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的一个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有句著名的话说:
电影和人生一样,都是以余味定输赢。
最近上海的天气很闷,没状态写东西,但昨天重温的一个电影一直在心里念念不忘。
就像出外旅行邂逅一位美丽的女子,原本以为她只是长得美,没想到一聊起来居然是内外兼修,越想越喜欢。
于是坐下来,好好来写写它。
这部电影叫《大护法》,是2017年暑期档上映的一部动画片,当年看完后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这片居然没被禁。
我记得当时我旁边坐了个小男孩,刚开始斜瘫在椅子上,起初笑的挺欢。
但没过多久,我发现他两眼专注,背挺得很直,看的非常认真,脸上有种平生经历某种第一次的震撼。
电影本身的故事就像是个洋葱,越剥越有味道,剥着剥着你发现这他妈也太刺激了,忍不住就潸然泪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大护法,他的使命是找到奕卫国出走的太子,让他回去继位。电影中,大护法长相奇特,看起来就像是个红色的冬瓜。听朋友说导演很喜欢崔健,难怪他让大护法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红布”,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过度解读,总之细思极恐。大护法走路慢吞吞,一脸萌像,嘴巴很少会停,作诗,感慨,碎碎念,战斗力超强。电影没交代他的身世,只是大护法自己说已经保护了奕卫国好几代君王。他就像是个神秘的力量,不论是电影里的人,还是电影外的观众,都对他寄予厚望。大护法走进了一片森林,在一个叫花生镇的地方找到了太子。
因为导演本人很喜欢徐锦江,所以《大护法》中的太子长这个样子。花生镇之所以取名花生,是因为镇子的上空漂浮着一只巨大的花生形状的东西。她是镇上人的母亲,据说镇子上的花生人都是从这里产生。大花生的外面黑漆漆,还时不时发出悲戚的叫声,仿佛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刚到花生镇的时候,大护法看着远方的红太阳说了一句话:这当然不是表面的意思,这句台词基本就定了本片的基调,寒,冷。花生镇的花生人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表情也差不多,呆头呆脑,不说话,不出门。到了晚上都窝在自己家,脑子都插着相同的管子,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全民洗脑。吉安长得像他爷爷,也像他爷爷的爷爷,都是一副蛤蟆像(电影原话)。他带着那种白花花的唱戏的胡子,把自己塑造成了神的化身。吉安大人把自己的画像贴在花生镇的大街小巷,供花生人瞻仰,膜拜。
吉安大人登台宣讲的时候会让人在后台煽火生烟,神仙嘛,就是要给自己营造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他把自己塑造成造物主,在他眼里,镇上所有的花生人是蝼蚁、猪狗,不过是他获取权力与欲望的工具。因为有了长年累月的愚民教育,花生镇的花生人都把吉安大人的话,奉若圣旨。吉安大人告诉他们,花生人到了一定年纪会长出毒蘑菇,这是一种传染病,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去死。花生人也没半点怀疑,到了成年的时候长出毒蘑菇就一个个排队被枪毙。吉安大人告诉他们,说话是可耻的,花生人最好是沉默。花生人以为老老实实就能岁月静好,可是电影里花生人随时被打爆的头一个接一个。在电影《大护法》中,有个特别存在的花生人,叫小姜。原本要离开的大护法和太子就是为了小姜才开始了在花生镇的经历。在花生镇里,小姜犹如孩子般干净,用导演的话来说,他的灵魂是清澈的。小姜有个长辈,叫隐婆,她一天到晚就是推着小车给花生镇的花生人送食物吃。原来,花生人本都是蚁猴,这是山中的一种小动物,像蚁又像猴,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花生镇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地洞。吉安大人培养了一批生生世世在底下劳动的花生人,他们从生到死都在底下做着最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吉安大人先用药物把蚁猴培养成蛹,成功破蛹而出的蚁猴就能长成花生人,失败的蚁猴就会堆积在一起,做成花生人每天吃的食物......隐婆告诉小姜,成熟以后长了毒蘑菇其实不会死,这是吉安强行找来的杀人借口。之所以要杀花生人,是因为吉安大人能从死去的花生人脑中挖到一种黑石头,而这种石头可以让他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其他的花生人都不知道这一切,他们戴着假眼,贴着假嘴,不闻不问。电影里,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他点破了吉安大人的欲望,那就是吉安大人的孙子小鸣。片中对太子谎称小姜被抓,企图留住太子的人,就是小鸣。这个角色让人越看越瘆得慌,起初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小鸣把太子带到自己的家中,突然一脸严肃的跪在太子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装满了从花生人脑中取出的黑石头。这些黑石头是恐惧和仇恨的果实,剧毒无比,利用这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权力和欲望。小鸣想把它们都献给太子,等到太子继位,他也长大,自然就可以成为太子身边的重臣......然后小鸣又说了一句让我不寒而栗的话:你只是听到一个小孩子这样说话,很不习惯罢了。电影《大护法》除了故事天马行空,戳中这世间的痛处,另一点十分出彩的就是片中的人设,一个个鲜活饱满,寓意深刻。比如片中一天到晚从花生人尸体中取出的黑石头的屠夫。这个人属于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沦为统治者的刽子手还不自知,他们用理想包裹作恶,聊以慰藉,毫无良知。他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一方面自己偷看美女洗澡,另一方面看到花生人亲嘴就立马爆人家的头,他就像是个花生镇上最大最冰冷的一把枪,除了杀人就是震慑。有一群群的任人践踏的蚁猴,有冷漠无情的居住者,有不动声色的监视者,有被吉安大人训练成了杀人武器的行法者,也有像小姜这样的觉醒者......
就是因为这些人物设置的成功,让观众很容易就入戏,一种赤裸裸的真实感扑面而来。这部电影取名叫《大护法》,但在我看来,大护法这个角色还不够深刻饱满。
一是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带出剧情,这也导致大护法有事没事就说一堆的台词,削弱了整体的故事感。二是负责电影的表面好看,全片的笑果就基本都大护法和太子的对话承包。大护法来到花生镇后,先是寻找太子,之后太子被抓,大护法就一直在解救太子的路上打打杀杀。我认为,大护法在虫洞里打来打去的剧情有点多余,完全没有存在的理由。第三,因为大护法浑身充满了能量,所以大护法又代表着某种让人看到希望和自由的神秘力量。在中国,但凡电影上映,肯定要被审,我感觉这次审查人员肯定自我感觉良好,不管是太子还是大护法,他们肯定觉得都是他们或者他们组织力量的化身。电影的最后,花生人造反了,这些人不觉悟的时候,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就永远不会觉悟......尽管《大护法》有些不足,但按着时代背景来看,我认为这是一部充满余味的好电影。这部电影不热闹,也不热血,他甚至放弃了很多娱乐的元素,满满的都是直面现实的真实。
思考的人看完觉得酣畅,尤其是抽丝剥茧研究细节的时候,会有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就像《大护法》中揭示的一样,古往今来,“思想罪”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有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许多身为创作者的人,一面想当麦田的守望者,一面又热衷猪栏喂食。这个中滋味是空还是悟,或者他们觉得当孙子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而电影《大护法》至少是种勇敢的姿态,赞美着时代高墙下的清澈灵魂。导演不思凡说,走出舒适区和经验区,才能看到这个世上最好和最不同的东西。
否则,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取代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