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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夜话 | 肖美丽事件 :偏狭、荒诞、审查与流量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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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最近,我们针对微博肖美丽等被封号的事件,进行了一些讨论。在讨论之前,先给读者们简单地梳理一下事件时间线:


事件起因是3月29日,女权主义者肖美丽劝阻火锅店里邻桌吸烟者反被言语攻击、被泼不明液体。派出所调解无果后,3月30日,肖美丽将事情的经过和视频发到了微博上,迅速引爆了舆论,并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二,引起各大媒体关注。


随后,肖美丽的新浪微博遭受了大量攻击和骚扰,被封禁。她的女权身份被挖出,有人搜出了她一张在2014年拍摄的照片指认其是“港独”。


同时子午侠士、上帝之鹰-5Zn、ChefChiang、拉瓦铀(科学家种太阳)等微博大V鼓动网友对几个与肖美丽关联紧密的女权者账号进行举报等共计,数个女权账号陆续遭到平台封禁,包括女权行动派郑楚然,成都女权账号“CatchUp性别平等姐妹”,女权专栏写作者侯虹斌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擅长女权题材的画手“一川月白Lina”等。此外 “王乐平Robbin”微博被封,“午后的水妖”及“陈折折”等微博号被禁言半年。女权主义者如韦婷婷和李麦子,女权行动派梁小门、朱西西、米米亚娜、七七小怪兽、举报朱军性骚扰案的当事人弦子等在微博上声援,却继续遭到人肉围攻。


4月12日晚,豆瓣上近十个女权相关小组被封杀,大到四五万人,小到几百人的小组均无幸免。


善长 | 关于整个“肖美丽事件”在网络上的发酵,我明显感到议题发生了几次严重的偏移。从最初的有关公共空间劝阻吸烟被泼水的问题,变成了性别对立议题,再到几个网络大V加入后变成了“爱国”和“港独”分子的问题,整个话题不断偏移原本的中心。这实在令人感到荒谬,而且让人感到公共空间话语的贫瘠。


首先是从劝阻吸烟被泼水的问题变成了性别对立的议题,且争论的双方似乎都认为对方才是性别对立的始作俑者。如认为激进女权引起性别对立的沈逸就认为,界面新闻在报道时提及肖美丽的女权身份本身就是在设置议题,性别恐怖主义的提法才是挑动性别对立的。但就我看到的范围而言,之所以使用“性别恐怖主义”的提法,似乎是因为网友针对肖美丽的“女权”身份进行了大规模的网暴?那么似乎并不存在女权主义者率先“设置”议题的情况。退一步讲,如果“女子制止邻桌吸烟被泼不明液体”确实唤起了大家对于性别议题的关注,也可能说明这个事件反映的男女性形象本身有很强的现实性。


但我关心的是,为什么在公共场合发言时,网友首先要界别一个人的身份,而不是看她说了什么?他们在大规模网暴一个博主时,并不因为她劝阻吸烟这件事正确与否,而是因为她的女权主义者身份。我可能不逛微博,所以对于这样的公共空间质量还感到很不适应。这实在是太过偏狭了,他们的脑子里仿佛只装着身份、性别、爱国这样的大字眼,然后亢奋地宣誓“爱国”,用键盘武装出征。国是什么?爱怎样的国?怎样爱国?哪些人喊着爱国实际叛国?这些他们全然不计。爱国应该是我们大多数人共享的前提,毕竟身处这片土地,有不需缘由的情感。但是,如果爱国只是一句无时无刻呐喊的口号,如果无论讨论什么问题,脑子里的都只有“立场”和“身份”,讲再多“爱国”,也只是自我感动。这种爱国不仅没有分量,而且极度狭隘。


我只能希望将来公共空间讨论中至少使用丰富一点的词汇,多关心关心事实。而现在的情况是,常识极度缺乏,讨论的意识和能力也极度缺乏。而如果只以让一部分人闭嘴的方式管理网络空间,什么时候能培养讨论的能力和常识呢?


列华 | 刚刚善长提到了豆瓣小组被封号的事情,这个我也有关注。我在自己的公众号“做梦想开学”里写过:“我试着在各小组刷帖的时候,很少能找到与删帖事件相关的任何帖子。现实很残酷:一切都被删除了,大多数与此事相关甚至与女性权利相关的讨论全部变为非公开讨论。


我们能看到,通过在平台内发贴反抗平台做法是如此无力。如果斗争仅仅停留在网络平台内的一种原子化的讲述和愤怒,而非每个人在现实中在地的紧密联结,那么在一次次事件中,似乎大家只是在网络空间中进行一次次快闪。一旦各大公共讨论平台开始大规模删帖,这些在虚拟世界中的抗争很容易就被国家或资本用各种手段消解,每个人又立即在虚拟空间中再度被打回原子状态。而女性在现实世界中的原子化,也导致了她们在虚拟世界被封杀之后,由于个人力量的弱小,缺乏集体支撑,就只能在现实世界中束手无策,只能愤怒,然后沉默。


在审查制度越来越严的情况下,我认为女性们应该重新审视自己的现实生活,在生活中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集体发出自己的声音,一起寻求不那么原子化的抵抗。我们复旦的学生,应当在日常生活中贯彻自己的女性主义观念,去反思校园内的性别压迫。我们应当利用校园生活的条件,三五成群,就地战斗。”


赵建国 | 同意列华所说的“无力”。这也是我身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在这一事件中最大的感受。我看着女权行动派们像猎巫一样被挂出来,遭到百般羞辱却因噤声而无从辩驳。炸号到后期我已经全然麻木了,我深刻地明白,她们首当其冲是因她们做的更多,但在她们危难之时,我能做的却只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朋友圈和微博给她们转发自述。


而荒诞的是,以“爱国”为名的暴力竟可以如此畅行无阻。网暴者无法就女权正面辩论,只能用“不爱国”的污名来堵塞发声,把她们发声的标准抬高到“先自证政治清白”(就像被炸后的豆瓣小组重建时刷屏的“爱国”一样)。他们污名的方式是如此想象力丰富,和谁吃饭、合影、关注了谁、关注的人点赞了谁,一切都可被视为罪证。而她们无法自证清白,因为一旦这么做就相当于进入了他们的套路,相当于承认“爱国”等话术对言论空间的压缩。不禁感慨“做一个正直的人好难”,他们可以欲加之罪、做毫无事实根据的判断、口出污言秽语,但她们却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回击。


只能说,大家要继续保持正直,好好生活吧。不要出让发声的权利,捍卫公共话语空间本身就是一场运动,每个人的转发在其中都至关重要。要重建并保持与身边真实的人的联结——在疯狂的世界里,抱团取暖尤为重要。


Andy | 几位的讨论很有道理,肖美丽事件显然又是中文互联网上一场声势浩大的“猎巫”行动,冲锋在前的 "猎人"也都是几个反女权的老面孔的自媒体大V,基本手段就是把女权以及当事人污名化为境外势力代理人,这样就可以站在民族大义的道德高地上置对方于"死地",并能够有效调动受众情绪,甚至可以吸引官方力量的介入。构建当事人的有罪身份的办法其实也没什么新鲜,无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虽然经不起推敲,但足够有用。


中国的女权主义者,大多有自由派背景,在禁网疏阔的前些年,并不乏种种公开表达异议或者与官方对抗的姿态,在其身处的同温层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但在圈外确实足以挑动很多人的神经。这成为了无法洗刷的"原罪",也是别有用心者编造谣言的最好原材料。就这个问题而言,受总体环境制约,并无太多讨论的空间。


而我感兴趣的是,这些大V是以什么动机投入这场猎巫行动?众所周知,绝大部分大V都是出于商业目的运营自媒体账号,或是由公司运营,或是个人全职兼职运营,无论采用哪一种方式,都是投入相当大的精力和成本,并渴望由此得到回报。流量焦虑和变现焦虑是自媒体行业普遍的痛点,通过诸如猎巫之类的行动,发布种种煽动性言论,确实可以吸引流量,但收割起来却十分困难。流量变现的主要渠道无外乎广告,卖货,卖课,咨询之类。在中国的自媒体行业中,广告是收入的大头,但又有多少商业向的广告主会找一个戾气满满,动辄宏大叙事的号主投放呢?在商业之路上是把自己走窄了,但人设一旦树立,几乎没有重塑的余地,除非新开马甲创立新号。但转型并不容易。如果大V背后是个人,转型意味着要走出舒适圈;如果背后是公司,转型意味着原来小编的失业。


譬如北京趣智阿尔法科技有限公司,旗下拥有包括酷玩实验室,乌鸦校尉等多家自媒体,主打科技消费的酷玩盈利一直远超乌鸦,后者在公司内部所受重视不足,待遇也低于前者,小编流动性也较大。酷玩在2018年就曾因发布污名化女权组织"女权之声"的两篇文章,而遭到组织负责人郑楚然的诉讼。在天眼查搜索相关信息,可知在近两年,该公司因名誉纠纷和侵权等嫌疑,惹上了多起诉讼案。




从这里,我看到一个颇为可悲而又吊诡的事实:一面是污名化的受害者百口莫辩,维权困难;一面是围猎者的流量盛宴。而在他们之间,则是更多所谓的吃瓜群众,愤愤地进入话题,释放情绪后又轻易地滑出。参与围猎的大V很大概率并不在意女权本身如何,对于账号本身而言,既然惩罚的危险微乎其微,那么参与围猎不过是一场包赚不赔的流量盛宴,对于账号后的小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毫无新意的例行公事。


后记

我们针对最近的网络舆论事件分别从公共舆论讨论、现实斗争问题和流量运作机制等角度进行了分析。这件事情折射出当代中国互联网言论空间的样貌,它在很大程度上是荒谬而极端的,但同时是现实的,置身其间,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它?如果有可能,应该如何改变它?可能是最重要的问题。


文 | 闫力元

图 | 来自网络

审核 | 黄斯怡

编辑 | 吴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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