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佘独舌 |花园漫谈
问曰:中日园林区别何在?
陈从周先生曾有言:“中国园林人工中见自然,日本园林自然中见人工。”中日园林之形态有别大体如是。
赘言之,中国园林乃文人园林,日本园林乃哲人园林。中国园林把超绝的精神世界与世俗生活天然融合,用“天人合一”形容至为精当。日本园林则是一味地追求从凡尘的超越,到达一种孤寂的高地,故可称为哲学园。
在日本金阁寺的枯山水中,有一坐圆锥形的沙塔,塔的下面是一片由沙子梳理而成的“田园”。此种景象,自然让人联想到“聚沙成塔”或“沧海桑田”。其旨趣与西藏僧人的沙画坛城异曲同工。僧人们花极大的心力,呈现出一个奇妙的世界。但旨趣并非世界的美妙,而是美妙的不可靠!风一吹就消失了。
日本庭院的意趣大体亦如此。有一次在课堂上讲到这里,正欲转身写字,只听“啪”的一声,自己心爱的玻璃水杯掉在地上,粉身碎骨!正好对学生说:如是!如是!杯子用它的生命演示了世界的无常,正如日本的僧人用沙子演绎着无常。沙石的世界如此,玻璃的世界如此。所谓镜花水月,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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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日本的枯山水实际上是一种放大的沙画。只是,在枯山水的世界里,还有另一层禅意:坚固的石头与柔软的细砂体性无二无别。真实的山水与虚假的山水合而为一。
不仅日本园林,其建筑,器具均显工艺性痕迹。相比而言,中国园林少工艺性,更多呈现物之天性。中国园林是让物自己说话的。日本园林则是借物说话,故有“物语”之说。以物为语言,表达的是设计师的理念。中国造园师则更像策展人,作品不是我的,我只是让它更好地呈现出来而已。
日本园林中的用石,乃精心打磨之后的石头,部分植物亦经修剪。当然,此打磨修剪的过程与西方园林中的修剪是大异其趣的。日本枯山水大师枡野俊明言:“作庭即修行”。日本园林中对自然素材的修饰本身即象征着僧人的修行:一颗美石乃修炼的结果。化解坚硬的棱角,达到柔软圆融的境界。
中国园林中的石材与植材一定是"放浪形骸"的。这是文人与僧人生活态度的不同。当然,中国园林中的哲学的境界也毫不逊色。为求其简,不妨把中国园林大体分为南派与北派。南派以江南园林为代表,体现禅宗般若境界;北派以皇家园林为代表,颇显华严海会境界。向来讲中国文化,空似乎比有更受青睐,在佛教中南派代表人物慧能的声望大超北派神秀。江南园林似乎也比北方园林胜出一畴。
然而,若以空有不二的观点来看,北派至少与南派同样重要。论家多看重江南园林小中见大,有“芥子纳须弥”的神韵。殊不知,皇家园林则开辟出另一番境界:大中见小,“重重互摄”的华严境界。
以圆明园、避暑山庄这类大型皇家园林为代表,与江南园林的小中见大相反,他们的主要特点是化大为小,开辟了一种“集锦式”布局的风格。这种布局风格既不同于时下流行的极简主义园林,也与欧洲的皇家园林(如凡尔赛)大异其趣。它并不偏好简单宏大的结构,如大草坪或大水面,而是有自己的山水逻辑:在圆明园48景中,每一景均是一个完整的小宇宙,各个空间之间则有一种同构、同息关系, 类似北京的四合院与紫禁城的关系。通过此种“集锦式”的布局,实现化大为小,小中见大,重重无尽的空间感受。这正是中国哲学在空间上的典型体现。
与凡尔赛的机械结构不同,圆明园的空间结构属典型的生物有机体结构:一个山羊的细胞就包含有整只山羊的信息。“集锦式”园林中的任何一景,独立出来,还是一个完整的花园。作为单体,它是一个圆满;构成整体,还是一个圆满。故称“圆明”。对于凡尔赛来说,其任何一部分单独出来,便失去了意义。单体只有植于整体中才有意义。
此外,中国园林的空间生成还体现出分形的特点。分形是自然万物生长的一种常见的方式。机体不仅在空间上自我复制,也在时间上自我复制。更重要的是在不同的尺度上自我复制,使得同息,同构,遗传成为一种普遍现像。
正如日本人用枯山水演绎了世界的无常,圆明园则用生命演绎了同样的意趣。纵观圆明园的历史,它以一种行为主义的方式,表现了中国园林的真谛。当那些华丽的建筑毁于一旦,留下来的恰好是一座空明的山水园。建筑的毁灭,恰恰将人们的关注点引向中国园林的本质——山水。圆明园也以这样一种形式,悲剧性地演绎了它的名字的含义:空而后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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