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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早已折叠

2016-08-21 老编辑 老道消息


曾经被问到中国人怎样才能拿诺贝尔奖,陈丹青转述木心的话说有三个条件,地道中国人、译本比原著好,外国人比中国人着急。


后来莫言获奖还真应了这句话。莫言的御用英译者葛浩文是个“用汉语读,用英语重新写”的家伙。而把莫言小说翻译到瑞典出版的是陈安娜,她是马悦然的学生,师徒二人和莫言几十年的交情,气味相投。陈丹青听到莫言获奖,首先祝福的是陈安娜。


所以听到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入围雨果奖,而大刘的《三体2》落选。让我想到这茬,于是就写了这篇文章。


而今天再次传来消息,《北京折叠》真的拿了雨果大奖。让我不由感叹,钦点了贾樟柯的外国老爷们,真的是没什么长进啊。


《北京折叠》写的是什么呢?


22 世纪的北京,空间被分为三层,第三空间是处理垃圾的工人,第二空间是中产阶级,第一空间则是当权的管理者。48小时的时间按照比例分配各三个空间的人。主人公老刀为了给收养的女孩交幼儿园择校费铤而走险给人送信,在三个空间走了一遭,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第一空间的小姐对第二空间才子的背叛,也被从第三空间爬到第一空间的领导出手相救。


不用我说,你也能体会到这个反乌托邦的故事设定有多老套。一股浓浓的《大都会》即视感。只是《大都会》上映的时候,希特勒还没有上台,大萧条还没有爆发,西方还笼罩在一片天真蓝之下。


即使考虑到中美科幻的时差,《北京折叠》如果写于90年代初,还可以称得上佳作。但是它实际上是2012年在水木BBS上连载的,是不折不扣的网文。郝景芳获提名之后忙不迭在微博上发出了这篇文章的博客地址,因为还没有成书出版。


所以我很遗憾郝景芳笔下的这个故事的设定仍然停留在工业时代。22世纪了,能从第三空间爬上来的领导居然出身还是雷达兵转业。第二空间的凤凰男向往的工作竟然还是政府机关和金融咨询公司。


这不是反乌托邦,这是反互联网。


  • 22世纪人们解决吃饭的问题竟然不是中央厨房+无人机配送,而是本地的做饭机。就算你2012年还没用过饿了么,至少已经收了很多年快递吧。

  • 22世纪第一空间的大小姐出门居然能从身上摸出来十张一万元的纸币,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果然被国家取缔了吗?

  • 22世纪了,配发给人大代表(?)的会议材料居然还都是纸介质,因为一个数据错误要全部收回重印。


我知道我这么挑刺很无聊,但是无视科技进程的科幻小说和细节穿帮的穿越小说一样,更无聊。


个人创作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是你也要关注历史的进程啊年轻人!!!


郝景芳谈《北京折叠》的创作动机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曾经居住在北京的城乡结合部,楼下就是嘈杂的小巷子、小苍蝇馆子和大市场。有时候我在楼下吃东西会和店主聊天,听他们说着远方其他省份的家人孩子,听他们在北京看不起病的忧伤困扰,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郝景芳是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在读博士生,她说自己有机会参加一些重大会议,见识到一些能够改变世界的人,这些人在钓鱼台里喝咖啡的功夫就决定了千万人的命运。


郝景芳好像是同时接触到了第一到第三空间的人,但是无论哪一种接触都像浅尝辄止,所以她自己都承认,这篇小说写得浅尝辄止。


不过这篇小说,至少在人文关怀上是没有错的。北京真的在折叠,而快速把城市分为三个空间的最大推手其实是郝景芳忽略掉的互联网。


2012到2016年,五年时间过去了,在北京这座城市里,从事互联网行业的人越来越多?被互联网改造的行业越来越多,以至于无处不互联网+。


现在你已经可以清晰把居住在北京的人分为三个世界,支配互联网的赵老爷,建设互联网的从业者,和只会操作互联网的互联网+人群。


第一世界不必多说,第二世界是一群程序员、产品经理、设计师、投资人以及千千万万想入非非的应届毕业生,第三世界是快递员、美甲师、专车司机、保洁阿姨、月嫂、烧饭阿姨等等等等。


比郝景芳小说恐怖的是,这些人没有被物理隔离,而是熟视无睹地擦肩而过却没有意识到对的存在。


为百度敲下竞价排名广告系统代码的程序员,为病种贴吧卖了个好价钱的销售精英,可能和来北京看病被骗得身无分文的糖尿病患者都在回龙观上同一班地铁。


外地大专毕业生来北京找实习投靠无门在QQ空间上怀疑人生,知乎上的人却在问,“你们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去做产品经理啊?”


互联网的下一波革命,VR/AR、生物医疗、区块链技术和亚文化看起来可能会加深这种熟视无睹的隔阂。


无比热闹的内容创业,就是微信公众号们利用一切机会批判底层获取正在消费升级的伪中产阶级流量,利用一切机会批判伪中产阶级身上尚未褪去的土鳖气质获取女性高净值用户的流量,利用一切机会批判中华田园女权主义获取认知盈余的直男用户流量。


来啊,大家互相伤害啊!


就这样,从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不同人群的物质生活被隔离了,随后精神生活被隔离了,到了22世纪不知道会不会产生生殖隔离。


《北京折叠》中关于48小时被按照比例分配的描述也极其具有隐喻,互联网第一世界的人从一个social的场合到另一个social的场合,交换名片和资源,一刻也不得休息。第二世界的人工作之余,还要把把时间用在技能培养和自我提升,第三世界的时间在各种充斥着垃圾信息的互联网上渡过,用廉价的食品喂饱自己,又用廉价的社交媒体消耗掉。


写到这里,我有些沮丧,也不知道有些人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互联网一定可以弥合贫富差距。


我记得冯小刚接受《时尚先生》的采访时拿大鹏举例子说,


“这个时代再也没有怀才不遇”。


我觉得冯小刚说得对,因为一大批人连“才”也不许有了。


十五年前岳云鹏在小餐馆遇上了郭德纲来吃炸酱面,现在要是有个岳云鹏,穿上统一的饿了么制服,戴上安全帽,给郭德纲递上炸酱面就走,哪里会知道自己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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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来发表于三个月前,老文新发,做了一点微小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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