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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诗选

2017-11-03 戴望舒 星期一诗社


戴望舒(1905年11月15日-1950年2月28日),男,名承,字朝安,小名海山,浙江杭县(今杭州市余杭区)人。后曾用笔名梦鸥、梦鸥生、信芳、江思等。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翻译家等。他先后在鸳鸯蝴蝶派的刊物上发表过三篇小说:《债》、《卖艺童子》和《母爱》。曾经和杜衡、张天翼和施蛰存等人成立了一个名谓“兰社”的文学小团体,创办了《兰友》旬刊。1950年戴望舒在北京病逝,享年45岁。




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雨巷


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诗人眼中的丁香姑娘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偶成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

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印象


是飘落深谷去的

幽微的铃声吧,

是航到烟水去的

小小的渔船吧,

如果是青色的珍珠;

它已堕到古井的暗水里。


林梢闪着的颓唐的残阳,

它轻轻地敛去了

跟着脸上浅浅的微笑。


从一个寂寞的地方起来的,

迢遥的,寂寞的呜咽,

又徐徐回到寂寞的地方,寂寞地。




秋天的梦


迢遥的牧女的羊铃,

摇落了轻的树叶。


秋天的梦是轻的,

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


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

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


哦,现在,我有一些寒冷,

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




我的记忆


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

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

它生存在燃着的烟卷上,

它生存在绘着百合花的笔杆上,

它生存在破旧的粉盒上,

它生存在颓垣的木莓上,

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

在撕碎的往日的诗稿上,

在压干的花片上,

在凄暗的灯上,

在平静的水上,

在一切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上,

它在到处生存着,

像我在这世界一样。

它是胆小的,

它怕着人们的喧嚣,

但在寂廖时,

它便对我来作密切的拜访。

它的声音是低微的,

但它的话却很长,很长,

很长,很琐碎,而且永远不肯休;

它的话是古旧的,

老讲着同样的故事,

它的音调是和谐的,

老唱着同样的曲子,

有时它还模仿着爱娇的少女的声音,

它的声音是没有气力的,

而且还挟着眼泪,夹着太息。

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

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

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

或是选一个大清早,

人们会说它没有礼貌,

但是我们是老朋友。

它是琐琐地永远不肯休止的,

除非我凄凄地哭了,

或者沉沉地睡了,

但是我永远不讨厌它,

因为它是忠实于我的。




我用残损的手掌


我用残损的手掌

摸索这广大的土地:

这一角已变成灰烬,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

春天,堤上繁花如锦障,

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

我触到荇藻和水的微凉;

这长白山的雪峰冷到彻骨,

这黄河的水夹泥沙在指间滑出;

江南的水田,你当年新生的禾草

是那么细,那么软……现在只有蓬蒿;

岭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尽那边,

我蘸着南海没有渔船的苦水……

无形的手掌掠过无限的江山,

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粘了阴暗,

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

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在那上面,我用残损的手掌轻抚,

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

我把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贴在上面,

寄与爱和一切希望,

因为只有那里是太阳,是春,

将驱逐阴暗,带来苏生,

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

蝼蚁一样死

那里,永恒的中国!




过旧居


这样迟迟的日影,

这样温暖的寂静,

这片午饮的香味,

对我是多么熟稔。


这带露台,这扇窗

后面有幸福在窥望,

还有几架书,两张床,

一瓶花……这已是天堂。


我没有忘记:这是家,

妻如玉,女儿如花,

清晨的呼唤和灯下的闲话,

想一想,会叫人发傻;


单听他们亲昵地叫,

就够人整天地骄傲,

出门时挺起胸,伸直腰,

工作时也抬头微笑。


现在……可不是我回家的午餐?

……桌上一定摆上了盘和碗,

亲手调的羹,亲手煮的饭,

想起了就会嘴馋。


这条路我曾经走了多少回!

多少回?……过去都压缩成一堆,

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么相类,

同样幸福的日子,这些孪生姊妹!


我可糊涂啦,

是不是今天出门时我忘记说“再见”?

还是这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

其中间隔着许多变迁?


可是这带露台,这扇窗,

那里却这样静,没有声响,

没有可爱的影子,娇小的叫嚷,

只是寂寞,寂寞,伴着阳光。


而我的脚步为什么又这样累?

是否我肩上压着苦难的岁月,

压着沉哀,透渗到骨髓,

使我眼睛朦胧,心头消失了光辉?


为什么辛酸的感觉这样新鲜?

好象伤没有收口,苦味在舌间。

是一个归途的设想把我欺骗,

还是灾难的岁月真横亘其间?


我不明白,是否一切都没改动,

却是我自己做了白日梦,

而一切都在那里,原封不动:

欢笑没有冰凝,幸福没有尘封?


或是那些真实的岁月,年代,

走得太快一点,赶上了现在,

回过头来瞧瞧,匆忙又退回来,

再陪我走几步,给我瞬间的欢快?


有人开了窗,

有人开了门,

走到露台上

一个陌生人。


生活,生活,漫漫无尽的苦路!

咽泪吞声,听自己疲倦的脚步:

遮断了魂梦的不仅是海和天,云和树,

无名的过客在往昔作了瞬间的踌躇。




八重子


八重子是永远地忧郁着的,

我怕她会郁瘦了她的青春。

是的,我为她的健康挂虑着,

尤其是为她的沉思的眸子。


发的香味是簪着辽远的恋情,

辽远到要使人流泪;

但是要使她欢喜,我只能微笑,

只能像幸福者一样地微笑。


因为我要使她忘记她的孤寂,

忘记萦系着她的渺茫的乡思,

我要使她忘记她在走着

无尽的、寂寞的、凄凉的路。


而且在她的唇上,我要为她祝福,

为我的永远忧郁着的八重子,

我愿她永远有着意中人的脸,

春花的脸,和初恋的心。




在天晴了的时候


在天晴了的时候,

该到小径中去走走:

给雨润过的泥路,

一定是凉爽又温柔;

炫耀着新绿的小草,

已一下子洗净了尘垢;

不再胆怯的小白菊,

慢慢地抬起它们的头,

试试寒,试试暖,

然后一瓣瓣地绽透;

抖去水珠的凤蝶儿

在木叶间自在闲游,

把它的饰彩的智慧书页

曝着阳光一开一收。


到小径中去走走吧,

在天晴了的时候:

赤着脚,携着手,

踏着新泥,涉过溪流。


新阳推开了阴霾了,

溪水在温风中晕皱,

看山间移动的暗绿——

云的脚迹——它也在闲游。




我的恋人


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

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

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她有黑色的大眼睛,

那不敢凝看我的黑色的大眼睛——

不是不敢,那是因为她是羞涩的,

而当我依在她胸头的时候,

你可以说她的眼睛是变换了颜色,

天青的颜色,她的心的颜色。

她有纤纤的手,

它会在我烦忧的时候安抚我,

她有清朗而爱娇的声音,

那是只向我说着温柔的,

温柔到销熔了我的心的话的。

她是一个静娴的少女,

她知道如何爱一个爱她的人,

但是我永远不能对你说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一个羞涩的恋人




古神祠前


古神祠前逝去的

暗暗的水上,

印着我多少的

思量底轻轻的脚迹,

比长脚的水蜘蛛,

更轻更快的脚迹。


从苍翠的槐树叶上,

它轻轻地跃到

饱和了古愁的钟声的水上

它掠过涟漪,踏过荇藻,

跨着小小的,小小的

轻快的步子走。

然后,踌躇着,

生出了翼翅……


它飞上去了,

这小小的蜉蝣,

不,是蝴蝶,它翩翩飞舞,

在芦苇间,在红蓼花上;

它高升上去了,

化作一只云雀,

把清音撒到地上……

现在它是鹏鸟了。

在浮动的白云间,

在苍茫的青天上,

它展开翼翅慢慢地,

作九万里的翱翔,

前生和来世的逍遥游。


它盘旋着,孤独地,

在迢遥的云山上,

在人间世的边际;

长久地,固执到可怜。

终于,绝望地

它疾飞回到我心头

在那儿忧愁地蛰伏。




秋夜思


谁家动刀尺?

心也需要秋衣。


听鲛人的召唤,

听木叶的呼息!

风从每一条脉络进来,

窃听心的枯裂之音。


诗人云:心即是琴。

谁听过那古旧的阳春白雪?

为真知的死者的慰藉,

有人已将它悬在树梢,

为天籁之凭托——

但曾一度谛听的飘逝之音。


而断裂的吴丝蜀桐,

仅使人从弦柱间思忆华年。




白蝴蝶


给什么智慧给我,

小小的白蝴蝶,

翻开了空白之页,

合上了空白之页?


翻开的书页:

寂寞;

合上的书页:

寂寞。




断指


在一口老旧的、满积着灰尘的书橱中,

我保存着一个浸在酒精瓶中的断指;

每当无聊地去翻寻古籍的时候,

它就含愁地勾起一个使我悲哀的记忆。

这是我一个已牺牲了的朋友底断指,

它是惨白的,枯瘦的,和我的友人一样;

时常萦系着我的,而且是很分明的,

是他将这断指交给我的时候的情景:

“替我保存这可笑可怜的恋爱的纪念吧,

在零落的生涯中,它是只能增加我的不幸。”

他的话是舒缓的,沉着的,像一个叹息,

而他的眼中似乎含有泪水,虽然微笑在脸上。

关于他“可笑可怜的恋爱”我可不知道,

我知道的只是他在一个工人家里被捕去;

随后是酷刑吧,随后是惨苦的牢狱吧,

随后是死刑吧,那等待着我们大家的死刑吧。

关于他“可笑可怜的恋爱”我可不知道,

他从未对我谈起过,即使在喝醉酒时。

但我猜想这一定是一段悲哀的事,

他隐藏着,他想使它随着截断的手指一同被遗忘了。

这断指上还染着油墨底痕迹,是赤色的,

是可爱的光辉的赤色的,

它很灿烂地在这截断的手指上,

正如他责备别人懦怯的目光在我心头一样。

这断指常带了轻微又粘着的悲哀给我,

但是这在我又是一件很有用的珍品,

每当为了一件琐事而颓丧的时候,

我会说:“好,让我拿出那个玻璃瓶来吧。”




赠克木


我不懂别人为什么给那些星辰

取一些它们不需要的名称,

它们闲游在太空,无牵无挂,

不了解我们,也不求闻达。


记着天狼、海王、大熊……这一大堆,

还有它们的成份,它们的方位,

你绞干了脑汁,涨破了头,

弄了一辈子,还是个未知的宇宙。


星来星去,宇宙运行,

春秋代序,人死人生,

太阳无量数,太空无限大,

我们只是倏忽渺小的夏虫井蛙。


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

为人之大道全在懵懂,

最好不求甚解,单是望望,

看天,看星,看月,看太阳。


也看山,看水,看云,看风,

看春夏秋冬之不同,

还看人世的痴愚,人世的倥偬:

静默地看着,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乐在空与时以外,

我和欢乐都超越过一切境界,

自己成一个宇宙,有它的日月星,

来供你钻究,让你皓首穷经。


或是我将变成一颗奇异的彗星,

在太空中欲止即止,欲行即行,

让人算不出轨迹,瞧不透道理,

然后把太阳敲成碎火,把地球撞成泥。




夜行者


这里他来了:夜行者!

冷清清的街道有沉着的跫音,

从黑茫茫的雾,

到黑茫茫的雾。


夜的最熟稔的朋友,

他知道它的一切琐碎,

那么熟稔,在它的熏陶中,

他染了它一切最古怪的脾气。


夜行者是最古怪的人。

你看他在黑夜里:

戴着黑色的毡帽,

迈着夜一样静的步子。





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

迢遥的潮汐升涨:

玉的珠贝,

青铜的海藻……

千万尾飞鱼的翅,

剪碎分而复合的

顽强的渊深的水。


无渚崖的水,

暗青色的水;

在什么经纬度上的海中,

我投身又沉溺在

以太阳之灵照射的诸太阳间,

以月亮之灵映光的诸月亮间,

以星辰之灵闪烁的诸星辰间,

于是我是彗星,

有我的手,

有我的眼,

并尤其有我的心。


我唏曝于你的眼睛的

苍茫朦胧的微光中,

并在你上面,

在你的太空的镜子中

鉴照我自己的

透明而畏寒的

火的影子,

死去或冰冻的火的影子。


我伸长,我转着,

我永恒地转着,

在你永恒的周围

并在你之中……


我是从天上奔流到海,

从海奔流到天上的江河,

我是你每一条动脉,

每一条静脉,

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

我是你的睫毛

(它们也同样在你的

眼睛的镜子里顾影)

是的,你的睫毛,你的睫毛,


而我是你,

因而我是我。




我思想


我思想,故我是蝴蝶……

万年后小花的轻呼,

透过无梦无醒的云雾,

来振撼我斑斓的彩翼。




呜咽


我关紧我的露台,

因为不愿听到呜咽,

但是从灰色的墙背后

听到的只有呜咽。


唱歌的天使不多,

吠叫的狗也没有几条,

一千只提琴也能抓在掌心;

可是呜咽是一个巨大的天使,

呜咽是一条巨大的狗,

呜咽是一只巨大的提琴,

风给眼泪勒住了,

我听到的只有呜咽。

(戴望舒译)




海水谣


在远方,

大海笑盈盈。

浪是牙齿,

天是嘴唇。


不安的少女,你卖的是什么,

要把你的乳房耸起?


——先生,我卖的是

大海的水。


乌黑的少年,你带的什么,

和你的血混在一起?


——先生,我带的是

大海的水。


这些咸的泪水,

妈啊,是从哪儿来的?


——先生,我哭出的是

大海的水。


心儿啊,这苦味儿

是从哪里来的?


——比这苦得多呢,

大海的水。


在远方,

大海笑盈盈。

浪是牙齿,

天是嘴唇。

(戴望舒译)




吉他琴


吉他琴的呜咽

开始了。

黎明的酒杯

破了。

吉他琴的呜咽

开始了。

要止住它

没有用,

要止住它

不可能。

它单调地哭泣,

像水在哭泣,

像风在雪上

哭泣。

要止住它

不可能。

它哭泣,是为了

远方的东西。

要求看白茶花的

和暖的南方的沙。

哭泣,没有鹄的箭,

没有晨晓的夜晚,

于是第一只鸟

死在枝上。

啊,吉他琴!

心里刺进了

五柄利剑。

(戴望舒译)




猎人


在松林上,

四只鸽子在空中飞翔。


四只鸽子

在盘旋,在飞翔。

掉下四个影子,

都受了伤。


在松林里,

四只鸽子躺在地上。

(戴望舒译)




梦游人谣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影子裹住她的腰,

她在露台上做梦。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沁凉的眼睛。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在吉卜赛人的月亮下,

一切东西都看着她,

而她却看不见它们。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繁星似的霜花

和那打开黎明之路的

黑暗的鱼一同来到。

无花果用砂皮似的树叶

磨擦着风,

山像野猫似的耸起了,

它的激怒了的龙舌兰。

可是谁来了?从哪儿来的?  

她徘徊在露台上,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在梦见苦辛的大海。

——朋友,我想要

把我的马换你的屋子,

把我的鞍辔换你的镜子,

把我的短刀换你的毛毯。

朋友,我是从喀勃拉港口

流血回来的。

——要是我办得到,年轻人,

这交易一准成功。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的屋子也不再是我的。

——朋友,我要善终在

我自己的铁床上,

如果可能,

还得有荷兰布的被单。

你没有看见我

从胸口直到喉咙的伤口?

——你的白衬衫上

染了三百朵黑玫瑰,

你的血还在腥气地

沿着你的腰带渗出。

但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的屋子也不再是我的。

——至少让我爬上

这高高的露台;

允许我上来!允许我

爬上这绿色的露台。

月光照耀的露台,

那儿可以听到海水的回声。

于是这两个伙伴

走上那高高的露台。

留下了一缕血迹。

留下了一缕泪痕。

许多铅皮的小灯笼

在人家屋顶上闪烁。

千百个水晶的手鼓,

在伤害黎明。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两个伙伴一同上去。

长风留给他们嘴里

一种苦胆,薄荷和玉香草的

稀有的味道。

朋友,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那个苦辛的姑娘在哪里?

她等候过你多少次?

她还会等候你多少次?

冷的脸,黑的头发,

在这绿色的露台上!


那吉卜赛姑娘

在水池上摇曳着。

绿的肌肉,绿的头发,

还有银子般沁凉的眼睛。

一片冰雪似的月光

把她扶住在水上。

夜色亲密得

像一个小小的广场。

喝醉了的宪警

正在打门。

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

绿的风,绿的树枝。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戴望舒译)




海螺


他们带给我一个海螺。


它里面在讴歌

一幅海图。

我的心儿,

涨满了水波,

暗如影,亮如银,

小鱼儿游了许多。


他们带给我一个海螺。

(戴望舒译)



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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