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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俊国|要美就要美得有骨感

2016-03-02 星期一诗社

 

散步者:致修辞的拐弯

 

 

《在野外:致独角仙》

荒凉的芦苇后面,

灌木丛中挂满浆果,

就像隐士不在市井之间。

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又退出去,

里面是安静的小世界,

有亮若瞳孔的蓝花,

也有轻于肉身的碎羽。

蹲下来细看,

一只独角仙正拐进背阴的枝条,

它可能要小憩,

把身上的阳光脱在了外面,

就像脱下

型号过大的虚名。

《散步者:致修辞的拐弯》

野鸭对一条河的了解,

不仅仅浮于水面,

还经常沉潜,试试深度。

小时候,我也喜欢扎猛子,

练习憋气,沉溺于危险的游戏。

这些年,生活把我教育成一个散步者。

岸边,酢浆草空出一条小径,

我被尽头鼓励着走向尽头,

把未知的弯曲,走成已知的风景。

这个过程带有惊喜——

春风轻拍枝条的关节,

拍到哪儿,哪儿弹出花朵。

正如你们所知,花开是有声音的。
除此之外,

晨光,唤醒视力……

爱,调整琴键的呼吸……

每一种修辞,

都有妙不可言的拐弯……

所有这些,我都深深迷恋。

《斑斓:致晚秋》

蔚蓝在加倍蔚蓝。

词语在练歌者的回声中爬坡。

翠竹见风就长,

认真调整着脊椎的弯曲。

在一种叫秋的病面前,

我想活得笔直一些。

落叶总有纷纷时,

香泡树的果实将获得重量感。

摸一摸红枫,

树干似乎在颤抖,

那是火苗在里面窜升,

它来自大地,

又好像不是来自大地。

彩蝶是携带印章的临终者,

它信任谁,

就把一生的斑斓降落在谁的肩头。

《山寺边:致天鹅》

来到仰躺的睡莲面前,

我忽然想起,

花开累了,一定要休息的。

红蜻蜓不是在飞,

它是在平衡佛号与美人蕉的倒影;

白蝴蝶忽闪着薄梦,

舍不得压弯水草,

它只是在蜉蝣的呼吸上停一停。

我扔掉钥匙,

轻轻坐在天鹅旁,

就像从来没人坐过一样:

忘记方法,

不去解答。

《私生活:致悬铃花》

瘦竹突破极限,

瘦到天空的嗓子眼。

让人心惊的还有:

某些胖嘟嘟的大家闺秀:

牡丹的赘肉加重视觉的负担。

美是个谨慎的词,

要美,就要美得有骨感。

我喜欢逛山,

一个早晨一个黄昏地逛,

前生今世地逛,

最终还是爱上低头的绽放。

确切地说,那不叫绽放,

花瓣螺旋卷屈,呈吊钟状。

我有常绿灌木的私生活,

芳名悬铃花——

以静静下垂为傲,

以完全打开自己为羞。


 

《佛性:致浮世的边缘》

金丝雀落回草地,

自然而然,收拢了袈裟。

银杏舍弃了所有的金币,

顺其自然,抵达晚秋的坦然。

我行走在浮世的边缘,

步履匆匆,

惦记着用哀伤修饰暮色。

万物带着佛性,

我不该自己把自己排除在

自己之外。

《酷夏:致鸢尾花》

蚯蚓被暴雨请到地面,

一截一截,死得横七竖八。

烈日哀悼了它们。

车辆快速熨过正午的褶皱。

为了降温,有人口含雪糕,

为了坚硬的承受,

路面把自己抵押给远方。

棕榈树高举肋骨扇,

好像有所诉求,又耻于表达。

我不能若无其事地走过这个酷夏。

鸢尾花也无法置身其外,

它挤出紫莹莹的光,

为建筑物斜射过来的影子,

消解火辣辣的炎症。

《只有一朵嘴唇是不够的:致沉默》

只有一朵嘴唇是不够的,

我想亲吻满天星辰,

又想为无名的凋谢低唱挽歌。
一阵风吹散另一阵风,

一个遗忘追忆另一个遗忘,

一种活法偷换另一种活法,

因为懂得,所以更加困惑。

只有一朵嘴唇是不够的,

有时候,我想与世界对话,

漩涡关闭了耳朵。

有时候,所有的火焰聚于针尖,

面对劈头盖脸的羞辱,

只能隐忍地咽下:雨和碎词。

只有一朵嘴唇是不够的,

要么,只字不说,

要么,十朵嘴唇同时声明:

“我保持沉默。”

《旧头饰:致紫薇凋谢》

大地的子民各有宿命。

有些杂草从没开花,

唯有紫薇凋谢时,

它们才拥有细碎的小色点。

这些租借的旧头饰,

多像卑微者自身的绽放,

其实——这何其虚妄。

自然界也有悲欣交集的时刻,

你听那秋风走过浮世,

它清点草上的落英,

瑟缩着僧的轻叹。

(原载于《诗刊》2016年第一期上半月刊)


 

徐俊国,70后,青岛平度人,现居上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首都师范大学2011-2012年度驻校诗人。曾获“茅台杯”全国十佳散文诗人奖,第八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第三届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第二届中国诗剧场“诗歌奖”,第三届中国·散文诗人奖,第一朗读者·最佳诗人奖,《西北军事文学》年度优秀作品奖。著有诗集《鹅塘村纪事》,《燕子歇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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