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那些雏菊花》第五章 追迹（三）

第五章 追　跡

在這樣的歷史面前﹐追跡是艱難的 

（三） 

1（近景） 

（淡入） 

離開田獨鐵礦遺址西北側不遠的一條土路口﹐穿著短袖襯衣的學圻和由梅等人由啞巴漢子領著走來。 

“阿巴阿巴”﹐旭東的伯父﹐打著光腳的啞巴漢子揚著曬得驪黑的臂膀﹐嘴裡發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啞巴拍著閃著油光的胸脯﹐完全用手勢指點著路徑。 

2（近景．移．拉開） 

　　繞過一片甘蔗地。 

幾株芭蕉樹簇擁著的磚房空地前﹐四個海南小夥打著扑克牌﹐其中的一個轉著頭聽完啞巴和學圻的敘述﹐起身進了屋。 

　　由梅用手絹搧了搧熱成了桃紅色的臉。 

3（近景） 

　　起身進屋的小青年回了出來﹐坐下繼續打他們的扑克。 

　　悠揚的蟬鳴聲中﹐小夥剛才走出的木門裡﹐扶著牆壁出現了一個項背佝僂的老人。 

　　啞巴上前抓著老人的手﹐依然“嗚哇嗚哇”地用手勢介紹著學圻一行。 

老人站在那裡打量著來客﹐很久﹐他突然領悟似地興奮地張開無牙的嘴﹐移動著腳步向學圻笑著打招呼。 

“似啊﹐似啊！你真係好似你阿爺同埋你嗰箇大伯父啊！”（真像，真像！你真的長得很像你那個大伯父啊！）他大聲地說著廣東話﹐也不管旁人能不能聽懂。

“你知嗎，我仲以爲等我死咗都唔一定可以話捭人聽呢啲嘢嘅！”（你知道嗎？我還以爲這軰子再也没機會把那些事講給别人聽了！）他撫著學圻的臉受了莫大委屈似地哭了起来，淚水順著他滿臉的皺折流了下來。 

學圻趕上前去抱住了老人﹐興奮得大叫︰“木心爺爺﹐我可找到你了！我們可找到你啦！” 

老人抹著臉上的淚﹐滿面的笑容顯得那麼滄桑。他高興地望著學圻﹐那滿是皺紋﹑醬褐色膚色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他撫了撫學圻的頭﹐讓他只顧著打牌的孫子到屋子裡去搬出了兩張長凳。 

　　啞巴高興地看著這一切。 

4（閃回．黑白．近景） 

　　字幕︰1943年﹐秋。 

（淡入） 

　　焚屍坑前。 

　　腿有殘疾的青年徐木心﹐用一把釘刨﹐鉤著身子扒著粗鐵柵下那厚厚的灰燼。 

　　他拂了拂揚到臉上的灰燼﹐把脖子裡的一塊汗巾咬在嘴裡。 

從他那抬眼一望的神情上﹐我們依稀能夠辨認出﹐他就是眼前的這個已經踏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徐木心講述著。 

（閃回．黑白．近景．推移．淡入淡出） 

　　晨霧剛剛散去﹐從坡下就走來了一隊日本兵。 

領頭的杉山小隊長神色凝重。那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乏睡眠而變得黃裡透白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表情。在徐木心的印象裡﹐似乎這是這個日本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罕有地親自領著十幾個民工﹐抬著六副用毛竹紮成﹐蓋著白布的擔架﹐來到這個焚屍坑。 

通過余雙慶﹐杉山向焚屍的民工提出了要求︰這六具屍體單獨燒﹐立即燒﹐骨灰立即處置。並且不准任何人在整個過程中接觸這些屍體甚至他們的骨灰。 

　　屍床很快準備就緒了。 

揭開那些白布的時候﹐徐木心扒開了擋在身前的人﹐看清了那揭開的白布下一具具依然保持著生前最後一刻身姿甚至表情的死者。 

　　徐木心瞪大了眼睛﹐淚水從他的眼睛裡滴落﹐他抬起手臂擦了一下。 

（閃回．黑白．近景．慢拉開） 

燒屍班的班長﹐一個叫阿丞的漢子﹐點燃了滿鋪在鐵柵下的木柴﹐火焰迅速地竄了起來﹐帶著濃濃的煙。 

　　看著從六具一字排開的屍體上蒸騰而起的煙火﹐杉山的臉上依舊看不見一絲表情。 

（變焦） 

　　遙對著屍床﹐徐木心偷偷地合掌﹐拜了三拜。 

（閃回．黑白．近景．跟移） 

　　什玲河邊﹐徐木心將扁擔放下。 

　　他把扁擔從筐繩裡抽出﹐依在河邊的一根樹樁上。 

他回頭確認沒人盯著他﹐從樹樁下的一塊石板下取出早已偷偷放在那兒的幾張水泥包裝紙。 

　　他把幾張水泥紙捋平﹐從兩個筐裡各捧出一把骨殖﹐用紙分別包了起來。 

　　他用一塊木炭﹐在紙包外面﹐寫上了字。 

阿丞挑著擔子過來了。他將肩上的挑子放下﹐又揮手叫後面的另一個老人把挑子放在這兒﹐然後由老人挑著徐木心挑來的那副筐子離開。 

（閃回．黑白．拉開） 

　　青年徐木心單腿跪地﹐小心翼翼地重複著以上的動作﹐滿眼是淚。 

（淡出） 

5（近景．慢推） 

徐木心老人領著人下到坡下的一個凹處﹐指著那一塊坑壁上依舊留著紅燒土的地方﹐講述著。　　 

　　老人在土坑壁上捏下了一些土﹐跟學圻等人講著。 

　　學圻蹲下﹐仔細地看了看﹐又伸手撫著那坑壁上厚厚的紅燒土﹐滿臉淚水。 

由梅扶起了學圻﹐她跟著木心老人的講述﹐看著週圍一帶山坡上那依舊草木稀疏的紅褐色砂土﹐思緒起伏。 

徐木心老人講述著﹐眼前再一次浮現出半個多世紀前親身經歷﹑又令他大半個人生裡噩夢連連的場景。 

（疊入．近景．變焦） 

在杉山小隊長的親自監視下﹐幾個中國勞工取來了廢柴油﹐爬上了鐵柵﹐往屍堆上澆淋著。 

　　火被點燃了。焦紅的火焰裹攜著滾滾黑煙冒了起來。 

　　屍堆上﹐舞動的火焰吞噬著那六具英雄的屍體﹐濃濃的黑煙瀰漫著。 

（漸淡出） 

6（近景．變焦） 

（無聲。 

　　學圻等聽著徐木心老人的憶述﹐用手中的筆不停地記錄著。 

7（近景．慢拉開） 

　　東京﹐一家日式料理店。夜。 

　　五十頭丸造欠起身﹐給司馬的酒盅裡倒上清酒。他坐回去﹐把自己的白瓷酒盅斟滿。 

　　五十頭丸造﹐五十六歲﹐新日本特種鋼株式會社（新）供應科幹事。 

五十頭抿了一口清酒﹐拿起筷子挾了一個毛豆莢塞進嘴裡嚼著︰“司馬君はまだ若いね！”他把毛豆莢的空殼放回桌上﹐放下筷子。“中日友好の促進する事にもっともっと力を出して欲しい﹑そうなら、もうこれからよ﹑いい未來がますます有るじゃ！”（司馬君還這麼年輕！若是能够為促進中日友好更多更多地出力﹐那今後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啊！） 

8（近景） 

司馬飲了一口酒﹐紅著臉笑道︰“はい﹑精一杯頑張ります！”（是﹐我一定竭盡全力！） 

9（近景） 

五十頭（看了看司馬﹐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君達な﹑チタンって知ってる？”（你們聽沒聽說過鈦元素這種東西？） 

　　丸美搖了搖頭。 

五十頭又把瓷杯向司馬揚了揚︰“海南島まえに発見されてないかもしれないが﹑今はもう世界中めちゃにはやてるよ！”他放下杯子﹐扯了一下襯衣袖子﹐露出腕上的瑞士名錶﹐指著﹐“これこれ﹑この貴金属﹑‘チタン合金’と言う物よ﹑な﹑硬くて軽い﹑色々な混合金属にこの鉱物を与えたら﹑それを‘チタン合金’と言う。耐食性と引っばり性と強さに力強よく﹑最初はヨーロッパ﹑そしてアメリカに発見され﹑大変企業秘密として﹑航空機とロケットそしてロバートなどの構造材料に、いわば特種材料の大変重要な金属元素だ。”（也有可能以前沒在海南島發現過﹐現在在全世界可是瘋搶啊！就是

這個﹐這種貴金屬﹐這就叫鈦合金。又硬又輕﹐各種配量的金屬在冶煉時放進這種礦物質就成了“鈦合金”。有非常好的耐腐蝕和很強的延展性﹐最初是歐洲人發明的﹐然後是美國人。這可屬於企業機密了﹐製造飛機﹑火箭還有機器人等等所謂的特種材料裡都缺不了這種金屬元素。） 

　　他把最後那個“大變”的語氣加得很重﹐仰了一下腰﹐意味深長地笑著。 

（注︰三個日語外來語。1.チタン合金，即鈦合金。チタン，英語原詞是“titanium”。以片假名模擬詞的局部，在日語中比較常見﹔2.ロケット﹐火箭﹐英語原詞是“rocket”﹔3.ロバート﹐機器人﹐英語原詞是“robot”。） 

10（近景） 

　　司馬的臉上酒意甚濃﹐連眼睛都是紅的。 

他把酒杯放回桌上﹐看著五十頭，舌頭有點不聽使喚似地問道︰“それは僕に何の関係が有るの？”（這個跟我有什麼關聯呢？） 

11（近景） 

五十頭（循循善誘地開導著眼前的這個中國青年）︰“この前に話したでしょう？お父さんが停年だけど﹑まだまだ海南省の専門部門に影響力が有るよね？その昔の部下にちょっとだけでいいその影響力を使って。ね﹑地方に開採権が有るなら﹑内のような会社が北京の冶金鉱業部門によらなくても﹑直接海南島からそのチタンの樣な鉱物が手に入れるだろう﹖それとも鉱石が日本に直接輸出するなら地方から高く売らなくてももっと直接利益が得るじゃ？”（之前我們不是談論過了嗎？你父親雖然已經離休了﹐但在海南對以前的部下的那些部門還是有影響力的。而地方如果能把開採權抓在手裡﹐像我們這

樣的日本公司就不用通過北京的冶金礦業部﹐可以直接從海南進口像鈦礦那樣的礦產了﹐而地方不用賣得太貴却可以獲得甚至更大的利益。） 

12（近景） 

丸美給司馬斟滿了杯子﹐看著自己的父親﹐仍然不明所以似地提醒道︰“それじゃ﹑翼（つばさ）君に何がして欲しいの？”（那你想讓司馬做什麼呢？） 

13（近景） 

五十頭（給司馬挾了一塊“からあげ”﹐笑意盈盈）︰“簡単簡単﹑お父樣に手紙を書いて﹑そして相談相手に先に様子だけを紹介して﹑粗末な紹介でもう十分。來月に内の会社が海南島に投資懇談会があって﹑で﹑そこでお父樣にお逢いすることも出来ますから。”（很間單很簡單﹐就給你父親寫一封信﹐事先把對方參加會談的人員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很簡單的介紹認識一下就可以了。下個月我們公司在海南有一個投資懇談會﹐這樣﹐在那邊也可以順道拜訪你父親了。） 

　　丸美掏出散著香味的手絹幫司馬擦了擦腦門上沁出的汗。 

五十頭（慈祥地笑著﹐滿面紅光）︰“地方開採権と直接輸出により﹑コストが制限出来る、そして兩方が最大限の利益を得られるね？（他把臉轉向自己的女兒）ね？（又把眼睛轉向司馬）ね？”（地方開採權加直接出口﹐可以大幅度减少成本，那樣雙方就都能得到最大化的利益了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注︰“からあけ”﹐日式炸雞塊。“コスト”，成本。其英語原詞是“cost”。） 

14（近景） 

　　司馬放下酒杯﹐嗆得咳了一下﹐點頭。 

　　丸美體貼地輕輕拍了拍司馬的背﹐高興地笑了。 

15（近景） 

五十頭（又灌下一盅凜冽香醇的清酒﹐轉了話題）︰“うちの女房は全然駄目！彼女ボランティーアにね﹑とんでもないな情熱な﹑（數著自己的手指）ゴミ収集とか﹑エーズの防止宣伝とか﹑あっちこっち飛び回とるよ！しかし﹑家のあらゆる仕事は何もやらん。（搖頭）だからな﹑俺の家には目茶苦茶だ！（望著司馬﹐感慨地）日本の男は辛いよ﹑可哀想に。”（我的老婆真是無藥可救！她對在外面做義工﹐那是熱心得難以置信﹐你像什麼收拾垃圾呀﹐防止愛滋病宣傳啊﹐這裡那裡到處跑﹐滿天飛。家裡的家務活卻一點都不幹。所以啊﹐我那家裡啊簡直弄得一塌糊塗！日本男人可真是苦哇﹐多可憐吶！） 

　　丸美看著司馬﹐抿著嘴笑。 

五十頭（喝了一口酒﹐瞥了丸美一眼﹐似乎責怪地但絕不嚴厲）︰“なに？間違がえた？（看著司馬﹐苦笑）だから日本の女性はよ﹑男よりも一枚うえだよ！”（怎麼啦？我說得不對嗎？所以說呀﹐日本女人的地位比男人可是高了那麼一大層啊！） 

丸美（餵司馬吃了半截あまえび﹐半是埋怨地）︰“お父ちゃん﹑いいかげんにしようよ！”（爸爸﹐說點正經的！） 

（注︰“あまえび”﹐一種用來生吃的日式紅色甜蝦。漢字多寫作︰“甘海老”。） 

16（近景） 

五十頭（打趣地）︰“しかしな﹑うちの息女は俺とひとすじだ。（吸了一口氣﹐吐了出來﹐正色）これから司馬君が俺の息女と結婚したら﹑俺の息女に幸せやらさせなくては﹑駄目ぞ！”（還好﹐我女兒跟我是一根筋。以後司馬君和我的女兒結了婚﹐你要不好好地讓我女兒幸福﹐那我可是不答應的！） 

17（近景） 

司馬像得了皇帝的恩詔頒賜一樣﹐趕緊把手裡的酒盅放下﹐趁著酒勁雙手按著榻榻米地板﹐叩謝主子隆恩似地重重碰了幾下頭﹐喊著︰“はい！足し困りました！”（是！我一定加倍努力！） 

18（近景） 

　　丸美看著司馬﹐用手掩著嘴﹐羞澀地笑著。 

一個白帽白衣﹑繫著白飯單的廚師模樣的男人探進頭來﹐口齒便給︰“お酒とおつまみはよろしいのですか？”（還需要添一點酒和下酒菜嗎？） 

五十頭回了一下頭︰“いいよ﹑それあとにして。”（暫時夠了﹐其它的一會兒再說吧。） 

　　丸美把扯門重新推上。 

　　五十頭看了看女兒﹐拿過桌邊的公事包﹐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 

五十頭︰“次ぎの半年の授業料は﹑きょう﹑銀行から大学の口座に振り込んだ。これ﹑銀行のレシート。（他把那張收據遞給司馬）あす﹑学校まで聞いて見よ。（他把手裡的信封也遞給司馬）これ﹑次ぎの三ヶ月の生活費﹑数えて。”（接下去半年的學費﹐今天我從銀行給你們大學的戶頭裡轉過去了﹐這是﹐銀行的轉帳單。明天﹐你去學校查一下。這個﹐是給你的下個季度的生活費﹐你數一下。） 

19（近景） 

司馬（接過信封和單子﹐再一次雙手觸席做了個磕頭的姿勢﹐感激涕零）︰“本当に日本に来て﹑色々大変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真的是從來到日本起﹐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20（近景） 

“じゃ﹑ここにちょっと名前を書いて。”（那你在這裡簽一個名。）五十頭說著﹐用筆指了指一張紙上的簽名欄﹐把筆遞給了司馬。 

21（近景） 

司馬接過筆﹐在紙上簽了名﹐寫上了日期。他從自己的褲兜裡摸出一個帶印泥盒的印章﹐沾了沾印泥﹐再放到嘴邊哈了一口氣﹐在簽名欄後邊的印鑒欄裡鈐了印。 

22（近景） 

五十頭仔細地看了看簽名和印章。他收了紙筆﹐把東西放回公事包裡。舉杯示意了一下﹐乾了一口﹐道︰“お父さんが元気？”（你父親好嗎？） 

司馬（舉了一下杯﹐喝了一口）︰“ん、おかげ様で、元気です。”（託您的福，他身體非常好。） 

　　丸美給父親滿上酒﹐又給司馬滿上。 

　　五十頭︰“しかしね﹑（確認地）もう六十八歲？”（已經六十八歲了？） 

　　司馬點頭。 

五十頭（無限感嘆似地）︰“偉いじゃないか﹑日中友好交流の為に。”（了不起啊﹐為了日中的友好交流。） 

（注︰注意這裡的語序。前文中﹐司馬的對話裡也有一處類似的地方。當交談雙方在提及與對方國家關係的時候﹐其語序其實是有講究的。一般地﹐以日本人來說﹐提及中日交流時﹐應將“日”字放在前面。反過來也一樣。司馬作為中國人﹐在提及中日交流時理應將“中”字放在前面。此處的這種語序的並非無意的對換倒置﹐代表著說話人說話時的心態與用意。） 

23（近景．慢推） 

五十頭（放下筷子）︰“もう一事を伝える﹑今度﹑新日本特鋼が海南省三亞市に新しい選料工場が出來たら﹑司馬君を事務員に任命する﹑その提案はもう作案して﹑理事会に確認した。任命書は年末会社理事会で最終確認が終ったら﹑ちゃんと手渡りする。

（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昨天の常務会議が言ったよ﹑丸美ちゃんが來年卒業したら﹑またそちの管理者に担任させるって！”（還有一件事轉告﹐這一次﹐等新日本特鋼在海南省三亞市新建的選料工廠完工了﹐會社將聘請司馬君擔任那裡的事務員﹐任命提案書已經上遞並已經理事會議通過。任命書等年底公司理事會最終確認後我再親手轉交。昨天公司常務會議也同意丸美明年畢了業也讓她去那邊當個管理人員！） 

“大卒から直接会社員に成るなんて﹑しかも大手会社だよ﹑夢じゃないか﹑素晴しい事だよ！”（從大學一畢業就直接成為正社員﹐而且這可是一家大公司啊﹐是吧﹐哪去找這樣的好事啊！）”五十頭又舉了舉杯。 

前天，五十頭給司馬打電話，已經説到了今天請客和給銭的事，所以，昨天丸美告訴

他同一件事時他一點都不驚訝。但在前天的電話裡，老頭並没有提及寫信的事。看来今天若不是答應了寫信在先，這個什麽成爲社員的事，老頭還真不一定會説呢！想到此，司馬站起來﹐看著丸美﹐興奮地鼓掌，笑道︰“おめでとう！”（祝賀你！） 

五十頭與丸美都站了起來﹐三個人相對著為即將到來的美好憧憬鼓掌慶賀﹐互相鞠躬頓首。 

24（近景） 

　　三人復坐。 

五十頭（對著丸美﹐埋怨地）︰“母さんは駄目だよ！こんな婚約を結びつく場合にも出て來ないのに！”（你媽媽也真是的！這麼重要的訂婚儀式也不來參加參加！） 

　　他想起了什麼﹐突然又來了新的興致。 

　　五十頭餘興未盡地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個假髮套﹐戴在頭上。 

　　丸美忍俊不禁﹐用手去扯﹐五十頭躲開。 

丸美（嗔怪地）︰“お父さん！”（爸爸！） 

司馬的臉色通紅，幾杯清酒下肚是一個原因，而更重要的是他心裡有點犯嘀咕。他從来没説過自己已婚﹑有過孩子是肯定的，他也一直對甩掉徐順娟有把握，但是今天從老頭嘴裡直接提到了訂婚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從来認爲日本人的話，一千句裡有一句真的就已經是奇跡了。所以，對他們家這個傻乎乎的醜女兒，他從来都是逢場作戲，從不當真。就算萬一弄假成真，在他看来，大不了就是一件離婚與再婚的事。想著離婚與訂婚的順序關係，還有凡此種種必須處置的環節，他的心跳有點加速。

25（近景） 

五十頭依舊沉浸在成功在望的喜悦中，他用手理了一下頭上的假髮﹐十分高興︰“息女の結婚式に﹑俺はこのカツラをかぶろう﹑（他把頭上的假髮扯扯端正﹐左右轉了一下頭）だから﹑いいかたちにしなくちゃ﹑ね？”（女兒的結婚儀式上﹐我就戴上這一個假髮套﹐不是嗎﹐不打扮得漂亮些怎麼成啊﹐是吧？） 

　　丸美（把假髮搶過去扔在一邊）︰“父ちゃん！うるせ。”（爸爸！真討厭。） 

五十頭依舊心情大好。他摸著自己那頂上亮如燈泡似的光頭﹐自嘲兼挖苦地︰“俺の一人友達ね﹑息子の結婚式に﹑教会の玄間から出たところ﹑風に、カツラお飛ばされじゃてよ﹑嫁さんにめっちゃに責められて﹑もう本当に恥ずかしい。”（我的一個朋友在他兒子的結婚儀式上﹐剛走出教堂門口﹐頭上的假髮套就被風給吹走了﹐被他老婆當眾臭罵喲﹐真的是出足了洋相！） 

他掩嘴笑著﹐把那個“めっちゃに”（一塌糊涂）和那個“本当に”（真的）說得十分鄭重。 

　　三個人放聲大笑。 

丸美（掩著嘴﹐把那碟嫩綠色的芝麻拌海藻推到父親面前﹐打趣但認真地）︰“これ﹑このワカメを沢山食べて。そうすると﹑（她用手指在自己頭上比著）あと‘ツル﹑ツル’と髪の毛が一本﹑二本出て來る﹑栄養分があるから。”（這個﹐多吃點這個海藻。到時候那頭髮就會一根一根地長出來﹐這東西有特殊的養份。）　　　　 

（注︰カツラ﹐假髮。漢字寫作︰鬘。在漢語裡，這個字讀作︰蠻。形容頭髪美好的樣子。日語中，這個詞如同下一個單詞一様，常被寫作片假名，以使單詞在語句中顯得突出﹔ワカメ﹐一種綠色的海藻食品﹐屬海帶類植物嫩芽﹐色澤碧綠﹐口感很好。） 

26（近景） 

　　司馬（笑得前仰後合﹐他捂住嘴）︰“それは本当なの？”（這是真的？） 

27（近景） 

丸美（認真）︰“本当だよ！テレビから先週の番組で教えたばっかりですよ！”（是啊！電視裡上個星期的節目剛剛教的！） 

（注︰テレビ，電視，電視節目。日語外来語。其英語原詞是“television”。）

28（近景） 

　　五十頭真的挾了一大筷“ワカメ”﹐放進嘴裡認真地大嚼起來。 

（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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