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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新闻当剧本写能拯救穷逼的记者吗?

2016-04-25 小周thethief 老道消息



现在的创业者,谁敢想400年后的事情?4月23日是莎翁400周年祭日,“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靠拢”的papi酱专门录了一期视频,讲莎翁的四大悲剧。


莎士比亚的时代,写字的人是很有社会地位的。贵族为文人长期提供赞助和庇护,成为他们的“保护人”。文人认个干爹,这不丢人。郭德纲常说,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莎翁 27 岁那年遇到了南安普顿伯爵,后者爱慕其才华,一直赞助他创作。30 岁莎翁所在的剧团得到王宫大臣的欣赏,一跃成为“宫内大臣剧团”。后来还得到维多利亚女王垂怜,建了自己的环球剧院。电影《莎翁情史》里面很多事是杜撰,但是整个帝国的男男女女都被他的双关黄段子撩拨,不假。


从前在中国,作家整体也是受尊重的,“豢养数千门客而闻达于诸侯”太远不提。就说上个世纪 80年代,北岛、海子、顾城、汪国真,那时候有多红今天不敢想。说papi酱第一网红的,你能想象二十年后大家还记得,“胸不平何以平天下,人不穷怎么当网红”?


但是现在街上随便拉一个成年人,大概都能背出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都作家何小竹说,“80年代我发表几首诗,稿酬十几块,可以请几个朋友好好吃一顿。现在我发表几首诗,也就二十多块,只够自己吃顿便饭吧。


韩寒在独唱团序言上写过这种事,


“几天前有人和我说,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是个文学青年,理想做一个作家和记者,那时候我们都好吃香啊,如果再能写点小诗,弹点小吉他,摘些小花,女生们都被迷倒了。你看看现在,女生们再也不中意这些人了,她们中意的是……”


媒体真穷,新闻真苦,记者真没钱


幸亏韩寒最后当了作家,没去当记者。对于文字爱好者来说,在这么多不划算的文字职业里,记者可能是最“不划算”的一种。


被誉为中国最好的特稿记者、曾经写出“中国报业第一篇特稿”的李海鹏,在 2011 年写过:


“你知道对一个擅长文字的人来说最糟糕的职业是什么吗?就是新闻业。因为人们总是把你看作一个记者,而在大众心目中,记者这个概念永远与创造力、才华等等无关。”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李海鹏已经离开了从业 6 年的《南方周末》,在人民出版社旗下的《人物》杂志。三年后他又换了一个新东家,去了一家时尚媒体《时尚先生》做总编辑


为什么一直做新闻特稿的人去了时尚杂志?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了。


2014 年底,曾叱咤业界的“中青报”特别调查部宣布解散,业界一片哗然,开始讨论这个世界到底还需不需要脚步缓慢的深度报道。还没得出结论,《京华时报》、《华商报》等多家媒体又接连取消深度部、特稿部。


在新闻类媒体里,特稿的没落非常明显。反倒是时尚媒体,在过去两三年成为国内优质特稿最主力的生产地。


去年《时尚先生》就做了不少“爆品”特稿。《大兴安岭杀人事件》和《太平洋大逃杀》都获得不错的口碑,后者还把版权卖给了乐视。他们的竞品《智族GQ》也在特稿上发力,《失败者李晓峰》、《段子手的权力游戏》这些稿子都刷爆了朋友圈。


放眼国外,时尚媒体出好特稿甚至是一个传统。实际上,世界上第一篇特稿就是 Tom Wofle 为《Esquire》(时尚先生国外版)写的。随后他的同事 Gay Talese 在《Esquire》进一步发扬了“文学新闻”,这俩人在同一本时尚杂志奠定了特稿的最初发展。


所以为什么是时尚媒体?


说白了,还是有钱任性。特稿需要很长周期的采访、撰写和编辑,成本很高。而拜奢侈品和汽车品牌的广告主所赐,时尚媒体向来是广告收入最高的纸媒。


充足的经费则意味着为更大的操作空间和时间。据说《太平洋大逃杀》这篇过万字的文章,作者杜强整整写了 5 个版本。


我的一位36氪的前同事,之前不习惯一个月两位数的KPI(文章量),跳到时尚杂志写特稿之后,第一篇文章就磨了两个月。一篇文章花掉的经费和人员成本,加起来可能有个好几万——其他媒体根本扛不住。


这么看来,时尚杂志不仅是纸媒的最后一个堡垒,应该也是特稿的最后一个堡垒。因为再也没有别处拥有这么奢侈的报道写作环境了。


出力不讨好的特稿


但是特稿的问题,其实是整个媒体行业的问题,时尚媒体很难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依托于互联网的“新媒体”也不会有。互联网从来不是让人安心写字的地方。你很难想象一个为了运营微信公众号而配置的内容团队,可以容下许多一年只写十篇文章的人。


翻看时尚先生的公众号,上一次他们推送原创特稿还是 2 月份,几天内连着推了 Uber 和刘国梁两篇特稿。但这两篇都没有做到李海鹏所说的“轰动效应”,前者阅读 5 万多,后者只有 1 万多。


费这么大事,阅读量还不如那些把知乎问答改头换面加几个表情包的公众号。


内容出产的稳定性跟人才直接挂钩。《时尚先生》特稿实验室的招聘文里贴了一张介绍特稿团队的 PPT,只有 5 张照片,算上总编辑一共也只有 6 人。而据我了解,《智族GQ》特稿组的团队规模也差不多是 5 个人。


十几个亿人的国家,特稿记者快死绝了。


这也难怪。上上个月有一份《2016中国记者职业生存状态和工作习惯》报告发布,显示超过 80% 的记者月均收入在 1 万块以下,接近 60% 的记者说会因为不够钱考虑离开岗位。


钱不够、理想凑。但是在这片土地上,记者要实现新闻理想的几率可能比赚钱的几率更小。想要说靠写特稿实现个人价值更是高风险。一篇文章憋一个月、大量跑腿和采访,发出来说不定有没有人看。


有人看又怎么样?13年前的孙志刚案,南都的深度报道直接推动收容制度的废除(当然如果把特稿定义为文学新闻,这篇可能不算)。当时记者为此文调查了整整一个月,但除了媒体从业者,谁知道那篇文章的作者是谁?


那篇文章的作者叫陈峰,后来去了网易当总编辑,去年年末出来创业了。


几年前去一些精英商业、财经媒体面试,前后排队的都是刚毕业的名校高材生。现在的新媒体记者,刚入行写了一年半载文章,就眼睛直勾勾盯着基金和土豪创业公司的岗位。为什么,有情怀的科技媒体开的都是5K左右的月薪,横七竖八加上些车马费,也比不上一个应届毕业的码农来钱多。


风口上的故事


不过,新闻特稿这个领域近来唯一一次展现生机,也是拜“浮躁的”互联网创投所赐。2015年中国电影票房接近500亿人民币,整个市场都在寻找好故事。


上个月时尚先生的那篇《太平洋大逃杀亲历者自述》,被乐视买了电影改编版权,据李海鹏所说,价格在“百万级”。这也许是第一次有一篇报道被当成 IP 买下——是的,乐视说这篇报道已经是 IP,覆盖人群堪比《盗墓笔记》。李海鹏还说这篇报道的交易收益 80%,将给到文章作者杜强。


IP 这个东西,这两年让内容生产者站着把钱赚了。现在它的确有可能成为新闻特稿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作为非虚构写作作品,新闻特稿在逻辑严密程度上、故事性和表现力上,都经过验证,接近于一个完善的剧本。而写一篇特稿的成本虽然高,比创作一个同等故事质量的纯虚构剧本应该还是要轻松不少。


特稿介入新闻影视化还有一个好处:电影始终是高风险行业,而特稿相当于在链条里插入了一道测试程序,帮助验证新闻题材在市场上的爆发潜力。之前网络小说部分承担了这个智能,《花千骨》、《琅琊榜》这批网剧都是这么来的。


但是网络小说都长着一张“网红脸”,新闻作品改编成的电影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素颜。


今年香港金像奖砍下 7 项大奖的《踏血寻梅》是根据真实的王嘉梅命案改编。去年两部好莱坞电影《真相》和《聚光灯》,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且讲的还都是媒体界的事情。


最近美剧《Billions》火了,细看剧情,也是真实新闻改编。主要剧情映射的是对冲基金 SAC 和美国司法部以及 SEC 博弈的事情,而男主角则是映射 SAC 的创始人 Steve Cohen。



早的《纸牌屋》则简直是美国政坛乱象大集,美国中情局主管“性丑闻”、小布什任命切尼为副总统的过程,都变成了这部剧的剧情。今年纸牌屋第四季,编剧更是有意往美国大选身上蹭。


但这些案例里,都没有特稿什么事。大多数特稿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成为电影公司的编剧们搜集资料时打开的一个网页罢。


要让特稿这个环节要价值最大化还是需要一些技巧。李海鹏说《时尚先生》打算把同一领域内的一些特稿打包销售,用更丰满的故事获得更大的商业价值。


但也说不定这些媒体会更激进,不满足于出产特稿而已。为什么媒体不能成为一个影视公司?


但无论下一步怎么做,要通过 IP 站着把钱赚了,这些记者就不能只是“记者”了,他们需要变成一个编剧。实际上很不少编剧早年都是做记者的,比如《西雅图夜未眠》的编剧、三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剧本提名的 Nora Ephron。


拉丁美洲最粗的一根笔杆子,去年去世的马尔克斯,本职工作也是记者。《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电影改编权都是300万美元起,这还是二十年前的价格。


不说那些天上的星斗,看一看行业平均数。在美国,电影编剧卖一个本子能挣 10 - 100 万美元。美剧编剧周薪在 3000-6000 之间,一个项目签 20 周的话,年薪大概也能到 10 万上下。而美国记者的平均年收入是 49360 美元。


所以说,从记者到编剧,这是一条很有钱途的职业转折。


特别是在中国,记者没有自己的普利策,要不,试试奥斯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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