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从认知与关系管理走向更整全的成长
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教育2030行动框架》中提出：“教育既要培养学生的认知能力，还要培养他们识别和管理情绪、关心他人、做出负责任的决定，建立积极人际关系，以及巧妙应对挑战性情境等社会情感能力。”尽管大多数儿童可以应对疫情带来的短期的干扰，但合适的社会心理支持和社会情感学习措施可以增强他们长期的心理弹性。社会情感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SEL）作为社会心理支持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提升学生的自我认知和自我管理能力、社会意识和亲社会能力，帮助他们建立积极的人际关系和紧密的情感联结，并从中获得归属感。
他国政策与实践上的经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窗口，去思考落实社会与情感学习的可行之策。
01 /
美国CASEL：推动社会情感学习的先行者
美国可谓是“社会情感学习”探究的先行者。1997年，美国学术、社会和情感学习联合会（CASEL）提出了“社会情感学习”的概念，并开始实施社会情感学习项目。在美国的社会情感学习发展进程中，CASEL 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五大要素”：社会情感学习框架确立
1997年，CASEL出版了《促进社会情感学习：教育者指南》一书，书中界定了社会情感能力的概念雏形，为社会情感能力基本概念框架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经过不断完善，至2015年CASEL已系统确立社会情感能力的五大核心要素，即自我意识、自我管理、社会意识、人际关系和做负责任的决定。该框架基于循证实践，旨在促进学生的社会情感、认知发展和学业成绩的提高。
2020年，CASEL 提出“CASEL Wheel”框架
2020年，CASEL又在原来的基础上修订了社会情感学习概念框架体系，提出各要素之间有机互动的“CASEL Wheel”框架，指导学校调整课程和项目的安排，更加有效地提高青少年的社会情感能力。
从民间机构的倡议到联邦的政策、法律
除了发展完善社会情感能力的内涵，CASEL还为美国青少年问题如毒品滥用、校园霸凌、过早性行为等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正因如此，在CASEL 的推动与倡议下，美国各州积极行动，多州将社会情感学习列入教学标准，社会情感学习也于2011年正式进入联邦的政策议程。
此外，CASEL对社会情感学习的概念界定和功能解读常常被立法倡议援引。2015 年，奥巴马签署了《每一个学生都成功法》，从立法层面上确定了社会情感学习的重要性。
从独立课程到服务学习：走向纵深发展的SEL
基于大量的研究和实践，CASEL指出，对社会情感学习最好的实践是课堂教学。它还总结出三条发展社会情感能力的有效途径：
第一，以独立课程的形式培养社会情感能力，是最为直接且最易被接受的方式。
第二，可以将社会情感学习融入学科课程，在课堂中渗透社会情感学习元素，实现学科融合。
第三，针对课程模式中社会情感学习持续性不足、课程内容碎片化等问题，可以将社会情感学习融入日常实践，创造一个支持性的社会情感学习环境。
哈佛大学教育学院的Stephanie Jones等学者认为，学校的课程模式应转变为综合性变革模式，它需要满足以下一些原则：保持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的持续性和一致性；社交、情感和学术技能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在真实的社会生活情境中发展社会情感能力等。
而服务学习（service learning）是这种模式最好的实践路径。服务学习建立在学校和社区的伙伴关系之上，它将社区服务融入课堂学习，为学生创设真实的学习情境，并促进学生的学习和反思能力，以便其更好地参与到社区服务中。
02 /
德国经验：从针对特殊的“治疗”到面向全体的“预防”
在德国，社会情感方面的缺陷已成为继学习认知障碍之后，学校教育所面临的第二大重要问题。
但很长时间内，德国教育对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关注主要依托校外心理机构（采取“问题— 诊断—治疗”模式），在此过程中学校处于“缺位”状态。近年来，这种“补救”式的方式遭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显然，如何帮助学生提升社会情感能力，也是学校教育应有的课题。
德国的社会情感能力培养特色在于项目式学习。项目式学习被视作正式课程之外促进社会情感能力的重要方式，Papilio项目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Papilio项目由来自德国柏林自由大学的教育研究者、全德一线教师、奥格斯堡木偶剧院和教育咨询公司合作开发完成，主要针对3~6岁幼儿的社会情感能力发展。它是基于证据的实践项目，旨在预防儿童在早期社会交往中出现行为偏差，提升儿童情绪表达的能力，并积极引导儿童习得社会规则。
该项目总结了儿童在学前阶段常出现的情绪与行为问题，并针对性地提供了一些促进儿童社会能力发展的互动技巧及教学素材，同时也为教师开发了系统性、结构化的课程。具体来说，Papilio提供了以下课堂实施的模块：
“玩具今天放假啦！”
活动者可以设定一周中的某一天，将班级里的所有玩具都藏起来，打破孩子们常规的嬉戏玩耍方式。接着，教师需要与儿童一起来讨论、思考，在没有玩具的情况下相互间还可以怎么玩。在这样的模块练习当中，儿童“被迫”直面自己的社会性生活圈，不得不创生新的人与人之间的游戏，创造新的生活“仪式”。也正是在这一过程当中，儿童学会自我发现、进行亲密性沟通与交流，构建新的班级关系。
“宝拉与神奇的盒子”
这一模块主要通过表演、情绪拟人化的方式，帮助儿童理解人类的“基本情绪”（悲伤、生气、害怕、快乐）。借助奥格斯堡木偶剧院的优势，该项目团队开发了一系列木偶剧，并在此基础上开发出情绪绘本。儿童在角色扮演、舞台表演中，不仅可以学会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正面与负面情绪，还能学会在具体的情境中根据不同的社会性规则来调节、处理情绪。
“我的—你的— 我们的”游戏
这一模块主要以游戏的方式让学生认识 “规则”的意义。社会情感能力培养的基础是建立在对规则的正确认识和理解之上的，如果想要儿童真正理解规则，学会与人相处，可借助儿童乐于参与的游戏方式（如“我的—你的—我们的”游戏），使规则本身的学习具有吸引力与理解性。具体做法可以是，开始一项共同的活动，然后制定某一项规则，并在相应的时间内进行自我评价。
值得一提的是，Papilio项目十分注重教师在儿童社会与情感能力当中的引领作用。因此，除了为儿童提供相关的课程与教学资源，Papilio也为教师开发了相应的基础培训和进阶课程模块。“基础培训”主要涉及的是基于理论与儿童心理实践的培训，“进阶课程” 则是一个长期的培训，强调将理论与实践经验结合。
从“德式”路径来看，基于补救治疗式的社会情感能力发展，已经无法应对教育当中越来越多的异质性问题，也无法满足全纳教育理念下个体成长的多样性问题。因此，应当着力于普及性的、预防式的教育策略。这就要求教师不能一味地以知识为主导，不顾儿童的情绪需要，而是要在冲突、差异、真实的生活情境中，让儿童学会认识和理解互动对象，正确地进行情绪表达，从而更深地走进自我。
03 /
加拿大阿尔伯塔省：举全校之力，家校社共同参与
和美国一样，加拿大也是多元文化国家。为了让来自不同文化和族裔的青少年安全、健康、幸福地生活，加拿大各级政府高度重视青少年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培养，其中，阿尔伯塔省政府借鉴美国CASEL组织的理念，采取“全校参与法”，纳入家庭和社区，让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培养融入日常教学、活动及学校的政策和实践中。
“综合性学校健康”：从认知到实践的强化
从2002年开始，阿尔伯塔省教育部在中小学推行“幼儿园—九年级健康与生活技能”（以下简称“K-9”）课程，其基本理念为“综合性学校健康”和“共同担责”。“综合性学校健康”代表一种整合路径，由家庭、学校和社区合作开展一系列方案、活动和服务；“共同担责”及团队合作则被视为成功实施“综合性学校健康”的关键因素。
“K-9”课程有三个总体目标，健康选择、关系选择和生活学习选择。它的教学过程分为四步。
首先是概念认知。在课堂教学的开始部分，教师一般会围绕本教学单元涉及的核心概念组织学生展开讨论，对低年级学生通常以启发为主，注重学生的直观感受。
其次是探索和应用。教师通常会在这一 环节通过各种课堂活动让学生获得切身体验。通过场景模拟与角色扮演等教学活动，学生有机会在家里、教室或室外等不同情境下亲身体验与他人沟通的个人边界。
再次是拓展、表达及测评活动。教师通常会对已讲授的知识做一些拓展并给学生更多的展示机会。在测评活动中，则通过各种小活动考查学生对所学的运用能力。
最后是联系实际。联系实际的部分集中体现了“K-9”课程多方参与、“共同担责” 的理念。以五年级“关系选择”模块教授的“调解”技能为例，在联系实际的环节中，教师会引入家长、社区、社会组织等多方力量来强化学生的“调解”能力。
“积极行为支持”：不让一个孩子掉队
“积极行为支持”(PBS)范式的核心理念包括：“建立积极的关系”“改善学习环境”“区别指导”“教授社会—情感能力”等。2008年，阿尔伯塔省教育部开始利用PBS范式针对三个层级的干预（全校、课堂、个人），为学校培养学生社会与情感能力提供信息、策略、案例和工具示例。
在“全校性积极行为支持”策略指导下，学校为家长参与学校活动创造积极的机会。除了传统的“家长—教师见面会”（PTA meeting），学校还通过简报、校委会的会议和其他沟通方式确保家长知悉学校的行为目标及当前进展。
“目标性课堂管理方法”的实施主体则是教师，在课堂上，教师一般会使用“ABC记录方法”明确某种问题行为。其中，A 代表“前情”（antecedent），即记录一个行为发生前的任何事情；B 代表“行为”（behavior）， 即用准确的语言记录下行为发生过程中的有用信息；C 代表“结果”（consequences），即记录教职工对该行为的反应和其他学生及成人的情绪反应。
与前两种方法不同，“密集型个性化方法”干预更指向学生个体，目标性也更强。但它也需要团队合作，并以数据为导向，对有行为障碍的学生实施个性化的行为支持计划。同时，还要建立密切的家校合作关系，就干预行为的过程和预期结果进行沟通。
04 /
英国SEAL：席卷全国的社会与情感学习运动
在世界各国的探索中，很少有像英国这样“自上而下”地建立系统性的课程实施框架，又给予学校充分的自主权，基于全体教职员工的共同愿景，“自下而上”有选择性地探索实践。
2005年，英国教育与技能部推出“社会与情感方面的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Aspects of Learning, SEAL）项目，旨在更好地解决小学生行为和出勤问题。截至2010年，英格兰地区有70%以上的中学和90%以上的小学参与该项目。实施十多年来，SEAL所强调的社会与情感学习目标仍在持续影响英国教育部门后续推出的新政策。
“个人”与“社会”：从两个维度出发改善心理健康
基于丹尼尔•戈尔曼提出的情绪智力理论，SEAL项目的框架锚定于五个技能领域，包括自我意识、管理情绪、动机、共情与社交技能。
SEAL将学生所需要具备的能力划分为两个维度——个人和社会，并从这两个维度来改善学生的心理健康。因而在SEAL中，学生具备双重身份，对学生能力的培养不仅需要关注个体的能力，还需要从社会的角度出发。
“自下而上”的运转：共同愿景与循环机制健康
为培养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英国教育部颁布了SEAL指南，鼓励学校基于框架，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自主探索不同的实施路径。
SEAL的推行强调“民主性”，鼓励全校教职人员共同参与，就项目实施的重要性、目的和预期结果形成共同愿景。实施 SEAL 不再是学校领导层的上层决策，而是校内教职工的共同诉求。在此基础上，学校成立SEAL工作 组，让培训程序正规化，以推动学校内的计划实施。
此外，SEAL不仅培养学生的相关能力，也能帮助教师提升自己。为此，学校提供更多额外的专业发展机会，如课程指导专业培训、特定领域的培训等。
而在SEAL学校实施框架中，学校将遵循“审查—计划— 行动”的循环程序，来保证项目实施的效果。
在实施SEAL之前，学校需要先思考自身情况，并制订相应的计划，然后采取行动。行动的过程中及行动之后，学校需要再次审查SEAL的实施情况，明确实施过程中的优势和不足，并制订相关计划进行改进。
通过“审查—计划—行动”三步循环程序的运用，学校可以随时调整SEAL的实施，保证其动态可变，使之适应学校的状况。
从主题课程到整校参与：灵活的实施方式
SEAL的另一大优点是灵活性。学校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选择、融合、调整实施模式，具体包括：学校整体法、SEAL 主题课程、将SEAL融入学科课程教学等。
学校整体法（whole-school）是SEAL项目的核心宗旨。这种方法意味着整体思考，着眼于整个学校，包括组织、结构、程序和理念，面向的是全体学生。具体来看，在校内层面上，实施相关课程、改善学校的社会与情感文化氛围以及学习条件；在校外合作层面上，寻求家长和其他利益攸关方的支持，和学校一起打造情感学习的良好氛围和环境。
SEAL主题课程（如心理健康教育、公民教育、体育、戏剧和艺术）可以帮助学生反思良好社会与情感能力的重要性。课程围绕相关主题组织活动，且涉及学校各个层面；课程长度持续六周，材料通常在上课时间内发给学生；课程分年级、分阶段螺旋式递进，每个主题会在不同的年级或时间段被重新审视和调整。
SEAL强调的第三种方法是将SEAL融入整个学科课程的教学过程中。在融合课堂上，不管是什么科目，每节课都被视为帮助学生巩固社会与情感能力发展的机会。例如，利用历史课来探索“情感”对重大事件的影响，教师要充分挖掘教材中的情感因素，营造、再现历 史事件发生时的情境氛围，用生动的语言和形象的肢体动作，对不同的历史人物和事件进行情感的表达，使学生充分感受当时的历史情境，进入人物角色，带动学生投入情感。
从美国的CASEL、德国的Papilio，到加拿大的“K-9”课程、英国的SEAL，我们能看到国外的社会情感学习无论是项目总体，还是单个社会情感学习课程，都有明晰的标准、步骤和原则，试图形成系统，去帮助和支持孩子们提升情感能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在应对孩子成长时遇到的多元问题时，这些尝试提供了更多解决与沟通的角度、资源。
- END -
来源 | 《優教育》杂志第38期，摘编自《上海教育·环球教育时讯》2021年第26期，有删节。
投稿 | giftededucation@foxmail.com
声明 | 文章内容贵在分享，版权归原作者及原出处所有。如涉及版权等问题，请在文末或后台留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