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谣曲12首》
谣曲十二首
Ⅰ.乞丐之歌
Ⅱ.
哦,宠爱猎狗的矿工,浑身黑如夜霾,
翻越无烟的山岭,追寻着你的爱人;
你的矿灯已灭,升降机寂静无声;
方向默记在心,不要迷路发懵,
因为礼拜天很快就过去,凯特啊不要走得这么快,
因为到了礼拜一就没有人可去亲吻:
让煤灰变成大理石,让黑黑的他变白。
1935年7月
Ⅲ.
让长笛和号角奏出
一曲华丽音乐,来赞颂
你的容颜,那美的征服:
在那个骨肉躯身的国度
在高高的城堡之上,
她辉煌的旗帜猎猎飘扬,
让炽热的太阳
继续、继续地发光。
哦,无爱的人自有其能力,
哭泣,总那么引人侧目:
时间会为他们创造契机;
无视你警觉的暗示
他们那些诡秘的孩子
走向了不可原谅的死亡,
而我背弃了誓言
就在他的眼前。
1936年2月
Ⅳ.
亲爱的,夜晚虽已逝去,
它的梦今天仍自萦绕,
是它,将我们带到了
一个深阔高耸的房间,
恍如铁路终点站;
晦暗中,床铺挤挨着,
我们挑一张躺下
在远远的一角。
耳语没有将时钟吵醒,
我们吻着,而我对你
所做的一切都心生喜乐,
浑然不顾每一张床上
瞪着敌意的眼睛
坐着的对对情侣,
他们相互搂着脖颈,
迟钝而略显忧郁。
隐藏的内疚的虫豸
折磨着我,要么是
恶毒的猜疑将我伤害,
之后,你却毫无愧意地
做了我从未希冀之事,
承认了另一桩恋情;
顺从如我,感觉已是
多余,于是起身远离。
1936年3月
Ⅴ.
风平浪静的湖心
成群的鱼儿花团锦簇,
映衬着冬日的天空
天鹅的纯洁也完美呈现,
而在无邪的树林
硕大的狮子独步悠然;
狮子、鱼儿和天鹅
出场,又离开,
当时间的波涛崩塌于前。
除非阴霾之日结束,
我们还得哭泣和歌唱,
为“责任”蓄意的错误,
为时钟里的“魔鬼”,
为出于赎罪或祈求好运
而小心装扮的“良善”;
我们定会丧失所爱,
对每一个飞禽走兽
都会羡慕地观看。
因愚蠢言行而生的悲叹
扭曲了我们有限的时日,
但我必须祝福,必须赞美:
你,我的天鹅,
具备了冲动的自然界
所给予的一切天赋,
那份高贵和骄傲,
理应也包括了昨夜
你自愿奉献的爱。
1936年3月
Ⅵ.秋日之歌
现在开始树叶凋零得很快,
保姆手中的花不会常开不败,
她们走向坟冢踪影已不见,
而童车滚动着继续向前。
左邻右舍的人们小声耳语着
吓得我们远离了真正的快乐,
能干的双手被迫停下了活计
垂在孤单的膝上如遭了遗弃。
循着我们的足迹紧随而来,
数百个死人叫着:“呜呼哀哉!”
他们指责时僵直地举起双臂
采取了爱的错误姿势。
骨瘦如柴的他们穿过了枯树林,
为讨自己的吃食咒骂个不停,
猫头鹰和夜莺默不作声,
天使此时也不会现身。
继之而起的是前方高耸的群山,
它们轮廓分明,高不可攀,
而山中奔泻的溪水冰冷至极,
无人会去汲饮,除非是在梦里。
1936年3月
Ⅶ.
一棵凄凉柳树的下面,
恋人已不再生气:
思考过后行动随之而变。
在想什么事?
你异乎寻常的愁苦
证明了你的无情无义;
站起身,且收起
你那张孤独的地图。
草地上钟声持续回荡
传自那暗沉的尖顶,
它为这些无爱的幽灵敲响
虽则爱并未如此规定。
一切生命皆可去爱;为何
长久地听任损失
让爱失之交臂?
敲响它,你会有所得。
在你头顶成群飞行的大雁
知道它们的方向,
在你脚下流淌的冰冷溪涧
奔向了它们的海洋。
你的烦恼沉闷又阴郁:
动起来,快,
再不要发呆,
你自会寻到乐趣。
1936年3月
Ⅷ.
秘密终于说出了口,如惯常的结局必会如此,
美妙的故事最适宜分享给亲密知己;
在广场上饮茶,杯口上的舌头自有其渴望;
静水流深,我的朋友,无风从来不起浪。
高尔夫球场的鬼魂,水库里的尸体,
跳舞的女人,和狂饮烂醉的男子,
疲倦的神情,偏头痛的发作,还有叹气:
这些背后总有另个故事,有更多看不到的东西。
修女会院墙后突然传出的歌声,高亢的音调,
接骨木树丛的气味,学生宿舍的体育海报,
夏天的门球比赛,握手,接吻,咳嗽,
这些总会有个邪乎的秘密,一个私人原由。
1936年4月
Ⅸ.
让时钟全都停摆,把电话线拔掉,
给狗一根多汁的骨头让它不再吠叫,
让钢琴静默,让鼓声低沉,
抬出那灵柩,让哀悼者登门。
让头顶盘旋的飞机悲歌一曲
在空中拼写出“他已逝去”。
为鸽子的白颈系上绉纱领结,
让交通警戴上黑色的棉手套。
他是我的北,我的南,我的东与西,
我的工作日和休憩的星期日,
是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话语,我的歌;
我原以为爱会永续: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让它们都熄灭,
裹起月亮,再把太阳拆卸,
将大海倾空,把森林连根拔除;
因为现在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1936年4月
Ⅹ.
哦,在那个夏天、在那座山谷,
我和约翰在深阔的河边散步,
野花开在脚下,鸟儿飞在头顶,
我们甜蜜地谈论着彼此的爱情,
我靠在他肩上,“哦,约翰尼,让我们相爱”:
可他皱皱眉仿佛听到了雷声,转身离开。
哦,我还记得圣诞前的那个礼拜五
当我们去下午场的慈善舞会跳舞,
地板那么平滑,乐队那么喧闹,
而约翰尼如此英俊,我感觉如此骄傲;
“抱紧我,亲爱的,让我们跳到圣诞到来”:
可他皱皱眉仿佛听到了雷声,转身离开。
我又怎会忘记那时刻,在歌剧院
当音乐奏出了繁星般的华章片段?
每件银色或金色丝绸礼服的前面
她们戴着的珠宝让人眼花缭乱;
“哦,约翰尼,我已在天堂,”我低声表白:
可他皱皱眉仿佛听到了雷声,转身离开。
哦,他却美好如园圃里的花,
颀长高挑又似那埃菲尔铁塔,
当长长步道上颤动着华尔兹的乐音,
哦,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直入我心;
“哦,娶我吧,约翰尼,我将爱你痴心不改”:
可他皱皱眉仿佛听到了雷声,转身离开。
哦,昨夜我梦见了你,约翰尼,我的爱人,
你将太阳拥入怀,将月亮拉近了身,
大海一如其蔚蓝,草叶也碧青如初,
每一颗星辰都摇着圆圆的拨浪鼓;
我身陷矿井,那一万英里深的所在:
可你皱皱眉仿佛听到了雷声,转身离开。
1936年4月
Ⅺ.罗马墙蓝调
湿湿的风儿从石楠丛上吹拂而来
我在战袍里抓虱子,我鼻子有点塞。
雨点啪嗒啪嗒地落下,自乌黑的夜空;
我是守城士兵,我不知为何做这份工。
薄雾悄悄爬上了坚硬暗沉的石垒,
我的女孩在图恩格里亚;我一个人睡;
奥留斯会在她家附近徘徊溜圈,
我讨厌他的为人,也讨厌他的脸。
皮索是个基督徒,他崇拜一条鱼;
那就不会有什么吻,若他如此期许。
她给了我一枚戒指,但我已赌输掉;
我要我的女孩,我也要我的酬劳。
当我退伍,变成一个独眼龙,
我就什么也不做只仰望天空。
1936年10月
再如他的诗《忧郁》(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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