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风丨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缅怀一位老师
他叫吴小维，中学语文教师，2000年退休，今年1月9日因病去世。今天的追悼会上，几百名学生前来送别。无论在现场还是在更多人的朋友圈，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八个字：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吴小维早年求学、后来任教的新河中学，是省内外有名的乡村名校。学校有一个传统，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老师，一律尊称为“先生”。
对一代又一代新中学子来说，母校的“先生之风”，正因为吴小维这样的先生而变得鲜活具体。
温岭三中的张含芬老师，30年多前是吴小维先生的语文课代表。她说，先生学问做得好，问他题目，总能马上准确解答。授课之余，先生也是笔耕不辍，专著、校刊、诗词、楹联，丰富隽永，曾出版过26万字专著《常见典故千条释译》。他钟情翰墨，新河中学的翼然亭、锦山厅等处至今留有他的墨香。
上世纪80年代，吴小维先生创办“启明”文学社，率领学生实地采风，积累写作素材，亲力亲为参与审稿、校刊、刻印工作，精心出版每一期学生文集《启明星》。文学社被评为“全国百家优秀文学社”，社刊荣获“首届全国最佳社团刊”一等奖。
和吴小维共事多年的新河中学老校长、中学语文特级教师王钦平，说吴先生是对自己影响最深的一个人。他用了一个“迂”字评价自己的老朋友。“这个‘迂’，不是迂腐、迂阔，是鲁迅描写柔石的那种迂：对人满怀善意，对工作执着较真。”
他不搞花拳绣腿，备课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考证过。你可能想不到，堪称温岭语文教育一代宗师的吴先生，仅仅是高中学历。他教书，靠的就是认真、勤奋，几乎每一年大年初一，吴先生都早早赶到学校认真备课。“新河中学的校风‘从严求实’，首先就‘实’在这些先生身上。”
更让学生们难忘的是先生的人品。张含芬说，认识先生，才知世上真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时候教学条件简陋，先生的宿舍刚好在学生寝室楼上，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老旧木地板，其他宿舍的同学常抱怨晚上难以入睡，因为先生们睡觉迟，稍一走动，头顶的地板就嘎吱作响。“但我们楼上就像没有人入住。现在，我有时在书房待迟了，出来时怕吵着女儿，可不管穿什么鞋子，都很难在厚实的地板上‘销声匿迹’，我不知道吴先生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吴小维先生待人谦和。学生们回忆自己贪玩撒谎让他急红了脸，但也绝无喝斥。他给学生们回信，从来写得工工整整，有时一写就是好几页，就跟当年他的作文批注一样，一丝不苟，满满当当。他对人总用敬词，哪怕给学生写信，开头称“您”，落款是“愚师吴小维”。
退休没几年，吴小维先生中风，几经治疗，能缓步徐行，但思维受阻，记不得孙子在哪个学校就读，也记不起刚刚有没有吃过午饭，然而见到学生时竟然能瞬间喊出他们的名字。
吴小维先生的学生、著名作家杨邪曾在《人民日报》发表过一篇散文，题目就叫《吴先生》。
他写到高中毕业二十年后与吴先生在街头的偶遇。“那次相遇过后，我不知道跟多少人谈起过我与当年的一位中学任课老师之间的奇迹——相隔二十年后重逢，当年高高瘦瘦的腼腆少年，早生华发，相貌大改，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中年人；而他，一个重度脑梗塞后遗症患者，居然仅仅一瞥，即刻辨认出了当年与他并无多大交集的学生，并一口说出了学生家长的名字！”
张含芬回忆，吴先生甚至还问到她祖父的情况。她从没提过自己的祖父，思来想去，应该是高二班主任来家访时跟祖父交谈过，再跟先生说起。“二十五年的时光过去，大病夺去了先生大部分的记忆，一个当年学生未曾谋面的祖父的姓名，竟然还被先生记着，一时让我非常感动。”
何谓“先生”？王钦平说，“先生”是“先知”、敢“先行”，也足堪在走后被称为“先哲”。
“先知”意味着为师者应该有渊博的知识，能指点后者的迷津。“先行”意味着为师者要敢为人先，善用前瞻性的眼光看待问题。而“先哲”，则意味着为师者应该品德高尚，能对后者起到师表和榜样的作用。
“吴先生足够担得起这样的尊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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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王军波 潘国志等
编辑丨王 怡
校对丨程 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