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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亭|2015年诗歌小辑

2016-01-13 星期一诗社

徐志亭2015年诗歌小辑

徐志亭,河南新野人,2010年习诗。有诗歌500余首散见《绿风》《中国诗歌》《岁月》《河南诗人》《新诗》《大庆作家》《延安文学》等杂志。


风从不沿着同一方向吹,亦从不以相同姿态
将同一事物围困两次

太阳向西偏移
阴影,是时间小憩后留下的烟灰
风翻过一堵老墙
它加深墙体的裂缝,但并不带走那斑驳的印痕
风从不发出声音
那呼啸而过的,不过是自我否定的气流
加速堕入深不可测的谷底

风也有静止的时候
在清晨它停下脚步,等露珠为每一朵花擦拭身体
风从不道破万物之间的联系
它只是静静地观望,那被伤害过的虫鸣
像一列绝望的火车
驶出夜的不毛之地

风从不管下一刻将遇到什么
它敲打过的每一种事物,都发出稀薄的回音


牧歌

是时候该来一场雨了

在你背影恒定的黄昏

风吹向哪里

路途便向哪里倾斜

我是野山羊

跟在草场肥美的身后

行囊已破旧

你还将去往何处

高山遮蔽着视线

上为空

我怕我再也无法将脚步填满

我怕我永不能

将紫苜蓿轻含在口中


夜晚是有毒的,飘浮的月光是有毒的

梧桐树轻弹琵琶

我们不说话

我们咽下沉默,又吐出风声

沉默是有毒的,风声是有毒的

犬吠咬合步履

我们徘徊不定

我们吹来灯火,又擦亮星空

灯火是有毒的,星空是有毒的

夜色如此迷离

我们走远又走近

我们彼此刷新,又将旧痕互赠


如羊迷途

无人认领的路途

皆为迷途

天空大开大合

我们是诉说者

亦是聆听者

万物

正在放弃自身的属性

昨天高大的禾草

突然就矮了下来

需要怎么的标尺

才能对脚步进行一次量化

需要怎样的风

才能吹来北国迷人的气息


遍寻不遇

找到他

去更荒诞的地方

去云层的深处

邂逅一场雨最原始的形态

造马的鬃毛

造神无所不能的双手

让记忆燃烧成灰烬

找到他,在灰烬的睡眠之中


眷眷往昔时

.如果我是风声,你愿意是扑啦啦舞动的枝叶么

春天多么美

我把自己扫了又扫

你堆的雪人已经化了

你穿过花裙子还飘在去年的风中

你坐过的石头无数次被雨水清洗

月亮弓起的时候已不再像一把布满条纹的弯刀

美人,我愿意躬身捧起脚下的尘土

像捧起我的故乡你的身影


清风万里

四月清幽的竹林,静默的劣石

三三两两琐碎的阳光

鸟儿的交谈如此神秘。

来坐坐

如果你还没有学会聆听。

流水不腐。

野蜜蜂穿过红白相间的花带

芳香是可以存储的。

来坐坐

如果你还停留在喧腾的街市。


夜色凋零

适合陷入。适合卸下浓妆独坐

八百里锦绣隐于窗外

适合铺开笔墨

画流水远遁,画清风吹乱花束

适合淡忘。适合减去环佩

虫鸣像一坛宿酒

适合大排筵宴

不适合关上房门,独醉到天明

谁为卿狂

隐匿掉姓名,亦不能更好地融入

这样的夜晚适合冥思

适合在一首诗的意境里制造动荡

修梯子的人离良辰最近

而夜色浓厚

恰好可以将眼前的美景

逐一遮蔽与遣散

“你要反复进入我,像一抹干净的晨光

吻上黎明焦灼的唇线。”


对持

风离去的时候

带着颤音。河流穿过旷野,花朵穿过草木

火车像一个匆忙的人

隆隆地去了远方

还需要等吗

还需要去记忆的角落,扶起失于打扫的灰尘么

“你应该说服自己

莫学那带刺的灌木,止步于荒山野岗。”


难觅

异域安详。花瓣上的美人有着诡异般的面孔

肉身总在夜晚绽放

像爱抚

饥渴的撩拨。洪钟深埋,谁来破译梵音

灯火流泻

谁来扶稳激动的夜色

我想我还是点燃脚步上的火苗

群星皆是我安放的耳朵


读我

如果地名被省略,远

便是个虚词

道路为空。风催促着沿途的风物

交出离别的话语

雪落下来,一切重将开始

阅读的意义在于进入

但例外不可避免

蛙鸣四起的稻田

天空中柳絮般飘浮的云朵

皆为谜宫

我不能破译我自己,怎奢求他人

白纸折成的纸鹤如此完美

但仍需

交付内心密集的折痕


地图

一览无余。我看到的,它正逐一替我说出

它有化繁为简之双手

提前丈量过一切。萤火虫越过沟渠

明亮是可以忽略的

山间小路总是令人迷失

小草钻出乱石,荆棘没入荒野

风带来的不只是季节

还有它豢养的虎虫

没有人能够停下来

成为彼此精确计算的坐标

一览无余。我看到的,正被他人忽略


小火柴

没有人明白孤独真正的含义

包括孤独本身

内心有火焰的人,更具有排他性

当浓烟升起

风才是肇事者。天空的蓝可被随意更改

焦灼

永远归大地消解

被操控的命运交给一双双手

反对无效

而我只能用明亮的舞蹈,遮蔽那呼声


虚构

所见皆浊物。唯怀想可长久把玩

人民路溺于灯火

目力所不达者可称远方

今夜群星暧昧

夜空辽阔。一首诗虚构了我满满的一生

冬季适合休眠

为何我却热血沸腾

光阴在下沉的途中被我截获

那时候你在太阳的另一面

不知我笔下的诗句

已迷恋上了这旅途中的颠簸


消失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继续消失

还是带着巨大的轰鸣钻出幽深的隧道

“一生之中,你不可能将自己抛弃两次

你不可能吐着相似的泡沫

复制出同一场梦境。”

等待的已风干,消失的似流沙

我要面向东方,酌饮体内的杂音

敲打一枚石头的固执,和所有的冥顽与不化


这不是悬崖,这是被竖立起来的荒漠

一面墙也有不为人知的孤独

大面积的白,似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当它抱住另一堵墙

成为夹角,成为一个急速的转折

连扁平的时光

都看起来立体了起来

于是有人布放进桌子和柜子

一张宽大的床,两具肉体

如此甚好

透过门上的猫眼,一个混浊的世界

便与我们取得了谨慎的联系


便将我活埋了吧

掐灭灯火的人将长夜埋进虫鸣稀疏的郊外

一同被埋进的

还有一轮半圆之月,几缕淡淡草香

继续埋吧

埋那些敲打过的虚掩着的门

埋蓝水河边两枚风干的青杏

想尘世如此凉薄,我一跺脚将自己埋下

不过是漫漫一夜

远方有山峦,头顶有群星


春心动荡

我在忙着为寒冷的冬季镶上花边

红的,黄的,蓝的

每种颜色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白生生,绿茸茸,黑生生,红彤彤

我在忙着为遥远的路途准备一辆四轮马车

颠沛的,崎岖的,泥泞的

山是青山,水是绿水

风带着诚意

我在忙着打扫庭院,赶制新衣

微风轻摇,篱笆轻晃

谁欺身而近

谁春心动荡


她在空中盘旋,带着梦呓般的嗓音

野草着了魔

扑扑地抖动着身子,水一般向两边分开

假使

恰好有一朵闲淡的云朵经过

定然会意乱情迷

有时她会贴近河流,模拟一条船摇晃的姿势

有时她斜斜地俯冲下来

像要击穿所有的平静

她迟迟不愿离开

她微露清秀媚骨,藏匿起香艳肉身


未解

在白中呆久了,会丧失对黑的判断力

持久的高音

会使耳朵短暂失聪

道路在奔跑,城镇在奔跑

倔强的草木抱紧泥土

河流在奔跑

它弯向哪里,我们便将哪里占领

云朵

被反复修改,成为久悬的话题

风来势缓缓,仿佛无力消融

万物恒定的阴影


若离

这个虚幻的女人,像一枚叶子

有时站在枝头,有时被风吹向远方

雪化了

天气,在转暖的途中

一路向南

昨日荒瘠的滩涂,正被阳光激活

异乡人

请打开心扉。让风肆意进出

让晦暗的旧事

被沿途的风物重新照亮


旧唱词

你在听我说话么

阔大的星空,应有一双耳朵专为我备下

白天隐匿起行踪

桃花开过

沉醉的人翻身坐起

幽深的夜更像是一段空空的唱白

“那年清风朗月,灯芯里种满情欲的海水”

那年那月

那一日,光影飘浮,谁脸颊绯红,御风而歌


风起云涌

起风了

落叶带着恒定的表情

拾阶而上的人

松散而慵懒

万物都在发出尖叫

万物都在追寻

仿佛真的有什么被遗失过

仿佛真的存在另一个替身

云海翻腾

仿佛梦境亦有焦虑的背影


潜意识的一次游离

我有久居之意,亦有远游之心

经过漫长的迁徙

一条河默认了自己的流向

出走者消失于视力之外

那年繁花似锦

清香绵延不绝

我备下的酒宴迟迟不能开席

我有久居之意,亦有远游之心

我的门已虚掩千年

我的脚已越过天梯


有凤来仪

花开时节适合偶遇

但不必道破内心的喜悦

篱笆外

时光是散养的幼兽

有人在河堤上燃起火把

你要翩跹而至

轻声呼唤

风来,风来……


似水流年

被攥旧了的地址

小弄堂,马尾辫,四野多边形的风

回忆

只有回忆可与我达成和解

只有回忆

可加速返回最原始的场景

跋涉仅仅是为了再次返回么

又春日。清风徐来,万物青葱


一抹寒烟

把眼球弹入江心,便可看到大海内心的波涛

那么

把耳朵安放在山巅呢

把脚印镶嵌在火车飞奔的铁轮上呢

你将会听到什么

假如将我喉咙中的热爱用铲车统统铲出

你将会看到什么

假如将我荒凉的肉身悬挂在开满鲜花的枝头

那自遥远的海平面上涌动着的一抹寒烟

仿佛已占据了大海宽广的额头


紫墨

谁将我搬运至此

一行孤雁

几蓬秋草

还是河流口中无止境的喧腾

执篙而去的人已化为一小股浪花

两岸对开

远天在复制着黄昏

沉默

只有沉默可供我任意挥霍

只有手中的画笔

可供我涂抹万千山河


春光冉冉

你还要将自己欺骗多久呢

一艘船划不出黄昏深邃的双睛

仿佛只有眺望

可令这欲望的河水,自天边汹涌而来

而春光泛滥

每一朵花都在赶制金色的披风

仿佛爱无处不在

仿佛有人手持火烛,随时会如风而至


未果

需要绘制更多的脸谱

一幅送给远赴的河流

一幅送给起伏的山丘

风是善变者

它需要更多的面具

春风浩荡

这怎不令人心生焦虑

蝴蝶们正在归来的途中

它们踏遍千山

定然又长出了新鲜的花纹


莫测

变幻不定

有时是一阵急雨

有时是夜空中静谧的星光

她宽大的袍袖像魔术师手中的道具

仿佛随时可以掏出一串炮仗

为什么没有一座桥梁呢

如果她口吐莲花

如果一条河缓缓地舒展开躯体

如果她恰好厌倦了迁徙


动荡不安

是时候该忘却那些臃肿的夜晚和白天

是时候该忘却那些卡在风中的路途和旅程

春光万里

多少旧事正抖落风尘

是时候该穿过喧哗的树林

像溪流缓缓穿过新生的草茎

群鸟如剑,天空有不为人知的伤痛

是时候该扶起歪斜的杯盏

饮下它像饮下一千个滚烫的落日

醒转吧

自草类中重新辨认谷物自大海中重新辨认涛声

是时候该忘却那情欲的肉体最好连精神也一同忘记

纵然那紫蝶扑拉拉飞来

纵然水鸟低下头揉乱池水


时光如飞

有什么不可以被一一舍弃呢

体内有群山的人

自也有九曲千转的崎路和峭壁

提着星光赶路的

有时是一棵年轻的桑树

有时是虫蛀后未成熟的一粒浆果

风是多边形的

万物都有不确定的阴影

在时光中奔跑的族人

请慢下来

为我留下古老而闪光的图腾


星光满天

奔赴的意义在于对燃烧的渴望

在于对碰撞中火花四溅的偏执的狂热

种下清晨者

希望收割美妙的夜晚

哦,假如无数灯盏蒲公英般漫天而来

那么时间和星辰又有何用

将它们统统拿走吧

只留下明镜中卸妆的人


幻影丛生

道路的孤独由来已久

河流的孤独由来已久

山川在起伏,像故事里从不圆满的情节

风中的春意

更像是刻意安排的一个幻觉

绿,也有无边无际的时候

我打开房门

看远处瓦蓝的天空

几朵白云缓慢地飘过


背道而驰

你看到的都是幻象

都是被替换了真身的赝品

仗剑而行的人变换着角色

仿佛随时都可以掏出一段谙熟的乡音

野花遇水而生

它湿润的双眼像爱情中饱满的甜味

我要去另一座城市

但路途欺骗了我,越走越遥不可及


夜夜欢

长空寂寥

星星们手中的灯盏就要被夜风吹灭

合欢树如火如荼地开着

每一个白天都快如闪电

来过的人站了站

也一同消失

这样的夜晚

所有的月光都是奢侈品

大叶杨抖动着身子

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欢愉


难再现

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将犯过的错再犯一次

将目光收回

让遗忘的人重现第一眼对视时的表情

从群鸟迁徙的翅下找回上升的气流

从河流叮咚作响的源头找回清澈

从一朵花初探风雨的嫩芽中找回童真

从时光沧桑的巨手里找回粗犷的喘息

这是危险重重的人间

我要猎杀你,而你却一去不返


如此甚好

便从了这一弯动荡的河水吧

时光摧枯拉朽

便从了这无何止的流逝吧

钟情于玫瑰者

亦备下枉凝眉、葬花吟

暮晚之下

清风翻动叶片的清唱

便从了这脚步吧

它那么爱我

它送给我柳絮,云朵

喧嚣的尘世,困顿的肉身

无休止地流浪


欲罢不能

她将一个个昨天回忆了一遍

她将一声声虫鸣回忆了一遍

穿过河堤的时候

裤管上沾满杂草

她将这惨淡的香气回忆了一遍

细雨

带着明晃晃的言辞

人间已近

她将这花团锦簇的情节回忆了一遍

往前走便是盛唐

那青年斜挂着宝剑

刚从酒肆中出来

他飞身上马,又风一般飘散


无限地远离与靠近

如果有人提着夜色破窗而至,请一定要三缄其口

被风吹走的人没入异乡

流水般的异乡,细而长的异乡,烟雾缥缈的异乡

倘使她不请自坐,自怀中掏出明晃晃的信物

切不可与之对视

她瞳孔中的忧郁是涉过荒野的磷火

那么去打开烛火吧。它将替你照亮一切

包括梦境,幻觉

无边风月中,被无限忽略的漆黑的边角


静听尘音

如果万物均不发出声响,谁替我们聆听

夜空之上,群星密布

像一场庄严的法事即将拉开帷幕

遥远,可使一切事物扭曲变形

但依然有圣洁的神光

穿透稀薄的云层

有人在广场狂欢,有人在樟树下静坐

时光无声无息,像一股暗流

淌过每个人的肉身

哦,夜幕已经降临

不过是无数黑色的浮尘聚在一起舞蹈

我们已学会沉默,我们已懂得虔诚


请许我青丝三千

如果在雨声中加入几分妖气

夜晚便会更加丰满

星星们溺于天河

无风的天河,无浪的天河,没有浆声的天河

缺斤少两的天河

水珠在草尖上打滚。尘世

需要反复清洗

蚀骨应也是美的吧

凌乱的美,污浊的美,破败不堪的美

不可解救的美

请许我无限发酵的时间,请许我法力无边

请许我良辰

再许我青丝三千


浅笑醉红颜

适度的悬念。夜色中不易觉察的冲动

雨水在下落的途中

夜来香如此浓郁,谁来与我相拥

匿于白天的花朵,习惯在夜晚绽放

红尘不过是个倒装的影子

等待被光线收割

红颜不在,而我已烂醉如泥

谁回眸浅浅一笑

谁俯身挽起破碎的唇语


夜晚如此消瘦。星星们被放牧得太过长久

光芒在找寻的途中暗淡了下来

暗淡下来的光芒

如此消瘦

搬梯子的人如此消瘦

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攀过房檐

细细的风像陈年的旧物

房檐如此消瘦

路途如此消瘦

穿过昨天的人分明还带着醉意

马铃儿清脆

清脆的马铃声如此消瘦


飘香怡人满庭芳

芳香遍地

遇水而生的女人是一尾斑斓的小蛇

她穿过的每一丛草木

都茂盛得近乎荒芜

从野外回来的人

双手中还捧着一尾鱼吐出的气泡

他要把它养在鱼缸里

他要让它重新长出鳃

长出尖尖的双鳍

栀子花白白的

像暮晚跳动的火焰

他端坐在院子中

像在等一个杳无音信的人

前来敲门


渺绪晓风夜清凉

这遍地的月色必是受了神的委派

雨水们在瓦松上静坐

仿佛忏悔者空洞的表情

风怎样吹

万物将发出怎么的声响

夜色如此单薄

赶路人摇动着马铃

马铃声如此单薄

他不停地甩动马鞭

似乎月色之外有一座奢华的城廓

城廓之中

有未曾谋面的美人

风姿婆娑


逸韵赏月对花语

月色中有过保的信物

花蕊中有微腐的甜香

要学会自灯盏中收集奔走的声线

要学会自空旷的远天

收集星光

阴影是一堵废弃的墙

你寄出的信件已困于途中

要学会忘记

像一个成功者

经历过无数次逃亡

哦,盛夏

已不能阻止明晃晃的夜色入侵

请坐下来

在一朵花经年不息的谜语之中


云天如水映穹苍

开动火车的人,也把铁轨带向远方

水色迷离

客官,经过河心的时候

切莫向下张望

那嗜血的魂魄已在此等待多时

爱,真是无法阐释

鬼魂们击缶而歌

把爱情它顶在脑门上

它们等啊,等啊

等一个意乱情迷者

身披漫天的霞光


夜色摇曳

所有的鬼魂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她们在桥墩下假寐

在荷叶上跳舞,在漆黑的夜里敲打陌生人的窗户

有人将雨水带入梦境,也将一片片落花付之东流

她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前世

只是没有天音将其逐一唤醒

“书生,倘使你刚刚趁完一次邀约

倘使你恰好醉意朦胧

可否坐下来,坐在我荒凉的唇语当中”


夜色迷离

这个遥远的女人,是我种在悬崖边上的一蓬衰草

流星穿过长空

这夏夜的寂寥谁来倾听

白鸟自远天飞来,仿佛已越过肥胖的光阴

我的马有一个好听名字

我的昨天月白风清


瓦碎

莫要在将自己逼入绝境

决绝是一瞬间的事

而她曾多么爱你

杏子熟了

最先奔跑的人最先得到它

这酸酸甜甜的感觉,何人与我分享

火车在狂奔,流星无情地划过

这是最炎热的日子

脚步却如此荒凉


空城

体内有青山的人

衣襟上还夹带着上升的气流

风暴

是两股潜流不自觉的又一次对抗

我不只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天空如此大

我怀疑过阳光是否真实地存在过

为我指向未明的情愫

一个我指着另一个我

“你看这个野孩子,你看他脸上的刀疤”

是呀,你看我身后的丛林,你看我脚下的城镇

你看呀,你看我焦灼的内心,虚无的面容


清风起

雨水有九种面孔

在天上它们躲在云朵后面

成为最不易诠释的那一部分

遥远,是对脚步最持久的考量

那美人端坐在槐花树下

像一团细细燃烧的火苗

雨水有九种面孔

它上升时像一座眉清目秀的小镇

它降落时像一股绵绵不息的清风


答案

道路荒芜,行走荒芜

草木有一双宽大的袍服,它种下的六月荒芜

一切都不在预料之中

月色和树影,神灵与泥塑的肉身

而风吹来,而叶子的欢歌不绝

小小的门窗向南,众生困顿,紧闭双眼

每一条河流都渴望成为蒲公英

每一个落日都坠入糜烂的夜晚


嘘,别说话

我还是做一只安静的鬼魂吧

夜色多么深

正好可以低低地飞翔

虽然没有用

但我还是为翅膀安装上小小的马达

黑是需要冲破的,但我纹丝不动

做一辈子鬼魂真好

每晚我都经过你的窗前

从不叫醒你


卡入轮回的鬼魂也是无助的

现在,我向你介绍我的前世

一只年轻的鬼魂

荷花绽放,在水声欸乃的夜色里

我,一只年轻的鬼魂

端坐在荷叶绿色的涟漪之中

像一滴露珠,在轻微的晃动中

静候破晓的晨钟将我击退

现在,我向你介绍另一幅面孔

向回十里,鸟语铺设小径

流水澄清暗语,翩翩少年如风而至

欲将光阴荒芜的步履

逼退至最初的青葱

现在,我把最后一封信笺递出墓穴

我,一只古老的鬼魂

坐在旷野荒凉的额头,有时化作一道闪电

有时化作一阵狂风


时光旅行

不置身其中,如何知道风暴的源头

光阴是蓝色的海,翻卷着泡沫

那风中飘荡着的黑蝴蝶,口含锋利的碎片

光在聚拢的途中被反复染色

无数双手伸过来

递出呐喊和尖叫,飘舞的彩带和自缚的绳索

多美啊,当你无限地旋转与分裂

成为另一束光

你优雅得像个赝品,仿佛已被时光完美地纠错


嘿,虫虫

1

嘿,虫虫

我们跳舞吧,露珠是自酿的甘泉

我们站在草尖上

我们站在荆棘粗粝的枝条上

我们跳舞吧,月色漫上来

我们站在彼此投下的飘忽的阴影里

嘿,虫虫

我们要不要停止生长,要不要将肉身发配到远方

原野无限大,什么能将其填满

让我们紧靠在一起

如果夜黑下来,睁开眼有什么用

让我们一起沉睡,就像已被深深地掩埋

嘿,虫虫

萤火虫点亮沟渠,它们在寻找什么呢

你么,我么

抑或是被流水翻捡过后支离破碎的贝壳

风吹来,风不停地吹来

但已是身后之事,遥远之事,无足轻重之事

2

嘿,虫虫

今夜就出发吧,攀着月光晦暗的丝线

现实如此荒诞

谁来填饱我们饥渴的双眼

从一座桥到另一座桥,需要唤醒多少涛声

荒草们在疯长

像我们不可抑制的心

嘿,虫虫

饮下露水的人都有一颗明亮的心

天蝎座自天边遥相辉映

群山在招手

请靠在我的臂弯里小憩片刻

野山花说开就开了

但我怎么忍心此时叫醒你

嘿,虫虫

原野上燃起大火,所有的冤魂翻身坐起

雨水清洗掉污垢,就在今夜欢腾吧

哪怕他们递过来毒酒

哪怕他们再次斩断归途

风呜呜地吹着,风呜呜地吹着啊

黑夜与白天只隔着一层膜,美好如此靠近

3

嘿,虫虫

你看天又黑了,天总是黑得了无生趣

群星亮起来,像一双双呆滞的眼睛

浮云像不像一块疤痕

被风吹来吹去

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歌唱

但你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发出混浊的声音

嘿,虫虫

夜色多么惨淡,似乎只适合睡眠

只有你愿意选择泅渡

从肉身出发,回到婴儿童真的眸子中

每一个妄生的灵魂都需要救赎

你看这周而复始的暴力

你看这涂满蜜汁的谎言

嘿,虫虫

我们去灯芯里捉鬼吧,只有鬼魂是干净的

只有鬼魂可与你我交换看法

陪它们一起摇曳吧

脱离了肉身,谁还可以寄生在体内

这赘肉囤积的一生

这风雨的一生飘摇的一生污浊不堪的一生


皎洁心

去城市的深处走走,去喧哗的街道走走

青石板光亮如新,去清脆的回声中走走

你邂逅过的花朵已经凋零

时光又翻新出更多的表情

人们笑颜如花,去他们游离的眼神中走走

去他们善变的嘴唇上走走

也许只有夜晚可以包容一切,当万物沉睡

唯有明月可修复破损


春风

光阴的脚步,流水的脚步。一朵花翻过茂盛的夏季

绿呵,碧绿的脚步

树荫新鲜,而老墙已习惯遁入记忆

蝴蝶飞过,藤蔓又长出更多的触须

你看,所有的人都在奔跑。所有的风

恰似春风


黄昏

天空的额头有一缕荒草

客居他乡的荒草,被风吹乱了的荒草

群鸟越过河面,天色暗了下来

河流如马。马亦是飞奔的荒草,两岸是缰绳

你也要做一缕荒草么

路途那么远,我无法长出双翅,冲进稀薄的晚风


浮生尽

相同的开始,相同的结局

如果它是一根绳子

我们惊讶于它中间无法解开的死结

如果它是一眼井

我们惊讶于它一次次被抽干

又一次次在深邃的伤痛里慢慢复原

有时候它是一条河

我们惊讶于它无休止翻卷的泡沫

明明无处可去,还不得不加入浩荡的大军

似乎大海便是理想中的天堂

但谁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和风相比,它不过是多了几次摇摆

但只有它自己知道,背后哪一双手

在将自己死死摁住

更多的时候它甚至被自己这灰暗的情绪强烈感染

它爱它自己,也爱这混沌的一生


从前慢

变慢的不是时光,是时光焚烧后残余的灰烬

当余温消退,黑色的印记

像需要被永远铭记的一小片疼痛

我们拒绝过风的关照

也拒绝过雨水的冲刷

更多的时候,我们默许时光倒流的谎言

鼓动那一摊死灰重新复燃

我们总也说服不了自己,摆脱那梦的纠缠


清欢怅

此夏已非彼夏,此时已非彼时

栀子花动人的白,已被时光轻轻消磨

远,是脚步的死敌,漫长不过一夜

第二天物是人非

商品早已下架,收藏又有何用

谁不心仪那带刺的玫瑰,剪断即是死期


影子

它是我们身上蜕下的皮

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的替身

它与我们相连,但拒绝高度重合

它是空的,风却无法吹走

倾斜是它对抗生活的唯一方式

对于那些笔直站立的人

也许这微弱的警示还远远不够

当你在阳光看到它长短不一的影子

那是它在汲取能量

以此穿过每一个漆黑的夜晚


被涂黑的岂只是时间

还有高楼林立的城市,城市中横平竖直的街道

风是夜游神

它脚步下的盲目也是黑的

树叶永远是被动者,发出不规则的声响

乌鸦在睡眠

河流在复制内心的喧哗

路灯兀自亮着,又悄悄熄灭

有人拨亮灯火,灯下是黑的

有人沉入梦乡,梦里是黑的

每一面墙都试图框住属于自己的空间

远方就在窗外,窗外亦是黑的


遇到河流的时候,这条路迟疑了好久

最终,它选择拐向荒草深处

谁是谁的诱因呢

天空的脚步,河流的脚步

急急赶路的远行者,飘摇的脚步

一定有什么在远方遥望

像梧桐树怀抱浓荫,像一尾鱼口含波浪

像佳人,轻依着舷窗


日子推搡着日子,河流追赶着河流

就连站立的树

也将枝叶铺展得尽可能开阔一些

哪里可以久驻,哪里才是静心之所

石头在打磨自己,花朵在练习枯萎

岁月在流逝,快来放浪形骸

灰鸽子向更加荒芜的城堡飞去

那里山峰陡峭,河谷幽深

每一场雨都是喜极而泣的泪滴


平衡

1

山川静默

植被的绿经过刻意的渲染

光是见证者,迫使一些事物交出阴影

如果地势平坦

河流愿意永远保持着均匀的流速

整个下午,一只鹤在天空盘旋

巨石滚落人间,悬崖如危楼

野山花琐碎地开在岸边

最终它展翅掠过水面

似在试探,还有多少河水可被激起涟漪

2

光影调色。湖水,坐入自身的寂静

风选择了高处

同时也选择了巨大的摩擦

产生的轰鸣

草木在奔跑,群山亮出锋利的斧柄

没有哪一种美愿意静止不动

鹤是闯入者,白羽之下

有燃烧的风


雨和雪

一些树木在变粗的途中,另一些

正努力越过虫蛀后衰减的光阴

群山插入云端,被羽化的部分

成为一段无法聚拢的幻觉

愈往上,愈接近寒冷的本质

云团中的事物不可琢磨

有的成为雨重返人间

有的成为顽固的雪停留在山巅

如果气候适宜

山涧中会飞奔出一条条溪流

但你无法预知

那究竟是一只逃下山去的驯鹿

还是即将长大的豺狼


鱼说

我想我已嫁给了河流

飘摇的河流,消瘦的河流,加速而行的河流

水草们手捧美味的甜品

像一群刚学会诱惑他人的玩偶

苍穹倒映,我想我已嫁给了漩涡和涟漪

每一片花瓣都含有小剂量的毒

风将其放逐流水

似肇事者递来解药

浪为何不停地拍打着两岸

翻卷的气泡像一场迷局

我想我已嫁给击节而歌的涛声

我想我已嫁给滚烫的光阴


没有什么比分离更为急迫

彼时烟雨。山川,沃土,良田,推窗而来的清风

那美人黑发委地,明眸如月,不发一言

阶下小虫细弄弦丝。莫急,天色尚早

且让这时光的慢拍,将八百里加急的离愁冲淡


一闪即失

种植秋天的人,体内私藏着一整个夏季

雌性难辨的夏季,莫可名状的夏季,欲火焚身的夏季

栀子花像灯笼,将日子一一照亮

蝴蝶们似乎不满足于此,它们采集着更多的火焰

漫长不过路途。飞奔的路途,迟疑的路途

风是吹鼓手,将天空吹进河流,呜咽的路途


木小青喜欢在下雨天吃火锅

即使在深秋,即使在四野空寂的午后

也难以抹去干草垛甘冽的乡音

雨水落下来,像美丽的气泡重返人间

“日子总带着折痕,需要认真修复”

她望向远方的时候,正好有一道闪电划过

多么惊艳,它穿过窗子映在她月牙般的眉间

这个下午过于安逸,雨不紧不慢

什么都不再争吵

像一条路卸下了马铃,像一条河抛弃了浆声


秋风盈袖

秋风尽,鸟兽绝,群山萧瑟。道路又瘦弱了许多

嗨,书生,月光如幻

枯木们翻身坐起。它们,都有一颗将死未死之心

河流兀自穿过丛林

薄命的妖孽,倒提着未竟的祸心


只可想像

如果把路途倒立起来

遥远的城镇

会不会像酸果一般哗哗地掉落下来

如果把河流倒立起来

风浪和险滩

会不会瞬间化为乌有

良夜下的吹箫人

灯火此起彼伏

八百山川连成一体

明月像一把弯刀

风吹草长

树叶的欢叫如此暧昧

如果此时便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如果此时便站在对面的时空里


静得只有世界能够叫醒我

深夜听歌的人,一定有一双倒装的耳朵

有时候需要闭上眼

世界才能完全安静下来

有时候需要一副挡板,将自己完全隔离

建造寺庙者

也渴望把自己打造成无所有不能的神灵

你看夜黑了下来

时间,遵从自身的规律慢下了脚步

我们都会睡着,像访客离开

为另一名跟进者腾出足够的空间

像喧嚣的礼堂戛然而止的乐声

像消失已久的事物,没有了回声


住在月亮上的美人

晚安,美人

月亮隐匿在云层,风的味道便是远方的味道

有人说狂欢的人都是孤独的

因此我选择独处

但这无限变慢的节奏似乎并不能达成某种欢愉

幽静蜿蜒的路通向逐渐开放的黎明

但为何夜更深了

晚安,美人

星空浩大,树影婆娑,有微风纷乱拂过


策马狂奔

我听过那天籁弦乐,因此耳朵是甜的

我走过那静幽小路,因此脚步是甜的

如果每一缕风都挟裹着暗香

它们扑和你时的笑意,定然也是甜的

遍历山川者,深知路途蜿蜒的内心

它们带着去意

又被坚定的脚步牢牢抓住

策马者划开风,像划开时光浓稠的涟漪


黑白的灰

来,让我们量一量远方的长度

来,让我们称一称光阴的重量

流水打着漩

来,让我们测一测它向外荡开时内心的密度

行走的人,最终都成了路的一部分

有的躬起身,成为彼此交互的桥梁

有的身伏荆棘

以此吓退虚张声势的进攻

黑与白,并不是对立的事物

如果天恰好暗了下来,那是大山嶙峋将太阳遮蔽

灯火点亮夜空下的小镇

时光噼啪燃烧,也需要安静小憩


老榆树伫立已久,它一定也有要等候的人

微风拢住乱发

像拢住不可抑制的心

没有什么比远方更加迷人

野山花随性地开着

它的脚步便是路途的脚步

红的,黄的,粉的,每一种色彩都来自内心

如果你看到一位手拿盾牌的人

一定要上前叫出他的名字

这个来自前朝的人,似乎已涤尽尘埃

他要的白

曾被岁月的风霜无数次认真勾兑


细雨纷飞惹人醉

把软肋当成铠甲,把旧事

当作进入隐密空间的唯一密码

当小提琴再次响起

贝克街弯曲得像饱经了所有的风霜

蓝色玻璃残留着印痕,夏洛克从窗下走过

雨纷飞,那不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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