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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悼!华中师范大学老校长章开沅逝世

湖北日报 2021-05-28

据华中师范大学官微:享誉海内外的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华中师范大学前校长、人文社科资深教授,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创建人,章开沅先生于2021年5月28日8时15分在武汉仙逝,享年95岁。



华中师范大学官网公开资料显示,章开沅祖籍浙江省吴兴县,1926年生于安徽芜湖。著名历史学家、教育家、美国奥古斯坦那学院(AugustanaCollege)荣誉法学博士、日本创价大学与关西大学名誉博士。早年就读于金陵大学,后长期执教华中师范大学,是享誉国际的中国辛亥革命史研究会、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现改名为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和中国教会大学史研究中心的创办人和领导人。


章开沅教授在辛亥革命史研究、中国资产阶级研究、中国商会史研究、中国教会大学史、南京大屠杀历史文献等研究领域都有开创性的学术贡献,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其论著丰厚,主要有《辛亥革命史》、《辛亥革命与近代社会》、《开拓者的足迹——张謇传稿》等。


曾获第七届吴玉章

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


2018年12月11日,第七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在北京颁奖,章开沅成为两位获奖学者之一。该奖项自2012年设立以来,被视为中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最高奖项。


章老当时通过视频表达了获奖感受。他认为,这个荣誉不是给他一个人的,而是授予他们这一代同行学者的,因为好多好多大的工作都是集体做的。他回忆,自己在战乱中连大学本科都没有读完,跟随革命浪潮进入了解放区,建国后又早早地推上了大学讲台,这一点学问都是边教边学、自我积累,自觉得底子很薄,因此从不敢用人梯来要求自己,只愿为年轻人当铺路石子。“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改革开放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讲,是学术青春的空前焕发。我们同其他各界人士一样,都共同参与并且见证了改革开放伟大历程。”章开沅教授认为,最可喜的是学脉连绵,后继有人,一批又一批英才脱颖而出,在专攻的领域已经越来越超越他们这一代人。


章开沅教授感慨地说:“不要盲目地膜拜古人,更不要盲目地迷信和追随洋人。走自己的路,这是我们当代中国学者应有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治学不为媚时语,独寻真知启后人。历史是已经划上句号的过去,史学是永无止境的远航。这是我终身抱持的信念,现在我仍然把它作为对后世的赠言。”


中国人文社科界辞去资深教授第一人


章开沅先生曾四度提出辞去资深教授。时任华师大党委书记马敏坦言:“一开始我们是犹豫的,是舍不得的,是想挽留的。”后来,见章先生再三提及此事,且言辞恳切地表示“荣誉可以终身,待遇应该退休”,学校决定同意他的请辞。


2014年4月16日开始,章开沅先生原本可以保持终身的“资深教授”身份就彻底的没了,与其一块儿没有的还有“资深教授”所享受的院士待遇,包括每年10万元的津贴。


随着2014年5月开始正式领取退休工资,当年88岁的章开沅先生成为我国人文社科界辞去资深教授的第一人。


曾为湖北日报写作专栏文章


2015年3月29日,湖北日报《书香人生》栏目开栏之时,有幸邀请到章开沅先生写作开篇文章《开卷有益》,分享他的阅读人生。



以下为先生的《开卷有益》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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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有益

章开沅


我从小爱读书,又幸而有书可读,但却谈不上什么家学渊源,更没有什么读书计划。


父亲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子女又多,除对作为长房长子的大哥略予教诲外,对我们基本上是放任自流。但是他的书橱中却不乏有趣的书,其中有些显然是为孩子们买的,如开明书店《小朋友》之类的书刊。丰子恺的画和冰心的散文,使我浸润于美与爱的世界。书橱中更多的是大人看的书,我有时也偷偷翻阅。除鲁迅的《故事新编》、《朝花夕拾》外,较吸引我的是林纾译述的西方小说,如《茶花女》、《三剑客》之类;虽然是不大看得懂的文言文,但基本上可以了解故事情节和主要人物性格,为以后阅读西方文学作品提供若干方便。


大哥单独住在祖父那幢楼上,他有自己的书橱并且有钱买自己喜爱的书。我在课余常去翻阅,他有时也慷慨地把书借给我带回来看。除《西游记》、《封神榜》等神话小说外,我最爱看的是武侠小说,如《彭公案》、《施公案》、《七剑十三侠》等,常常看得如痴如醉,连吃饭都忘记了。由于是大家庭,小孩一大堆,长辈们根本不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书,还以为我是勤奋好学,亲昵地谑称为“书呆子”。


这些令人痴迷的武侠小说常使我流于荒诞,譬如整夜含一颗橄榄核“练功”,幻想成为随一道白光隐遁的剑仙;或是把铅笔头锯碎咽下“练丹”,指望能产生什么特异功能。但是这些书都促使我养成爱读书的习惯,同时也丰富了我的想象力,并且或多或少增添了若干阳刚侠气。我的老家在江南一个县城的近郊,高高的院墙把我与外在的世界隔绝。课余生活很单调,唯有读书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和色彩。


但是好景不常,抗日战争的爆发迫使我们随着难民潮逃到四川。父亲由于工资低,养不活这么多子女,便把我们分别送到几处可以享受政府“贷金”的学校。我很幸运地进入条件较好的江津国立九中,从初一读到高三。那里不仅有一位学者型的校长——曾在法国攻读哲学的邓季宣教授;有许多优秀的老师,其中有些曾在安徽大学任教;还有比较完善的图书馆和实验设备,那是由西迁复校未成的安徽大学借用的。学校设在偏僻的乡村,教室和宿舍大多是聊避风雨的简陋竹泥棚屋,晚上只有用桐油灯草照明。伙食更谈不上什么营养,吃的是霉烂且混杂稻壳、稗子、沙石、米虫之类的所谓“八宝饭”,而且经常难以填饱肚皮。但是,精彩的课堂教学与丰富的图书却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精神营养,使我们淡化了离乡背井与生活困苦带来的悲愁。


在九中的图书馆中,最受欢迎的是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万有文库》。由于是纸皮平装的小开本,纸张又比抗战期间内地出版的书籍洁白坚实,便于随身携带在寝室内外阅读,喜爱课外读物的同学几乎是人手一册。《万有文库》把我们这些少年读者引入知识的海洋,从文、史、哲、经到天、地、生化,从亚里斯多德的思想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尽管生吞活剥,似懂非懂,却也增长了不少见识,特别是激发了强烈的求知欲。


但是中学生活未能划上圆满的句号,眼看就要毕业时我却被校方视为不安定因素开除了,只有到重庆投奔正在药专读书的大哥。大哥也是靠“贷金”度日的穷学生,哪有力量帮助我,无非是饱一餐饥一餐地在学校大食堂里吃“混饭”。白天大哥和同学们上课去了,空洞洞的宿舍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无助和失落之感陡然袭来。幸好大哥书架上有许多装帧精美的书籍,我最爱看的是多卷本的中国绘画史,那一代代杰出的画家,他们的作品及其人品深深地吸引着我,使我初步认识到艺术不仅有技法层面还有意境层面,每幅流传下来的名作都有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正是这些书填补了我精神上的空虚,使我从一个浮躁浅薄的少年逐渐成熟起来,开始用较为深沉的理性眼光来观察人生与社会。


后来,我又进入一个专门收容沦陷区难民学生的两年制计政专修班,但还未读完一年,便因为与军训教官激烈冲突又被开除了。不过我在这个班倒也有些收获,那就是在课余阅读了一大批19世纪俄国文学的经典名著。


这之后,18岁的我经人介绍到船上打工。无书可读,却使我学会读社会生活这本大书。困顿无奈之际,想起了高尔基,想起了曾经读过多遍的《我的大学》。我与威风凛凛的老驾长(舵工)、伶牙俐齿的号子领唱、忠厚老实的厨子以及十来个纤夫,逐渐建立友谊,并且仔细观察他们的形貌、举止、语言乃至内心世界。过去读过的《水浒》之类小说又复映现脑际,我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一些梁山好汉的影子,虽然他们并未从事劫富济贫,但却不乏江湖上的侠义与豪情。


谈了这么多往事,读者也许会感到迷惑,读这些书与你以后从事历史研究有什么关系。我要如实坦陈,少年时期我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历史学者。但是,我至今仍然受益于当年所读过的那些有字的和无字的书。


一是养成了良好的读书习惯,虽然不如古人所云“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但至少总觉得读书是每天不可缺少的功课。


二是提高了文化素养与写作能力。前人说,文史不分家。史学同样需要文采,需要艺术魅力。我的著作稍有可读性,与此有关。


三是学会了体验人生,观察社会。这样便有利于理解和阐释历史上的人和事。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书给我以精神力量,是书中那些英雄为我树立榜样,是高尔基那样的作家激发了我对真理的不懈追求,出污泥而不染,虽贫困而不失生态。回顾平生,无论是在多么苦难的日子里,最值得留意的还是过去的读书生活。


当前,一些事业有成且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把大好时光消磨于酒食征逐、声色犬马之中。这是对生命的自我摧残,如果每天抽些时间多读些有益的书,岂不更加有利于自身完善与造福社会!


谨以一句老话奉献给读者诸君:开卷有益!


先生千古!

一路走好!




来源: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韩晓玲,华中师范大学官网、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长江日报

编发:刘郸、实习生张欣颖

审核:唐晓煜

出品:湖北日报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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