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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声】国宝贝:我在说出自己是“患者”的那一刻重生(上)

大家好,由北京尚善公益基金会、渡过平台、郁金香陪伴和喜马拉雅共同推出的心理健康音频节目《心声》与大家一周一会。今天,《心声》第二期《国宝贝:我在说出自己是“患者”的那一刻重生(上)》上线啦!


本期嘉宾

国宝贝(网名),“渡过”陪伴者,“渡过”北京同城会群主。语言学硕士,曾在知名媒体做采编工作十余年。2018年患重度抑郁住院治疗,2019年加入“渡过”社群,从2019年开始陪伴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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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访谈文字记录


主持人:留点时间聆听心声。大家好,欢迎收听一周一期的《心声》栏目,我是主持人香枝,来自抑郁康复社区渡过。今天我们请来的嘉宾是渡过北京同城群群主国宝贝老师。您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国宝贝:大家好,我是渡过北京同城群的群主国宝贝。


Q1

主持人 香枝

我们知道您现在是有好几重身份,据我了解的有曾经的记者、抑郁症康复者,现在还是渡过北京群的群主,还是“渡过跑团”的团长。先说说您最近在做什么吧?

国宝贝

最近我在组织渡过的群友开始跑步,五公里跑,大概一次需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把步幅降下来,无氧运动变为有氧运动,大家都挺感兴趣的。现在我准备充分利用北京的资源,分五个区域,建五个分跑团,第一个跑团是绕着故宫跑,跑下来大概四公里多,北边的跑团是奥森公园,以南园为主,跑下来是五公里。南面的跑团是绕着天坛跑,西边我准备开发老山公园或者是玲珑公园,东边我准备利用通州的城市绿心或者是大运河公园。
很多朋友告诉我:“我状态不好,我不想动,我没有体力出门”,我就劝他们:我说你是抑郁了,你更应该跑,你遇到困难的事情,你遇到痛苦的事情你要先跑起来!所以这是我最近想唤起我们渡过群友先动起来,先激发自己内在的能量。


Q2

主持人 香枝

听起来特别有意义,很值得期待哦。我记得去年八月份我们第一次见面,十月份的时候,我们在北京做了一次线下活动,当时大概有四五十个都是患者或者家属,我们在一起,那天正好是您生日,我们当时一起给你做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庆祝,之后每个人都开始轮流介绍我是谁,有的人说自己是公务员,有些人说自己是教师,轮到您说的时候,我记得您当时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我是一个患者。当时全场听了这个哄堂大笑,大家都会心的应合着:“我们也是患者!”。您当时描述您的感受,就是说出患者这两个字之后,您彻底的放松了。能不能谈一谈,说出“患者”这两个字之后您的一些变化?

国宝贝

你想让我谈谈我说出“患者”之后的故事,我能不能有个请求?我想先谈谈我说出我是患者之前的故事。其实说出“我是患者”这四个字之前,我整整走了三年。这三年是从2015年到2018年。2015年11月份,当时我在河北张家口采访的路上,听到我父亲病重病危的消息,我赶回到父亲身边,已经来不及了,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个事情对我打击很大,因为男孩子嘛,年轻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追求去走自己的路,很少能做到和自己父亲和解的。我也是属于叛逆者,很多事情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和父亲唱反调。但是我其实有一个内心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和爸爸和解,给爸爸道歉。但是这个机会没有等到!这个事情就是一个触发点,从2015年11月开始,我的情绪严重低落,工作是在延续,但是快乐不起来。有时候工作越忙越觉得是摆脱自己痛苦的一种手段,这样的生活延续到了2018年的国庆,那个时候我的症状就更不好了,出现不愿意上班,不想社交,没有食欲,没有行动力,甚至有将近一个月都不出门。在那种情况下,家里人没有办法给我送到了安定医院。我刚开始也抗拒吃药,因为我有深深的病耻感,对药是排斥的,但是还是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治疗。
其实中间有很多故事,既然说起来了,我也愿意和大家分享,如果大家看过美国大片《飞越疯人院》的话,大家都会对里面的一个主角麦克墨菲印象深刻,他当时接受的是电休克治疗,大家看了都觉得非常残忍。其实我在安定医院是做了十二次的无抽搐电休克疗法,这个算是一种电休克的手术,应该顶格就是十二次吧!我出院之后,所有的躯体症状:一些幻听、幻觉,情绪严重低落,这些躯体症状消失了,食欲也恢复了,但是体能下降的很厉害,人胖了好多,走两三公里的路都走不下去,就会觉得累。那个时候我当时特别迷惑,因为觉得自己二三十年积累的所有的东西都全部摔碎了,碎了一地,再也弥补不了,就是那种感受。走在长安街上,就感觉别人都在忙,我自己成了个闲人,漫无目的,所以那时候也是为了自己寻找一些精神力量,把以前想去没有时间去的所有的网红书店都走了一遍,书多多少少给了我一些安慰,但是没有给我很实在、很强大的东西。我当然不像病前那样活得像行尸走肉,但生活还是漫无目,因为那时候还可以享受休病假的待遇。那时候我并没有完全从病患里面走出来,直到当时遇到张进老师,当时他听完我的故事之后就问了我两句话,第一个是:“你有兴趣做这个群主吗?”我说:“有”。其实那时候这是应付的话,我也不知道对做这个群主有多大的兴趣,我只是应承下来了,因为他是我的同行,是我的前辈,是我尊重的一个老师,我当时出于礼貌,我说我应该有这个兴趣。他说第二个问题:“你有时间吗?”当时我想我以前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特别有时间。其实那时候我内心是矛盾的,是回到原职?日复一日,重复以前的生活?还是去投身到渡过的公益事业里面?那时候,我认识不到什么是事业,只是觉得这个事情能帮到我自己,隐隐约约也感受到能帮到别人,所以当时我就应下了这件事儿。
北京群组建之后,很快的速度,大概两三个星期吧,基本上快满群了,当时我感到非常的震撼,我以为这个病只有我不幸得了,其他的人好像不会像我这么背运,后来我发现铺天盖地的,就北京市内的无数的家长要加我,无数的病友也要加我。我得病的时候,我微信里面的好友大概不超过十个人,我以前曾经有微信群,有几百个好友的历史,后来因为我得病全部给删掉了,就剩了有几个人,那是些不联系都没有办法的人。后来因为我做北京群主之后,我的微信必须打开了,要加我为好友,我必须接纳,我的朋友圈也要打开,我要先展示我自己,也许是北京同城群开始建群之后,逼着我自己放开自己的朋友圈,放开自己的内心去接纳别人,所以到去年十月五号,北京群第一次线下活动,也许是个巧合,正好赶上了我的生日,但是渡过的一些好朋友,他们非常有心,已经帮我准备好了蛋糕,那一刻我特别感动,所以让我介绍我自己的时候,不太想提我以前做什么那些原职,那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要辞职,要和我的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我不憎恶我以前的生活和以前的工作,我甚至还会感谢我以前的工作,但是我想换一种活法吧,那一刻我想好了,我说我是患者,然后大家哄堂大笑,因为那些人都能听懂,那些人都会对号入座,都觉得我也是他们的同类。那一刻我感受到被认可的快乐,我自己也觉得我可以打破我以前压抑我好久的那些东西,我承认我是患者,从那一天开始,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种重生。



Q3

主持人 香枝

听完国宝贝老师的介绍,我就想起了劫后重生这四个字,在您生病住院之后,你生活里的那些元素全变了,就包括您刚说到朋友圈的朋友里,从原来的只有十个人,慢慢的里边又加了有几百人、上千人,到这里的人跟你原来当记者的时候其实完全是不一样的一个群体。我们也知道国宝贝现在是渡过的一个陪伴者,那也是很受患者欢迎的陪伴者,能不能说说你在做这个陪伴的过程当中的一些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

国贝宝

我觉得我做陪伴者的过程中经常会遇到一些家长问我说:“您经常去听一些所谓的负能量的故事,听他们倾诉,去看他们焦虑的样子,你会不会又被带回到以前的状态?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还会不会回到那种状态吗?,但是这一年多我没闲着,我自己通过自己的学习,然后也接触很多病友,接触他们,接触他们的家人,我仿佛看到了过去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投射在好多人身上,有些人真的像我过去那种活法,虽然他可能有时候比我年轻好多,有的可能比我年龄再大一些,但是有很多特点和我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想我说我通过这些求助者,我看到了我过去,所以我更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我以前接触的一位求助者,他是一位律师,高收入,每天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天的睡眠时间两到三个小时,出现问题之后求助我,而且他还让我签一份协议保密协议,保证不能在任何场合,公布他得抑郁症的这个事实。今天我在这个节目里也提到这个故事,对他也没有什么不敬啊,因为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他只是这个群体里的一个代表。他外表长的很帅,有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是他晚上和我交流的时候,他说他就像张爱玲小说里面那个华丽的长袍一样,外表是华丽的长袍但是里面全是虱子,他说“我活得生不如死。”所以他跟我倾诉,他说“我不能去医院看病。”我说为什么?他说:“你要知道去医院看病,那个病历都是法律文书啊,我现在还兼着某某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如果他们知道这个独立董事是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有可能我就保不住我这个职位了!”他说只有你知道要保密。我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著名的心理咨询师啊?他说:“我情愿让你做我的陪伴者,因为你当时你写的一些文章,在渡过平台发表的文章,他说极度像我,太像我了,而且你说的那些话就是我想说的那些话,特别是里面有一句话:“生命不止是呼吸,还有运动。”但是在人犯病的时候就剩下呼吸了,没有运动了“”他说你这句话写到我的心里面了,所以他说我那天晚上就想好了,我一定要找你做陪伴者,然后我陪他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吧,他的状况越来越好。当然他的状况好了之后,和我的联系就越来越少,我们当时曾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就是已经超过陪伴的那个界限,他很多私事,很多自己的烦恼都讲给我听,我们年龄相差无几,算同龄人,达到那种程度他病情慢慢好转之后,他越来越疏远我了,后来我跟他开玩笑说:“你又越来越像律师,而不像一个求助者”,他说那你恭喜我吧,他说:”我谢谢你这三个月对我的帮助!”。所以我觉得陪伴者和求助者可能成不了终生的朋友,但是在陪伴过程中,你拉他一把帮助他走过来了,我觉得就已经善莫大焉,就可以对自己说,我曾经帮助过这个人,就有一段特别美好的回忆,这个对我一种疗愈,我觉得我内心存的那些温暖的、善良的、美好的感受越来越多,我自己的内心就会越来越有力量。
当然,陪伴者故事还有很多悲伤的故事,可能一下子也讲不完。我就刚才讲了一个特殊人群里面外表光鲜亮丽,内心生活得非常焦灼不安的这些人,他们也需要一些帮助。



Q4

主持人 香枝

听国宝贝老师的描述,特别有画面感。让我就想起那个龙应台的那本《目送》。我记得张进老师也说过,因为我们在杭州在做一个康复基地,我们的康复基地其实也想接纳一些暂时不能回归社会的人,他们到基地里面生活疗愈之后,再目送他们远去。这又提到了一句,我们并不是想长久的留把他们留在这儿,而是希望扶他一把,送他走他应该要走的路。在刚刚的这个分享当中,我看听到一个非常典型例子,就是每一个患者就是当他是抑郁症患者的时候,他身上是有一个标签叫患者,而患者这个标签的背后其实有很多身份,不管是律师、成功人士、创业者、教师等等,是有不同的身份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大部分的人是不愿意接受患者这个标签,所以不管是本人的病耻感,还是社会的偏见,对于他们的康复其实是一种阻碍,就是不承认疾病这个事情本身就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我们无法改变现阶段大家对抑郁症的偏见和歧视,这是社会现实。讲一个故事吧,分享一下病耻感的这个话题。

国宝贝

我有一个认识快十年的朋友,好久没见,去年他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我辞职了,得了很奇怪的病。他见我之后他说:“听说你得了神经病。”我当时想反驳,但是我觉得我们以前有交情,我需要告诉他一些基本知识,我说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心理疾病,你可以理解为精神病,这个词汇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分清楚,因为我们做新闻要做到用词准确,然后他就笑,他说:”这个用词不重要,但是你确实是病了吧?”,我说是病了,然后我看他脸色特别不好,一看就是没睡好觉那种状态,我说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不好?他这个人比较真诚,实话实说,他说我三天都没睡好了,我严重失眠,我说你是不是入眠困难,他说是,我说你是不是两三点钟就要醒了?他说是,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说你这个要是神经官能上没有问题的话,有可能是在情绪上出现问题了,我建议你到医院去看一下,做一下正规的检查。后来他到医院做完量表,做了一些脑红外热成像,还有一些测试,最后确诊是中度抑郁和重度焦虑,因为他到中年了,遇到一些事业上的瓶颈和家庭的危机,他只是没说出来。但是他被确诊之后,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我们见一下吧,想聊一聊。”我说可以啊。那一天晚上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他听我的劝,开始规范治疗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与其去呼吁整个社会去关注这个病,想扭转这个社会现实很难,但是我们可以伸出手去救身边的一个人,现在他家里人知道他有这样的病状之后,他家人对他说话也更客气、更温柔一些,不会有一些语言刺激。他说:“感谢你当时告诉我,我是有这种症状,所以我去确诊,所以我现在活得比以前要好多了,很多事情我也想开了,当然也有药物的作用,如果没有药物,单单谁去开导的话,我无法解脱。”他说:“我以前也是也是给别人伤口添盐的那个角色,我平时见你的时候特别不敬,我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什么的,我当时那么无理,说完之后我特别后悔。”我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去规范治疗了,你现在开始有质量的生活了,你能睡得好,你的脸色好了,我帮到你了,我觉得我们君子之交我对得起你,而且你们家人也解脱了,甚至你认识的那些人,你也会劝他们如果有病就去看病,如果没病也不要去笑话别人、歧视别人,我觉得大家都这样,尽一份力的话,这个社会现状是可以改变的”。

 

主持人:感谢大家收听这一期的《心声》栏目,下一期我们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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