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庆：假记者为什么喜欢在小县城敲诈勒索、横行敛财？

 ◎作者：陈安庆

 ◎来源：南方传媒书院

     陈老师和小县城的官员交流，这些小县城的基层官员们几乎都对黑记者、假记者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实际上，黑记者、假记者横行并不是近几年才有，而是一个存在了二三十年的老问题，有关主管部门也曾多次打击假报刊、假记者站、假记者和假新闻等，但却一直没有真正解决好这个问题。

　　真的记者还敢说自己是记者吗？

　　这些非法媒体和假记者们，往往狐假虎威，声称总部在北京或在省城，捕风捉影、装腔作势，在小县城进行新闻诈骗，而且屡屡得手。在山西和陕北矿区，街头钉鞋的、打烧饼的小商小贩都拿着假记者证，或穿梭于机关、企业，尤其是煤矿、交通治超点敲诈钱财，或骗免交过路费、旅游景点参观费，当街头钉鞋的，都敢说自己是记者时，真的记者还敢说自己是记者吗？他们还会被采访单位视为真的记者吗?

　　这是怎么了？这是因为中国的小县城，还处于野蛮生长阶段，很多小县城的企业涉及危险的化工、采掘、冶炼、施工，矿产资源矛盾纠纷。不仅安全生产问题比较突出，环境污染也比较严重，小县城里的国有企业改制和关闭破产，存在的各种问题比较多，既然有漏洞，就容易成为新闻敲诈的突破口。

　　不仅仅是小县城的企业，小县城官方党政机关和基层官员也容易成为敲诈目标，这是因为小县城里行政不规范，在征地拆迁、司法公平、治安管理等方面频繁发生问题，基层政府如果不能规范行使职权，及时化解社会矛盾，不能适应新媒介生态，妥善应对舆情，容易成为新闻敲诈的目标。

　　小县城容易成为引发社会冲突事件的敏感区域。

　　中国历来有“皇权不下县”的治理传统，因此，县域治理很大程度上是士绅治理，县域自治色彩很浓。县域成为矛盾问题集中地，小县城天高皇帝远，县域政治生态中存在着跑官要官、裙带关系、投机专营、论资排辈、形式主义、好人主义、贪赃枉法等问题,，征地补偿金太低、强拆强征、暴力施工、执法人员违法行政、基层官员贪腐、违法经商、突发事件处置不力在小县城非常普遍。

　　基层官员素养不高，处置事情，简单粗暴，行事粗糙，出现问题多，从监督层面来说，存在着监督体系整体功能弱、监督体系不完善、监督主体之间的制衡不够等问题。

　　作为中国政府治理的边缘地带，小县城是政府权力的末梢点，是社会管理最容易“失控”的边界，也成为了最容易引发各种社会冲突事件的敏感区域。

　　当遇见新闻敲诈时，这些小县城的中小企业和商家由于规模不大，实力有限，没有成熟的公关机制，也没见过啥大世面，于是往往方寸大乱，不知如何应对，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消灾。

　　在这些小县城，不少假记者打着所谓中央媒体和北京大牌报刊记者站的牌子，四处打着采访的旗号去敲诈敛财。这些假记者在外出敛财的时候首选方式是收取现金，但自己从不直接收钱，而是采取先派“记者”去谈“曝光”问题，等被采访对象愿意“花钱免灾”的时候再让经营人员甚至司机去讨价还价以及收钱，并且，如果被采访对象实在不能或者不方便提供现金也没关系，他们竟然可以让对方通过汇款或者转账等方式完成“交易”。

　　小县城里的新闻敲诈：鱼龙混杂

　　与发生在大城市的新闻敲诈相比，小县城里的新闻敲诈，鱼龙混杂，既有传统媒体，也有新兴的自媒体，还有各种各样的公关公司和掮客。在利益的诱惑下，小县城里的新闻敲诈常常以“赞助费”“广告费”“宣传费”“版面费”等名目出现。熟识点的，来了直接摊牌搞发行，关系不熟的，一般都打着批评报道的旗号，绕来绕去最后都离不开钱。

　　在陕北榆林和山西煤矿比较多的地方，“当记者”已渐渐成为城乡无业青年的一种“职业”。曝光过当地闻名的“假记者村”。这些“假记者”，大字不识几个，很多只有小学文化，都写些没文化的农民，他们“当记者”的目的只有一个——利用当地黑煤矿诈钱。

　　基层政府为不被曝光，常常会严令被“逮住”的矿不惜一切代价摆平事件，否则整个地区都有被集体停产的“连坐”之忧。一种“合作互保”的方式就出现了：被逮住的矿出大部分，周围所有黑矿都给它赞助“摆平费”。

　　县城乡镇工作的确存在问题，担心曝光，一些小县城里的基层官员工作中打“擦边球”，经不起深究，本来问题不大，担心媒体炒作，舆论压力大，增加解决问题的难度，能花钱解决的就破财消灾了事。

　　很多小县城的官员明知是敲诈，但又不敢得罪假记者，一定程度上还跟害怕给领导添麻烦的心理有关。有些地方领导对媒体报道过于敏感，一旦出现负面消息，往往是先处理人再说事。这样一来，小县城和乡镇即使没事，也担心假记者找事。

　　很多和真记者打交道的基层宣传官员，会有一套鉴别真假记者的经验：和对方寒暄时，他会跟这些人聊国家最近的方针政策。假记者这时候一般只会打哈哈，而真记者则会和老丁有一个对等的交流，因为真记者毕竟都是大专、本科以上学历，假记者一般都是没文化，根本接不住话！

　　草根“假记者”正冲击着网络舆论监督的“清誉”。

　　如果对于类似的“新闻敲诈”、有偿新闻等不法现象不进行严厉打击，一方面会严重污染社会风气，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另一方面会严重破坏新闻媒体生态环境，极大损害新闻媒体的公信力，直接伤害新闻工作的生命力，不利于新闻媒体的健康发展。

　　如果我们只是把目光盯在假记者的行为上，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假记者折射出真记者的真问题，作为传媒单位和传媒人，如果我们不正视自身队伍存在的问题，假记者依然会觉得有机可乘，行骗不止。

　　当前传媒业已经进入数字时代，媒介传播的数字化使得新闻传播的形式更加多样，新闻敲诈、有偿新闻等损害新闻公信力的行为更加隐蔽和复杂，这就对打击新闻不法行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使得数字时代媒体的公信力要求更加凸显。

　　目前，活跃在互联网上的草根 “网络记者”相当多。大多动辄以 “中国”两字冠名的网站，其实大多是个人网站，甚至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而已。但是副总编、采访中心主任、编委、总监、主任、首席记者的头衔齐全，大部分是利用这一媒介，达到诈骗或者赚钱的目的。很多假记者在利用和假借网络打假、维权、反腐，但也有一些人的确是另有所谋。他们的兴起，正在一步步地冲击着网络舆论监督的“清誉”。

　　前一段时间，还有媒体曝光，一名假冒人民日报社陕西分社新闻部主任的郑某某似乎活跃了起来，走穴某传媒公司，有模有样的指导起了工作！其实，冒着人民日报、人民网的名义采访的假记者不乏其人。在2016年2月，央视更是曝出了“西安两假记者闯公安局称要监督案件 ”的消息，他们自称是媒体记者的人，不仅对民警办案大加指责，甚至要求处理办案民警。提出只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将借条还给当事人，警方越权办案的事情，可以不曝光。陕西延安“1.04”假记者敲诈勒索案，陕西西安“1.28”假记者敲诈勒索案，而陕西榆林也更是成为假记者进行新闻敲诈和勒索的重灾区

　　记者本是无冕之王，社会良心。

　　记者是无冕之王，新闻从业人员是社会的良心所在。新闻记者可以让人们看到公正、正义，让人们感受到正能量，帮助普通的百姓表达心中所想，同时还可以帮助国家政府将各种政策传达给老百姓。然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不断出现的新闻记者职业道德失范的现象，新闻的威望在不断地受到负面影响。

　　想当年，陈老师刚当上记者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要是在商店里和黑心老板发生冲突，拿出记者证，对方立刻认怂。在火车上，拿着记者证能上车，上车找列车长补卧铺，人家真当个事去办，一般都能解决！说自己在报社工作，很多人羡慕，甚至崇拜，赖好是个文化人，知识分子不是！？曾经的这种特权，来自人们对这个行业的尊敬。

　　还有一种情况是，一些地方政府、企业非要把持新闻单位颁发工作证的新闻从业人员，说成是假记者？

　　其实有些有些持证的新闻记者从来不做真新闻，而没有拿到证件的市场化媒体记者因为单位和主管单位给的证件名额少，往往常年拿不到记者证，或者新记者到单位不满一年，也拿不到记者证，这些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假记者，有时候是拿着盖着单位公章的介绍信去采访的。

　　在很多舆论监督报道中，很多官员其实也知道这些人不一定是假记者，但是往往喜欢刁难这些暂时没拿到记者证的新闻从业人员，一是自己经常犯错、时常违法违纪，害怕记者、新闻工作者曝光，打了自己的饭碗、丢了官帽，甚至被司法部门依法追究责任落马，二是个别企业屡屡发生事故，甚至屡屡违法、违规操作，害怕曝光，更害怕记者。怕曝光后被处罚。

　　假记者的横行，不仅扰乱了社会秩序，而且给社会带来极其巨大的危害。劣币驱逐良币的效应，极大地败坏了整个新闻从业人员的整体形象。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把一个个李鬼揪出来，坚决绳之以法！清除这些败类和害群之马！但是我们也要认清，有些记者拿了记者证也没有为老百姓做过啥真新闻，倒是很多没拿到证件的记者在一线做真新闻。

　　假作真时真亦假，不少正规媒体的不做真新闻，天天写软文，拉广告，搞钱的，敲诈勒索的，这样的“真记者”，实际上也是一种假记者。虽然有记者证件，却是违背新闻职业的使命，借采访报道为非作歹，牟取私利。真的假记者对受访者进行敲诈勒索等不法行径，从行业角度来说，在相当程度上，是从假的真记者那里学来的！假记者可能招来真记者，难怪很多小县城的官员在遇到威胁时，怕引出更大的麻烦。比较下来，还是拿些“封口费”，息事宁人，早点“花钱消灾”为好！所以，仅仅拿证件辨别真假记者很 “扯淡”！

　　调查记者是是中国记者的良心和王冠上的宝石。

　　就记者这个行业来说，最高端的还是调查记者，这个群体是中国记者的良心和王冠上的宝石，追根溯源写深度监督性报道的，采写过程就是人品和各种综合能力的体现，最显功底。

　　王克勤，他被中国新闻界称为“中国的林肯·斯蒂芬斯”（美国著名揭黑记者）、“中国揭黑记者第一人”。他曾用调查山西境内黑煤窑致死案的亲身经历，来界定真记者、假记者和黑记者，在王克勤看来，记者是否是真记者并不在于有没有记者证，而是是否真的履行了一个记者的本分，做没做过真新闻！有证的也不一定是真记者！

　　现在的假记者假媒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一条灰色的利益链条，环环相扣，越来越有欺骗性，他们可以通过金钱买来真的记者证招摇撞骗！甚至很多大报大台的真记者，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真正为老百姓鼓与呼的真新闻，没有做过一条新闻监督报道！除了歌功颂德写点软文，一无是处！

　　要当就当个真记者！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回想起自己做记者的初心，自己的代表作《中缅边境金三角探秘系列》，11年前由昆明到思茅，跨澜沧江（流出境外称湄公河）到怒江（流出境外称萨尔温江），跨境深入“金三角”腹地毒源区—佤邦实地考察采访，探险揭秘历时20余天。在这片“生长着毒品与战火、交织着混乱与希望”的土地上，用客观的记录、细腻的笔触，为读者还原了一个真实的“金三角”。

　　我在新华社、人民日报、湖南卫视、经济观察报、中国新闻社等媒体工作过，市场化媒体一线的实践，造就了我任劳任怨、认真负责、踏实做事、敢于担当、拼命三郎的特点。而在体制内媒体的经历，使得我更注重发挥团队力量，待人处事注意兼顾各方面的关系，公道正派。回想这16年懵懂跌宕，我仍然觉得万幸和感激：我不仅从事了愿意为之倾情付出的职业，而且岁月没有消磨我对它的赤诚和热爱；尽管它也带给我压力和挑战，但更多的快乐和满足，使我在日复一日的奔波忙碌琐屑中，成长和进步。

　　自媒体与真媒体之间，其实还差一个真记者！记者这个行当，要么别沾，沾了就往好里当，要当就当个真记者！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是一份朴素的初心，是的，我们都为做这份职业，感到特别荣幸和自豪。忽然想起报道过二战的托蕾丝·邦尼说过的一句话，我独自走向前方，力图找到真相，然后把它带回来，让每个人去面对它，并做点什么，仅此而已！

　　注：本文系南方传媒书院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作者简介：陈安庆，南方传媒书院创始人，中国第一代调查记者代表人物。在“广东兴宁特大矿难事故”“黑龙江七台河矿难事故、河北邢台矿难事故、凤凰沱江大桥垮塌事故和株洲红旗桥垮塌等国内重大突发灾难报道中，体现媒体良知和人文关怀，在直击“齐二假药事件”和哈尔滨天价医疗费事件中，第一时间高质量地披露出事件背后的内幕；在房市黑幕、财富迷局、工程质量、企业高管落马、具有标本价值的经济纠纷、和金融市场黑幕报道中多有涉及；其报道涉及到药品、医疗、手机、教育产业、电力、桥梁质量、食盐等行业，向读者钩沉出这些行业的丑闻和暴利、隐秘而陌生的利益链条。

　　代表作有《病人被植入5粒放射粒子 国内首起放射医疗案始末》、《清华才女铊中毒事件调查》、《中缅边境金三角探秘系列》、《希望老人之死与民间助学悲歌》、《百亿工程的省际角力》、《沪昆高铁争夺战》、《湘江黑砂阻击战》、《湘西非法集资案详情》、 《袁隆平批国家现有粮食补贴政策不合理》、《湖南五所高校招生处长涉嫌倒卖高考指标落马》、《被拖欠的800万雪灾捐款 》、《涉黑公安局长的末路江湖》、《 高速公路监理的权力寻租空间》、《60人涉电力窝案折射垄断腐败生态 》、《贵州杨佳的心理档案》、《湖南株洲超女模式海选80后副处干部》、《医疗黑幕：一层纸背后是铜墙铁壁》、《湖南少年犯陆续死亡调查》、《广东交通系统国资“遭劫”谜局》、《自定行政编制和公务员 岳阳公务员投票轮岗风波 》、《富士康劳资纠纷调查》、《江西吉安导游罢工风波》、《株洲纪委书记的网络反腐之路》、《珠三角区域龙头之争：背后蕴藏优惠政策角逐 》、《陕西凤县鼓励居民汉改羌争议， 人造月亮星星发展旅游》、《“石油枭雄”龚家龙浮沉录》等。

　　近年来其“用理性寻找正义”的报道视角转移，不断关注政经领域，增强了对资本市场动态和对商业运作的理解，即如何向读者提供高品质，具有吸引力的时政经济故事。将调查性、故事性和趣味性三者融为一体，给读者提供高品质的财经新闻。另对制度逻辑的事件深度报道、趋势判断的专业分析、大背景下的经济人物，以及“入世而后出世”的新闻评论也有着浓厚兴趣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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