏中突出了滑稽的成分，观众在结尾会是笑中带泪的，跟着轻松的乐曲便也配合节奏鼓起掌来。舞台设计最为独特。整个舞台的布局是杂草丛里一个大转盘，除了转盘中间、左右两边以及前方四个表演空间外，一切的戏码全都在转盘上发生。这个转盘既是空间意义上的“走路”以及场景转换，更是时间意义上的流动，所以，当最后男主角尤西拉住哥哥被转走的尸体时，既是空间上诀别的依依不舍，也是时间层面上尤西希望时光倒回与哥哥打闹嬉戏的过去，这是全剧最大的泪点。
本文所有剧照由李宴拍摄，更多详情请扫描下方二维码了解：
主办方：北京央华时代
演出场所：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演出时间：11月4日-5日
希伯来语演出，中文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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