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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 年珠峰事故全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2017-06-28 小毛驴0024 户外探险outdoor

1996年珠峰山难已有21年历史了——在那年春季的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Into Thin Air》所描述的那些细节?还是IMAX的说法?

是高铭和的《九死一生:高铭和圣母峰登顶记》?还是阿那托列•布克瑞夫的书《The Climb》?

……

历史没有真相,记忆和表达永远与事实真相存在偏差,我们所作的只不过是尽可能去接近真相,只是尽可能的了解…



这一年春天,来到珠峰南北侧的登山队伍,不包含独自攀登的瑞典探险家戈兰•克罗普,据有关数据显示约有16-20支登山队。4月份,各支队伍的各个队员,从世界各地的美国、新西兰、台湾、加拿大、南非、印度等,各自到加德满都会合,组成他们的队伍,而各队伍再各自朝珠峰大本营进发。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季登山的“赶集”或“大潮”。


珠峰象一列火车,只在适合的登山季节“开放”,登山者象旅客,这座山把世界各地的陌生人的那几天命运联系到了一起,而有的人的命运以死亡为代价。


在珠峰的山难历史上,马洛里的失踪已是70多年前的事情;而今,珠峰历史上最著名的山难当属这个1996珠峰山难。各类资料上的历史说法虽有较大出入,但都显示出珠峰1996年是遇难人数最多的一年:“1996年,98人登顶15人死亡,比率6.5比1”, “34个团队,87人登顶,37人不幸遇难身亡”。


而登山界所谈论的1996珠峰山难,确凿地、其实所指的核心事件,就是5月10日的这场灾难。

山难的核心队伍是两支商业登山队:由新西兰著名向导罗布.霍尔领导的“探险咨询”公司的商业登山队,以及由美国的斯科特.费希尔组织的“疯狂山峰”公司的登山队。前后裹挟在事件中的,还有台湾登山者的非商业性的队伍,但他们也聘请了夏尔巴登山向导。


1996年,探险咨询队全体成员登珠峰前的大合照


“探险咨询”和“疯狂山峰”都是以商业登山为生的登山咨询公司,也是最早一批的高海拔登山的西方服务公司。与夏尔巴的体力协作雇佣型不同的是,这两个公司都能提供更加完善的组织、分析、管理,由欧美著名登山家领衔策划,借助西方已比较发达和成熟的商业体系平台,推广喜马拉雅等高海拔地区商业登山服务,但同时也借用夏尔巴等本地体力协作。


“疯狂山峰”的领袖是40岁的美国人斯科特.费希尔,他有着传奇般的力量和精神,在1994年在不借助氧气瓶的状态下登上了峰顶。而“探险咨询”公司,在1996年之前,已在3、4年内成功带上39位客户登顶珠峰,而未发生一起伤亡事件, 其领袖新西兰人霍尔在1990年至1995年间多次登临珠峰顶,他迄今还是登顶K2和珠峰相隔时间最短的人。


1996年,随着全球化、商业化在登山领域的进一步深入,珠峰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商业登山队在1990-1995年的安全成功登顶商业记录,促使着成群的周末登山者们开始追随商业指示的方向,“即突然间将珠穆朗玛峰推入了后现代时代。”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  来自:《绝命海拔》

到了1996年,全部登山队的的一半都是客户型的商业登山队,这些队伍的目的是商业营利;而其他也绝大多数是以大企业、财团赞助为背景的商业赞助队伍,这些队伍的目的是登山,但没有商业赞助也不能成行。


尼泊尔的登山收费相当昂贵,对7人规模的队伍收70,000美元,而每增加1人再收10,000美元;之前的1995年为5万美金。而这一年,尼泊尔也同时取消了同一登山季节对登山队伍进山数量的限制。高铭和回忆说:“首先是尼泊尔政府将注册费从五万美金涨到七万美金,接着又是原先只提供台湾队伍攀登的路线,突然暴增到八支队伍……,都让高铭和感到愤慨,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探险咨询”的总经理也同时是高山向导的罗布.霍尔,他的商业客户有8人;而“疯狂山峰”的总经理也同时为高山向导的斯科特.费希尔,也带了8名客人。不计算营地医生、大本营炊事员等,他们的登山队员还各自包括2-3名欧美的白人高山向导,以及6-7名本地的夏尔巴高山向导。而台湾队是登山者自己拉到赞助后,再聘请夏尔巴来协助的形式,其正式登山队员有四人。


这几支队伍都是沿传统东南山脊线路,大本营设置在孔布冰川的冰碛末端, 1号营地在冰川上部的海拔6000米处,2号营地位于6300米处,3号营地位于洛子南坡的7300米处,4号营地位于南坳上方7950米处。


攀登珠峰线路图  来源: http://historyvshollywood.com


这三支队伍也采取传统的喜马拉雅攀登法:登山队伍雇请夏尔巴向导负责扎帐篷、固定安全绳、在雪地开路等,而登山队员先在1号、2号营地之间,进行高度适应性训练,之后再攀升到3、4号营地,之后在4号营地一股作气冲顶最高峰。


这个季节山上的队伍比较多,以“探险咨询”等公司为首的几支大队伍从大本营开始,针对修路(如冰川上架绳保护、C2-C3之间路绳固定等)作过若干会议和协商。由于天气的原因,最终他们选择了5月10日作为冲顶日。


5月9日清晨,台湾队的陈玉男在C3营地滑坠,当即被本队夏尔巴救回帐篷;台湾队在C3此时只有高铭和及陈2人(其他2名队员已在C1及大本营,已退出冲顶计划)。


5月9日早晨,美国队、新西兰队、台湾队、南非队四队伍若干人等,从3号营地出发往C4营地,同时黑山队在C4尝试冲顶。在5月8日晚,人们会议协商确定5月10日冲顶的队伍为新西兰及美国商业队。


5月9日上午,陈玉男被护送回2号营地,而其他人正往4号营地的路上。


四号营地,海拔8000米,这里是冲顶前的休息之所


5月9日下午,四支队伍陆续顺利到达4号营地,黑山队登顶失败而下撤。中午过后,陈玉男病情加重,在返回2号营地的途中去世。高铭和因赞助原因、登山文化原因,坚持计划冲顶,继续前往4号营地。


5月9日23点30分,新西兰、美国队伍系好氧气罩,打开头灯,离开4号营地,开始往顶峰前进。新西兰国际商业队共有3名向导,8位队员和4个夏尔巴人。而另外两个夏尔巴人留在C4帐篷里待命,以备救援之用。


5月10日凌晨0点,“疯狂山峰”的费希尔、布克瑞夫等3 名向导,6名夏尔巴和6名商业队员,离开4号营地冲顶。留下一名夏尔巴备用。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  来自:《绝命海拔》


5月10日凌晨0点10分,台湾队高铭和及其2名夏尔巴离开4号营地向山顶进发。而南非队放弃攻顶。这个夜晚,全部登山者有33人在向珠峰之顶进发。


5月10日早晨,新西兰队伍中的2名客户先后放弃冲顶,并下撤。在近中午时分,另3名客户也因关门时间、体力因素等考虑,放弃了登顶而下撤。自此,新西兰“探险咨询”队有5名客户放弃登顶。其中贝克因眼睛问题,下撤速度极为缓慢。


5月10日下午1点05分左右,“疯狂山峰”的阿那托列•布克瑞夫第一个登顶;1点12分,新西兰队的商业队员科莱考尔登顶,4分钟以后,新西兰队的向导安迪•哈里斯登顶。


5月10日下午1点17分,布克瑞夫等第一批登顶的三人陆续下撤。而第二批的美国队2人也在1点25分登顶登顶。以下午2点为杠杆,在传统的“关门”时间内,登顶的仅为6人。


著名的希拉里台阶


5月10日下午1点30分,希拉里台阶出现“堵车”,先后顺序为美国“疯狂山峰”队、台湾队而后是新西兰队。登山的速度已脱离了常规。


5月10日下午2点10至2点20分,人数最多的一群人登顶,而美国向导费希尔、新西兰队员汉森远远拉在台阶左右位置,前者要到3时40分才能到达山顶,而汉森则要等到下午4时。这时,新西兰队伍的几个人开始渐次下山。


5月10日下午3点15分,高铭和及其2名夏尔巴登顶。南峰以下位置云海翻腾,天气已变坏。


5月10日下午3点45分,美国队向导尼德曼带领队员不再等费希尔队长出现,先行下山。此时,已开始在南峰处有小风雪。而费希尔在3点50分登顶。


5月10日下午4点30分,汉森登顶,其队长霍尔一直在峰顶等候他。之后两人一同下撤,但因氧气和体力等原因,道森行动非常困难,而霍尔也体力透支。哈里斯在南峰顶上某处,寻找氧气瓶,可能尝试去协助他们。


5月10日下午5点半左右,风雪已变得中等规模,从高处的希拉里台阶到稍矮处的南峰顶,渐次散落着19名登山者。哈里斯为了救援自己的朋友,从南峰顶回头攀向高处,尝试救援。


由于错过关门时间,登顶时已经变天  来自:《绝命海拔》


5月10日下午6点左右,暴风雪狂作,闪电暴雷开始,自此并一直维持了整整一个晚上。在最高处8800米左右地方,霍尔及哈里斯对其客户汉森进行救援,但也导致他们两人落到危难处,体力耗尽并因风雪耽搁在希拉里台阶之上。


在略低点的地方,台湾队高铭和体力耗尽,两名夏尔巴返回4号营地,于是,高以及费希尔受困于南峰顶上约8300米处,不能行动。而与此同时,其他大多队员正在风雪中,从南峰以下寻找回4号营地的路。


5月10日下午6点20分左右,布克瑞夫、科莱考尔以及中途退出的3名新西兰客户等安全返回4号营地。


5月10日晚上7点多开始,布克瑞夫尝试营救暴风雪中的迷路登山者,尼德曼等向导则带领不少两队的队员们,挣扎在距离4号营地不远的地方。


5月10日晚上8点,在三个位置有三群人在受难,高处为新西兰队3人,在中间地段高铭和与费希尔暴露在暴风雪中,而在低一点的地方,甚至是接近4号营地几百米直线距离的冰面上,集中了新西兰和美国队的向导和客户,他们迷路了。


5月11日凌晨2点,霍尔已下降到南峰顶的海拔约8700米的地方,体力已耗尽,但还活着,而随行的安迪.哈里斯、道格·汉森已在此前此后,失踪不见,猜测为可能滑坠身亡。一直到凌晨5点,霍尔还一直保持与大本营通话。


暴风雨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来自:《绝命海拔》


而在4号营地附近,尼德曼努力再三,终于带回来一部分登山者,从南坳营地附近的冰面上,辗转摸回到4号营地。而高铭和与费希尔则在南峰顶顶以上位置,依然困守,不能行动。


5月11日早晨6点左右,在4号营地附近,美国向导布克瑞夫发狂地寻找散落的客户,因为尼德曼只带回一部分登山者回到4号营地。并找到部分客户,并认定南波康子(Namba Yasuko)已死亡,贝克奄奄一息。(南波康子当时并未死亡)


5月11日上午9点半,雪已停风略变小,能见度尚好。除开新西兰队的日本队员南波康子(Namba Yasuko),其他人陆续被营救。而这三队的夏尔巴5人,从4号营地出发,尝试去营救在高处还活着的霍尔、费希尔和高铭和。


而此时,4号营地的美国队的客户,也艰难地撤离4号营地。贝克和南波康子(Namba Yasuko)还有呼吸,但人们已认为其没救了,作了放弃。


放弃下撤的费舍尔  来自:《绝命海拔》


5月11日下午1点左右,费希尔濒临死亡,已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于是3名夏尔巴将尚能行动的高铭和,全力营救并拖搬返回4号营地。而救霍尔的2名夏尔巴继续往高处攀登,但最终因大风和严寒,在3点半左右放弃营救而返回4号营地。

5月11日下午4点30分,贝克自己苏醒,摇晃着返回4号营地,几乎同时,高铭和也被带回4号营地。


5月11日下午6点45分,霍尔和妻子对话,这是他最后一次与人间的对话。


5月11日晚上,活着的人安全呆在各处营地(美国队客户在C2-C3,新西兰队在C4),而其他的人基本确信已死亡,包括霍尔以及费希尔,他们的遗体尚在(甚至一直保持到今天);而汉森与哈里斯则彻底失踪。


5月10日下午,暴风雪同时也袭击了传统中国侧的北坡线路,在5月11日上午,3名印度警察登山队队员,也在风雪中煎熬若干小时后被冻死。


5月12日早晨,4号营地的新西兰队伍及高铭和等下撤,于天黑前安全到达2号营地。5月13日早晨,严重冻伤的高铭和以及贝克,在海拔6030米的地方,被直升飞机救走奔赴加德满都。6030米高度,这是当时创造记录的一个直升飞机飞行的高度。


部分遇难者倒下地点示意图


在短短1天左右的时间,从5月10日下午4点多,这个开始启动、发作的暴风雪,持续了20小时,就这样湮灭了当时世界上最景气的珠峰商业登山公司,吞没了几个最优秀的职业高山向导的性命。1996年5月10日的夜晚,恐怕是珠峰人类登山史上,最最凄惨的一个晚上了。


最终,新西兰领队及高山向导霍尔,以及他的高山向导哈里斯,以及他的客户汉森、日本女人南波康子(Namba Yasuko),也就是“高山咨询”公司的商业队总共4人遇难。


而“疯狂山峰”公司商业队伍,则留下了费希尔——这个美国队长的生命。包括5月9日去世的陈玉男,以及北坡的3个印度人,在这一两天内,全部有9人遇难。


活着的两个人更象是传奇,一个是新西兰队的客户贝克,另一个是台湾的高铭和。两个人的全部手指和脚趾严重冻伤,以及鼻子,这些坏死的器官最终被截去。



这就是登山历史上最著名的山难事件之一,甚至可以说山难事件之首——1996年的珠峰山难。因为死亡人数之多、登山者名声之大,此事件又经随队的记者科莱考尔写成畅销书,所以在登山界中,“Into thin air”成了这一事件的代名词。


事件本身所掀起的波澜也是颇为轰动,当事人(科莱考尔等)对事件本身描述、回忆的不同版本,尤其体现在细节上的不同,更使这一山难蒙上了诸多神秘、争论的色彩。对于费希尔、霍尔技术上的失误,尤其是关门时间的把握(2支登山队确定在2点钟按时下撤,无论登到什么高度,但最终未执行),也许因为他们的去世,在欧美倒无诸多人去追究。


倒是科莱考尔与美国2位向导之间的争论、对台湾队的不解等,似乎在登山界中把人引导到一种高山道德伦理的讨论上去了。——“我刚刚替他为朋友合上眼睛,我刚刚把陈的尸体拖下来,而马卡鲁所说的竟只有好吧。”我想这可能是文化背景的差异。也许他认为纪念陈的最好方法就是继续向峰顶攀登。”


而高铭和自己回忆到:“当我听到陈玉男过世的消息,心情也跟外面的风雪一样混乱。究竟要继续登顶?还是马上下山处理?后来想想,好不容易才来到第四营,如果不能完成登顶的目标,回去该如何对众多赞助者与支持者交代?相信,陈玉男会理解的。”


而对于这天晚上违约冲顶的事情,高描述到:“眼见天黑了,高铭和本该小睡几小时准备晚上的登顶,可是他却失眠了。到了晚上10点多,夏尔巴告知准备登顶的消息,一时间,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要出发了。”


“……两位夏尔巴都建议不要再往上走了。一想到自己已经走了十三个钟头,而且峰顶就在眼前,再想起这两、三年来为了登顶到处筹款与训练的历程……”


珠峰  来自:《绝命海拔》


1996年,商业登山已经相当成熟,而诸多业余爱好者在专业向导带领下登顶珠穆朗玛峰,甚至已经成了一项产业。但是,这1996年的山难显示,再充足的氧气,再精良的装备,再专业的向导,再先进的通讯在珠峰的恶劣天气面前都不堪一击,而再优秀、再保守谨慎的登山向导也还是人,总有疏忽、麻痹的时候,而自然的暴风雪不肯原谅这一点大意……


如果我们不看什么内在驱动力,我们不去作分析——如果仅仅是以时间、空间为坐标轴,让我们再还原当时的影象,那么,就是一群人往世界高处走,然后暴风雪来临,湮灭了他们,然后这些登山者挣扎着,努力着,呼叫着,在风里蜷缩着……一晚上过去了,有的人受伤了,一些人去世了,哭泣着人活着一步步下山……这就是1996珠峰。


在以人类的同情感审视这些过程的时候,一切是那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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