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春天的自然里——记日本自然学校考察之行
四月中旬，正是百花争艳之时。还不等考察的伙伴们惋惜东京的樱花已近尾声，我们就迎来了山中花好时节——遍野的桃花带和满开的樱花树不断带给我们惊喜，而有的樱花树更是因为天气和环境原因还没有开花的意思。
第一站 小而美的“风与土自然学校”
我们的第一站是位于都留市的风与土自然学校（以下简称“风与土”）。之所以命名为“风与土”，是希望能够将外来的“风之子”，和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土之子”联合到一起，并兼顾当地气候、文化等风土因素，来开展建设可持续社区和社会的活动（根据《拥有我们自己的自然学校》）。
学校的所在地是典型的日本里山地区，不算拥挤的木造民房边上连着一片片的农田。穿过一条后山小径，我们终于看到了“风与土自然学校”，一座不大的民居，从外面看只是一座和其他民房没什么两样的两层结构木房，创始者梅崎先生和他的家人就住在这座房子的一楼。它的二楼则被改造成适合自然学校开展室内活动的空间。“风与土”的全职人员只有梅崎夫妇，是一所家庭型的自然学校。房子的后面有很大一块农田，这是开展室外活动的主要场所，因为学校的主题是通过农业体验实践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而其中一大内容就是自然农法。学校课程内容的设计以梅崎家的生活为素材，可以说这里的生活约等于自然学校活动。所以这里的生活又被称作“半农半自然学校”。
风与土自然学校实践着自然农法和朴门永续农业设计的原理。所谓自然农法，梅崎老师说，就是不耕地、不除草、不施肥、不把外部的事物带入也不把内部的事物带出去。简而言之，就是不把杂草、虫、微生物等当作敌人的“无敌”农法。甚至浇水，只需要在菜苗小的时候浇就够了，菜苗长大后几乎不需要浇水，这是为了鼓励作物的根向深处生长。有人说，这和养孩子很像。孩子小的时候要给予呵护和关怀，而等他长大了，就让他自己摸索、独立成长，这样才能培育出阳光健康的孩子。
图1 梅崎老师讲解自然农法
第二站 综合性自然学校——KEEP协会环境教育事业部
KEEP全称清里教育实验计划(Kiyosato Educational Experiment Project)位于避暑胜地清里，海拔1400米，我们去的时候路边甚至还有积雪未融化。KEEP协会周边的自然环境非常优美，环抱在八岳群山中（八岳群山的总称，包括北岳），还可以眺望到富士山。这里有自然学校设施、幼儿园、牧场、野营地、展览馆、住宿设施等，是一所综合型自然学校。
KEEP的自然体验活动活用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经过精心设计后展开。任何的自然物都可能成为教学工具。活动后一定会设置整理反馈时间，从而深化教育的目的。KEEP根据不同地理特点设计了几条不同的自然步道，还制作了生动有趣、简易明了的地图（图2），适合拜访者在自由时间时安排。另外KEEP与医生合作开展森林疗愈活动；与企业合作开展青少年教育、生产再生能源等；与建筑公司合作为山鼠等铺设动物通道……
图2 自然步道：富士山和溪流的小径地图
KEEP协会拥有三个展览馆，分别是山鼠博物馆、八岳自然中心和创立人Paul Rusch纪念中心。展览馆里的展示很多都是手工制作、十分注重互动性，连成人一进去就被各种好玩的吸引，更别提小孩了！比如在一片手工制作的森林里，找找睡鼠在哪儿？
KEEP的幼儿园，虽然从运营体制上来说只是当地一家普通的幼儿园，但不管是从他们的教育理念还是活动内容上看，其实就是一家森林幼儿园。（KEEP的幼儿园的历史很长，并且没有使用森林幼儿园的名字，KEEP有森林幼儿园的项目，为了避免歧义，在这里做出这样的说明）在这里遇到的小孩是我见过的最不怕生的孩子。见我们进去，他们不会躲或是悄悄地朝你打量，有些好奇宝宝围过来跟你热情地打招呼，有些还是自顾自地愉快玩耍！我想，森林幼儿园的孩子们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每天都可以在这无比美妙、充满灵性的大自然里自由玩耍，启迪想象力。真有点希望自己能回到小时候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KEEP的香草冰淇淋是用牧场里的奶牛产的奶做的，是这里的名物。吃着香浓的冰淇淋、泡着温泉足浴、面朝富士山眺望美景，简直太惬意！KEEP除了是自然学校，也是度假胜地。很多游客因为来这里度假而了解到这里的自然体验活动，这也何不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自然教育？
第三站 日本自然学校运动先驱——Whole Earth自然学校
Whole Earth是日本最早的自然学校之一，拥有超过30年的历史。
我们先是体验了他们最为经典的自然体验活动——树海洞窟探险。由Whole Earth自然学校的Chai带队为我们讲解富士山脚的一片原生林的地质和生态故事。在树海里，Chai让我们亲自去感受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石头、可以捏出水的木屑，然后再将一些知识点有机地结合进去。在黑漆一片的洞穴中，Chai说：世界上最黑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深海底部，一个便是洞穴深处。我们第一次在真正伸手完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屏息静听水滴的声音，像动物一样感受这个世界。Panic（惊恐）游戏中大家同样是在黑暗中排成一列，一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洞穴的岩壁，在黑暗中靠团队合作前进。
图3 树海里探寻富士山脚原生林的秘密
在树海探险时我们在山坡上发现了一只野鹿，也得知富士山周边区域野生鹿泛滥成灾、森林生态平衡受到严重破坏。Whole Earth的活动之一便是猎捕这些大量繁殖的野生动物，这大概是它与其他自然学校最大的不同。打猎曾是当地人传统的生存方式之一，而过度保护野生动物破坏了生物圈的平衡、对环境造成负面影响。所以自然教育与其说是传递生态保护的信号，不如说是教授一种把自己当作自然的一部分去倾听自然、与自然恰当相处的思考模式。
除了打猎活动外，Whole Earth作为里山系自然学校，也正在为恢复里山资源而努力。比如对弃耕地、缺乏维护的人工林和竹林进行管理，并将之转化成自然体验活动，让更多人能通过活动了解和参与解决这些环境问题。用Whole Earth自己的话说就是“利用乡村资源形成漩涡带动整体发展”。
第四站 富士山脚的田贯湖自然塾和富士市立少年自然之家
田贯湖自然塾是一所位于国家公园的自然学校。附近便是可以拍到“钻石富士山”的摄影点。所谓“钻石富士山”，就是一年当中的某几天太阳正好从富士山顶升起，仿佛一颗钻石。我们拜访田贯湖的日子正好在那个时候附近，所以有幸目睹了这个奇景（不过，太阳还是稍稍偏右了一些，图4）。
图4 钻石富士
在这样一个地方，游客自然络绎不绝。而自然塾建立在这便是想吸引一部分的游客（特别是亲子家庭）来拜访。作为访客中心的“自然体验屋”是这所自然学校的中心建筑。建筑具有利用太阳能发电、屋顶绿化、雨水贮存等生态设计。体验屋的口号是适合0~200岁的人来参观！进门脱鞋的设置让孩童能够毫无顾忌地在地上摸爬滚打。上下两层的空间里有各种充满趣味性和互动性的展品。这些展品大多是手工制作且不具有太高科技含量的。但这些易上手的展品能让拜访者玩得不亦乐乎~（图5）
图5 自然体验屋内有许多好玩、易上手、手工制作的游戏
我们拜访的最后一所自然学校便是富士市立少年自然之家（以下简称“自然之家”）。它和田贯湖自然塾一样是公立设施但由Whole Earth托管。自然之家位于丸火自然公园内，而大部分的体验活动便在自然公园展开。为我们做介绍的大武老师告诉我们日本教育由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组成，日本法律规定一定年级的学生必须接受学校外的社会教育。所以富士市的学校便会与自然之家一起为学生们组织1~2天的自然教育活动。
此外，自然之家还致力于解决一些社会问题，如为不上学或有学习障碍（LD）、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的孩子提供特别支援。
在最后一晚的讨论中，我们简单比较了中日自然教育的差异，比如从内容上看，日本可能更加偏向户外；从从业者性别上看，日本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况比平均的要严重（男多女少），而中国则明显的女多男少。
相对于中国的自然教育，历经30多年发展的日本明显要成熟很多。但并不是说不存在问题。设施利用率的降低是一些公立自然学校面临的共同问题。公办民管（指定管理者制度）的模式也存在一些特殊的问题。
一周的日本自然学校考察是一次打开和加深对于日本自然教育认识的旅程，一行人在享受大自然魅力的同时，增进了对日本自然学校的了解，获得了许多宝贵的一手资料，有些伙伴更为开展自然教育事业找到了可供参考的信息、甚至是进一步合作、交流的机会。感谢多年来陪伴我们成长的日本自然学校的老师们，也感谢一路上乐于分享和互助的伙伴们。希望中国自然教育的明天如这春光般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