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庆：没有噼里啪啦，还有年味吗？除夕放鞭炮被全城悬赏追捕，折射烟花产业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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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1300多年前，花炮祖师李畋将硝石装进竹筒燃爆，以硝烟驱散山间瘴气。
北宋时期，火药的发明使鞭炮彻底取代古代的“爆竹”。爆竹声响成为辞旧迎新喜庆氛围的催化剂。
此后的一千多年以来，中国人在除夕夜放炮仗，成为年俗中不可或缺的重头戏，寓意着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2018年春节，从山坡上开凿的混凝土工房，到销售一箱箱五光十色的烟花爆竹的店面，湖南浏阳有着上千年历史的烟花爆竹行业，开始显露颓势。
过年，正是烟花爆竹的传统销售旺季，然而本该是“躺着赚钱”的烟花行业，却笼罩着一层愁云。
国内销量下滑，出口减少，市场回款拖延…
烟花爆竹生产商和经销商显得焦虑不安。
湖南浏阳，中国最重要的烟花爆竹产区，世界烟花之都，这座城市里云集了数百家烟花爆竹公司，产能占全国的2/3。但当地的烟花整个产业链正在经历寒冬。销量下滑的背后，是官方出于环保考虑，而实施的燃放烟花爆竹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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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爆竹是中国有着悠久历史的文化习俗，而烟花爆竹的禁与放，一直是个曲折、纠结的过程。
自去年以来，包括北京，上海，杭州，长沙，唐山等444个中国的大中小城市，都实施了禁止燃放，运输和经营烟花爆竹的相关规定。
2018年2月16日（农历大年初一），在湘军故里曾国藩家乡——湖南双峰县，落款为“双峰县禁燃领导小组城西执法组”的一则追捕“公告”引发关注。该公告称，双峰县一男一女在2月16日凌晨零点零八分，在小区外坪违规放鞭炮，被县委主要领导批示，当地公安机关设立奖金一万元追捕。
另据披露，此前2月12日双峰一贺某人士因故意燃放烟花爆竹，被依法行政拘留10日。2月12日，贺某因故意燃放烟花爆竹，被双峰县公安局依法行政... 贺某趁着黑夜，潜入永丰镇诸家伦村聂某住处，偷偷将一封万响鞭炮点燃...
除夕之夜放鞭炮本是传统习俗，百姓借此乐呵一下也是人之常情。近年来，全国各地相继出台禁止燃放鞭炮的规定，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政府处理中出现过激行为，则无意会给详和的春节制造恐怖气氛。
对于前述公告，臧启玉律师的前文以《百姓除夕放鞭炮被全城悬赏追捕，湖南双峰县权力任性目无法治》为题，从多角度进行了批评。文章称这纸公号“给祥和的春节制造恐怖气氛”，把违规燃放鞭炮错误定性为违法行为，是公安机关的行政胡作为，发动群众举报群众则丧失人性，折射了双峰县委领导权力的过于任性。
媒体披露后，双峰县委书记禹敏称没有批示追捕放鞭炮市民，会认真反思，依法规范办事。
无独有偶，距离双峰县不远的湖南新化县，在2018年2月9日晚进行了一场烟花爆竹统一清查行动。共出动警力340余人，乡镇安检站工作人员60余人，警车70余台，成立检查小组34个，共排查储存仓库、烟花爆竹经营企业及网点160余家，发现并当场督促整改火灾隐患30余处，临时查封3家，检查车辆260余辆，查处非法买卖烟花爆竹案1起，非法运输烟花爆竹案1起，行政拘留2人，教育训诫违规经营人员60余人，收缴烟花爆竹246（件），礼花、红炮、火柴炮155个（挂）。
卖烟花鞭炮的被封了3家，拘留2人！官方对外宣称，本次烟花爆竹统一清查行动经过了精心组织，周密部署，消除了潜在的安全隐患，为“两会”、“两节”营造了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烟花爆竹生产国，销售国和出口国。有100多万的从业人员，每年的行业产值大于600多亿元。花炮禁放禁令，撼动着烟花爆竹行业赖以生存的根基。
在国内各大城市颁布这个禁令之后，市场需求萎靡不振，导致产量下降，烟花鞭炮行业都处在低气压状态，很多地方烟花企业经营不下去。由于在终端市场上卖不出去产品，很多经销商拖欠回款，这也直接导致很多中小烟花鞭炮企业陷入资金短缺的噩梦中，生意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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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除夕之夜，不管是繁华的城市还是僻静的山村，无论是霓虹灯闪耀的闹市还是小巷深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落，竞相欢叫。
五彩缤纷的火花，给深沉的夜暮划出一道道彩虹，给人们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无论是富裕家庭还是家境不好的家庭一般都会买上一些鞭炮回来。
家里的小孩子是最高兴的，每天都能放几个过过瘾。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在家中大人的带领下痛痛快快的放一通。在随后的接神、祭财神、顺星、开市送神等仪式上，都会燃放爆竹。
《中国实业志》载：“湘省爆竹之制造，始于唐，盛于宋，发源于浏阳也。”湖南省浏阳市是国家1995年唯一命名的“中国烟花之乡”，是世界烟花发源地。
花炮之所以起源于浏阳，与这里的自然条件分不开，浏阳盛产土硝，还有着漫山遍野的南竹，都是生产爆竹必不可少的原料，“花炮祖师”李畋也诞生于此。
以往乘车走在浏阳郊区的人会觉得天天都是元旦前夜。道路两旁不时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夜空。如今，这座小城似乎失去了喧嚣。
在浏阳，从去年开始有几十家烟花爆竹企业中小企业作坊倒闭，另外官方关停了300多家未达到安全生产标准的家庭作坊，湖南从2016年开始，一共淘汰关闭了1180家不安全落后的烟花爆竹生产企业。
目前，中国的烟花爆竹企业一共有2800多家，五年前这一数目达到了4500多家。
中国的烟花鞭炮产品远销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美国，大概95%的烟花爆竹产品是由中国生产，甚至美国独立日燃放的烟花大多数也是由中国进口。目前中国在产业链方面非常完备，但同样面来自东南亚国家，墨西哥，印度和西班牙，日本等低端和高端竞争。
如果中国的出口量长期下滑，这种市场空白会被其他国家所占领。
烟花爆竹是江西万载这座小县城的支柱产业，占到了GDP的四分之一。江西万载县大概有70%的人都在从事和烟花爆竹相关的产业，当地人民的生活，主要依靠烟花鞭炮产业。
就烟花生产销售企业而言，一刀切”的烟花爆竹燃放禁令未免过于简单粗暴。行业升级改造是好事，但盲目限放扼制，是地方政府懒政的表现。
实际上，即使没有禁令，烟花业的状况也大不如前——大城市的需求日渐萎缩，除了春节期间，大城市严格限制燃放烟花爆竹。城市中的年轻人把烟花爆竹看作过时的东西，由于没有地方，再加上担心安全问题，他们不愿让下一代玩烟花爆竹。
一些人表示，跟汽车尾气的污染相比，燃放烟花爆竹产生的污染根本是九牛一毛。他们担心的是在烟花爆竹禁令实施之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消失。没有烟花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年味也会淡下来？
一声爆竹便能让人欣喜，几声礼炮使人激情燃烧，多彩烟花就能掀起波澜。在这声光硝烟中，浓了几分年味与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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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过后，噼里啪啦的花炮声仍然声声入耳。花炮这样一个既赚钱又危险的产业，对农民的诱惑力太大了。
爆竹坊之所以能够存在，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爆竹生产有着高额的利润空间。比如目前市面上售卖的所谓“八百头”爆竹，其成本原材料加上人工不过几十元，而零售价接近200元。在花炮主产区，以较常见的5万头爆竹为例，成本为35元至50元，一般市场售价为40元至55元，普通节日售价为50元至80元，春节前后的销售旺季可以卖到100元以上。
中国花炮产地遍布南北，最负盛名的却是密集于湘赣边境的萍浏醴地区：湖南的浏阳、醴陵和江西的萍乡市上栗县。三地产量估计占全国的70—80%左右。
浏阳花炮从上世纪80年代繁盛至今。1995年，浏阳被国务院授予“中国烟花之乡”的美誉。自古浏阳有‘十家九爆’之称，浏阳32个乡镇中只有3个不生产烟花爆竹。浏阳花炮产值位居世界第一，2017年总产值达228.2亿元。中国人点燃的每两个花炮中，就有一个来自浏阳。
为什么湖南、江西两省三县市交界处会成为中国花炮产业的主产区？
想象中的浏阳，应是爆庄林立，交易火热。现实却是街面上难得看到销售花炮的店铺，与一般城市无异。几家销售烟花样品店面，不是落下了卷帘门，就是门可罗雀。招贴倒很热闹，大多出售花炮原辅材料，如纸张、模具、卷筒机、引线、化工材料等。
人们往往惊叹于烟花绽放时的美轮美奂，却未曾注意到绚烂背后烟花制造的危险和繁琐。
浏阳花炮厂都迁离了居民区，搬到了山上。每个花炮厂占据一两个山头，在山腰围成一圈，分头往里挖，再建起一间间独立的小屋，外面用廊道沟通。
烟花生产厂区建在一片山头上，沿着山路，每隔一段就有山体被挖凹进去、盖上厂房，间隔的区域则成为了天然的“防爆堤”。
制作花炮的最初几道工序通常安排在小山包上，除了像扯筒、褙筒这样没有危险性的工序外，打泥头的工棚也安排在这里。“打泥头”就是将卷成型的烟花筒底部装填泥巴后密封。因为属于不涉药的工序，相对安全。
浏阳的工厂一般位于山顶，工人在一个个一米来厚防爆水泥墙垒起的工房中，把易燃的黑火药混合物填充进烟花筒子里。新的安全规定要求工厂全部安装监控摄像头，把工厂里的情况实时传送给当地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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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有几十万名产业工人，从事着跟烟花生产相关的工作，他们长年累月在灰暗的环境中劳作，单调、危险如影随形。
装药是烟花厂最危险的一道工序。为了安全，一个工作间里面只允许一名工人操作。工人要先到左边10米开外的存药库中领取规定的药量，一次最多领取1000克，用完后再来领取。在工序完成后，工人要把产品放到右边10米开外的中转库里。除了装药时严守操作规程，工人如果饮酒或者睡眠不足甚至心情不好，都不能进行操作。
如果严格按照工艺操作，爆炸是不会发生的。
除了萍浏醴地区烟花金三角外，中国大地上还有诸多散落于民间的诸多私人花炮厂缺乏规范监管，不少烟花作坊普遍采用将高锰酸钾、银粉和硫磺，或红丹粉加氧化铜，此方案较安全，但成本比高锰酸钾方案贵1倍以上，进行搅拌之后，才装筒封口。
除烟花主产区——萍浏醴外，中国南北方很多地方也拥有烟花企业，由于很多花炮产品缺乏规范，粗制滥造，事故的频频发生，给产业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很多可以不使用硫磺的，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硫磺与氯酸钾和高氯酸钾配伍，造成的事故频率很高，而实际上氯酸钾早在2000年左右就已经禁止用于花炮生产。
据了解，绝大多数私人花炮厂的爆炸事故，都发生在拌药环节。高锰酸钾、银粉本身就会发生反应，外加硫磺，一旦搅拌速度过快，或搅拌力度不均，都可能发生重大爆炸事故。如果采取拌药方法，大多数花炮厂都会规定拌药工一次只能拌药100斤左右，否则安全隐患太大。
面对烟花这一“火药桶上的经济”，官方加强对烟花爆竹行业的规范管理，加大打击非法生产、经营烟花爆竹是值得肯定的，毕竟大家需要烟花爆竹带给人们快乐的享受，而不是带来罪责与人身伤害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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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认为，燃放烟花爆竹还会污染空气会释放出一氧化碳、二氧化硫、二氧化碳等有害或有毒气体，并产生碳粒等烟尘，刺激人的呼吸道伤害肺组织，对神经系统，是个无形的“杀手”！
一些地区PM2.5爆表连连发生，每年春节期间因烟花爆竹伤人的事件频频被曝出，很多人开始倡议春节期间不要放鞭炮！
然而还有人认为，燃放烟花爆竹时声势能给人以畅快淋漓的感官享受，现代人工作学习压力过大，可通过燃放烟花爆竹得到一定的释放，缓解平日的压力。烟花鞭炮能够增强节日氛围，调动人们积极的情绪，放完鞭炮满地的红色，使得传统年俗充满喜庆之感。
中国从烟花发明到现在有1300多年历史了，有人认为，一个春节的烟花炮竹有一年的汽车尾气污染大吗，不放烟花爆竹能治好雾霾吗？为什么不少几个污染企业，玩耍时少开一次车？
他们担心燃放烟花，是过年的传统，春节放鞭炮，一年就集中放那么几天，年画不见了，除夕不放鞭炮。中国人的传统年俗，不是说禁就禁，不能因噎废食，很多城市都是一谈到堵就禁就限，是一种行政不作为和懒政。
还有人认为，没有烟花鞭炮烘托节日气氛，春节的节日气氛与年味会淡很多。雾霾并不完全是放爆竹引起的，春节放鞭炮只是几天的时间，把pm2.5的产生归结到放鞭炮上，这种想法似乎也是过于简单。
不支持禁燃烟花爆竹的同样大有人在，理由很简单：作为千百年来的传统，燃放烟花爆竹的风俗已经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文化现象。
各位看官，对于这一问题该如何取舍？关于禁放烟花爆竹，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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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国内知名媒体人——南方传媒书院创始人、院长陈安庆、中国第一代调查记者代表性人物）
2018年2月18日 狗年春节大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