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聂广友|月亮抚摸到了我们各自怀抱的那只坛子

2016-02-17 星期一诗社


1971年出生于江西永丰,现居上海。《新诗》主编,曾出版过诗集《游园集》等。曾获得过2008年度中国十佳诗人奖,2012年度中国青年诗人奖等荣誉。

 


 

威廉来信1

夜色寂寥,我们走出厨房的后门,

鱼贯行走在客厅窗底的暮色里。

后院,青草无人管辖,任其

屯积起又一阵奢侈的幻灭。

那年,蜘蛛已在天空结网。

经过半山坡倾斜的镜面时,看到

信风前来赶起厩棚里的母马子马

纷纷向山冈上跑去。

屋棚瞬时失陷于一个停滞的旋涡,

八月显出它黯然的神情。

行走在云幕底下,我们感知到

月亮抚摸到了我们各自怀抱的那只坛子。

众神无语。她说道:“爸爸说了,今晚

你们都得听我指挥。”

绳子轻轻晃动,分泌忧伤。

她的身体发出树的香味。

远处,人们在大厅茧光的辉映下

排练起死亡的舞会。她倾听到一棵树的低语。

在原地起伏着,她一动不动、默默无言地

向着树心做着坚忍的靠近。

2009-9-3

 


威廉来信2

十二月,火焰跳动不已。

人们都在心中祷告另一个“小我”。

可他仍然吟唱着,

神又无法下来倾听。

秩序紊乱时,他的声音曾被众人眷顾。

在冰冷干燥的大地上,

时常会响起客人来时踱步的靴子声。

外面灰白,光线浮动,

星星正加速坠向我们不可感知的忧伤的事物中。

像是有一个节日就要来临。

适宜时刻,你从外面携带一团光芒归来,

发出稀薄的树的香味。

有坠落的事物在马路上翻身,

我挣脱人们的怀抱,

向它走去。

信风开始吹打门外还未抵达的消息,

穿靴子的人正焦急地等待。

我突然看到时光欲急遽变脸:

仿佛一下子,它就能使

每一座花园变得如此孤独。

2009-11-6


教父来信

黑色的车驾轻易地驰,风吹拂,

裹挟着烟色、路途。白茫茫的

大地上,自有黝黑的巨栅

蓦然矗立,映现童年稀少的

欢乐。孤寂唤来一个带电少年。

街角,刚下过一场不存在的雨。

正小心珍藏着的那面旧褐色的墙,

它有一双燃烧的眼睛。凉棚碧蓝,

人们排队去廊下吐出意志。

主能记住:我们曾经来过。

爱,径直走向了单数。它留下

无法脱卸的影子在坡路那边。

角墙急欲布满乌云,预示着:

两边不请自来的,是蒙面使者。

他们把枪瞄准了你的童年。

啊,我们终究要在正午

归还给教父肉体。在尘世中

画上影子的线轴和格子。此时,

当更浪漫,残酷,温柔的漫游

已于异乡掀开新的一角。

2009-8-11


父亲(秋作)

屋子空阔寂寞,远方的游戏

又开始。斜面上,红泥里的时辰

比七月份的早些。日光微转,

池塘边,梨树、杏树、李树、柚子树

瞥见了水中的各自不安。

他忆起一阵清风,午后在外乡人

的脸上踟蹰不已。喧哗声

越来越新鲜。走着,走着,

田塍上未及的十月忧伤起来。

青蛙悠闲,群山日益清晰地

披一层远方逝去的阴影。

哦,森林、田野,小溪、谷苗,

你们的温柔曾是多么残暴。

景象依稀。

傍晚,火红的云彩在村庄上头

卷起。苦楝林中,小径上

走着永久的两个人。

2009-6-10


父亲(饮酒)

八月,屋宇崇高不已。

正撒播斑斑点点吉祥的一场运动中央,

立着父亲中年巍然的身姿。

午后,大厅开始唱起第一只京剧,

一马,啊,一马离了西凉界。

它踟蹰着来到我家门口青青的石墩前。

那时,村后的谷风吹拂,

饱满的良辰抚摸着它神光奕奕的金羁络。

看到远处一个人的孤影

从八月的这头移动到深井的那头。

多么慢啊,直到那排络绎不绝的面影

全都被承认是男孩,

直到一个男孩在一个放学后将书包挂上

新屋檐一个神奇的钉子上。

厅堂,地面仍在掉下诸多的劳劬。

骑上白马的二哥在给姑夫舅舅叔叔们斟酒。

他们分外朴素的牙齿全部在

对着父亲脚步有点颓息下来的圈子前

闪闪发光。

(兼给广海)

2009-6-6

 


 

广场来信

     

午后迟疑,新季节空气中的高架桥

在闪耀,我们正从上面下来。

一片湿润的阴影伫立在

巨大的水泥柱边上。

棘木黝黑,它的主人在山外面

行走。而美丽的主妇在一场新雪里

晒冬季里的蘑菇。

于是,我们来到小山顶去望:

那边,我俩正从车里向下滑行。

建筑物在青瓦里,旗帜翻动,

翻出一场珍藏的破旧的夏雨。

黑暗下沉,甬道漫生静谧。

我们拾甜密的核仁,在巨大光圈中漫步。

周围,细细的鱼纹在廊柱下低语。

梭子锃亮,我们开始在广场中央眺望风声:

季节正生产一面大玻璃,黄昏移动罗盘。

我看到人们在信风下等候一场洋流,

而你越来越瘦,变身一枚温暖的指针。

(给冯秋)

2009-11-19


锦鲤来信3

 

六月,村庄的年岁闪烁光辉。

青青园子里的少年,随明瓦光柱下的

粒子跳舞,骑一根草茎去东村。

 

坡岸下,楝树林的胸膛已滚烫,

行走在响水里的禾苗一派明黄。

粟子树悬挂在镜子里。

 

夏天的屋子犹自沉睡,孕育明玄。

他二哥鳏夫的身子,在被施过魔咒的

矮墙里不断升高。他弯腰进了屋子,

卸下一捆小人书。

 

从角门里走出来弟弟,

拿出一截新鲜的甘蔗。

感谢我们分享了他的白色传奇:

一只大鸟从手中飞向天空。

 

归来,光线聚于长石板。

枯涸的水被拦截,他赤足站立上面,

听山凹滚过来无边的雷声,

似醒未醒。

 

2011-3-20


郊岐来信1

   

夏日奥敷,水闸被提及。

赭色石门的多目

锈蚀,在异乡人的颧骨

生长依附的躯干。

冈岸坚实匍匐,从堤腹

拱出楼宇,阳台,南陌的

旅舍。供远行人

走入清凉陌生的廊下。

玻璃房子、坝河

侧卷着,正打开那边

阴郁的森林。而水的干涸

危及幼小男孩的生命。

傍晚,薄径迎来树垛,

函数公式,绿色圆坡。

坍毁墙面驻停的髅花

让我们安宁。白日里,

遇见柏油陷溺的郊岐。

(赠柏桦)

2013/5/4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