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活着,就想多向上爬一步才死
“
极度热爱一件事是什么体验?
对于漫画《孤高之人》的主人公森文太郎而言,答案是:
感觉到自己现在正活着。
”
因为攀岩,孤僻的高中生森文太郎找到毕生所求,从此只喜爱山,把所有青春都赌在登山上。
从攀爬校舍到登上K2东壁,《孤高之人》的剧情不算热血,却实实在在击中读者的心——纵然人生惨淡,只要心有热爱,就值得为此燃烧。(除特别标注外,本文所有图片及引用均来源漫画《孤高之人》。)
漫画《孤高之人》。
上周,K2(乔戈里峰)迎来今年的首次登顶,已有31人站上8611米的顶峰。K2是8000米山峰中公认攀登难度最大的一座,现有的登顶路线都十分危险,其东壁更是无人踏足的领域。
《孤高之人》主人公森文太郎的房间中,贴了纸条,上面写着:
攀爬世界第一山峰。
“第一山峰”指的正是K2。在黑白的漫画世界中,森文太郎的半生岁月都交付给了K2东壁。
攀爬世界第一山峰。
此后,路分开了两条
《孤高之人》的故事开头,正如热血漫画一般,面色冷漠的转校生坐到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第一堂课还没开始,森文太郎就躲到了天台上。
第一次攀登——热爱攀岩的宫本前来寻找,两人随即发生口角。
只要你像我一样从地上爬到天台,我就不再管你。
在宫本的挑衅下,森文太郎开始徒手攀爬五层楼高的校舍。没有攀岩经验,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他沿着水管一点点接近天台。
攀爬校舍。
天赋和运气的加持下,森文太郎来到最高一层,却进退不得。头顶是一人宽的楼檐,只有越过它才能到达天台。宫本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脾气,抱着绳子准备救他上来。
谁料,森文太郎竟一跃而起!
生死一跳。
生死一线,在众人的惊呼中,他稳稳抓住了楼檐。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爬上天台,一下子躺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一刻,一个全新的世界正缓缓打开大门。
双子山风波——大西老师是宫本的攀岩教练,目睹森文太郎的表现后,他认定这位转校生必然会爱上攀岩。
在你飞上悬岩时,由指尖的皮肤,到前臂,传至上臂,然后再传至这里的触电感觉。
在大西老师的描述下,森文太郎终于明白当时不可思议的体验,
感觉到自己现在正活着。
感觉到自己现在正活着。
在大西老师的引领下,森文太郎不再是一无所知的菜鸟。他加入攀岩社,和大家一起攀爬双子山。双子山海拔1165米,是日本最大的自由攀登区,日本难度最高的线路也在这座山中。
一切似乎慢慢好起来,意外却发生了——社团经理夕实不慎滑坠昏迷。为了救人,森文太郎来不及做好保护措施,一个人爬过难度极高岩壁。
徒手攀岩救人。
记者黑泽睦美拍到了这一幕,并将营救行动报道成“没有绳索确保安全下鲁莽试攀”。
一石激起千层浪,攀岩社被无限期停办活动,夕实被人在网上污蔑。森文太郎再一次陷入孤立之境,
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我,所有事情就变得一塌糊涂。
被割断的登山绳——他决定接受黑泽睦美的邀请,独自一人攀爬赤岳。世事纷扰,山成为了他唯一的避难所。在那里,只有他和挚爱的山峰,再无他者,甩开复杂的社会,几乎毫不费力。
选择向山独行。
把世上所有污秽、讨厌的事,统统清洗得一片雪白。
黑泽睦美这样描述登山,的确让人对雪山心生向往。他是大西老师的旧识,在一次登山中割断了登山绳,使其女友命断雪山,大西老师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森文太郎攀登赤岳时遇上暴风雪,为了营救学生,大西老师不得不和黑泽睦美一起上山。
命运有时总爱开玩笑,历史重演,大西老师不慎滑坠,悬在半空无处落脚,仅凭登山绳和黑泽睦美系在一起,才幸运得救。
黑泽睦美一手抓着岩石确保安全,一手拽着大西老师。然而,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他没办法单手将大西老师拉上来,最大的可能是他最后力竭,两人一起掉下山崖。
这时,他举起了登山匕首。
历史重演。
看到匕首,大西老师似乎感觉到自己即将坠落,他大喊停手,却于事无补,只能等待匕首落下,不幸降临。
然而,他并没有坠落。黑泽睦美割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单手在岩石上打好结。
别慌张,我只是在做确保的工夫,这样双手便可腾出来。
原来,黑泽睦美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当年他和女友挂在山崖上,为了不连累他,女友自己割断了登山绳。但是,他依然逃不过内心的愧疚,对外谎称是自己割断绳子求生,从此再不登山。
女友自己割断了登山绳。
纵走北阿尔卑斯山
正如漫画中所言,山就像是一座密室,谁也不知道真实发生了什么。
在赤岳的攀登中,森文太郎从暴风雪中苏醒,奇迹般地登顶。大西老师却没能将幸运延续到底,最后被落石击中身亡。
山难之后——一切都突然变了。
宫本退学,准备远走法国继续攀岩,结果在日本成了骗人的混混;
夕实失去大学免试资格,最后竟沦落风尘;
黑泽睦美洗心革面,重新关注起登山。
森文太郎亦辍学,在冷库公司做搬运工。他一个人生活,利用一切时间进行登山训练。
午休时坐在冷库中,想象自己身在雪山;
下班时,用20瓶水将登山包装满,背着走五站地爬过长长的台阶,模拟雪山负重登高;
每次休假就独自一人攀山,将所有积蓄都用在登山和购买设备上。
当黑泽睦美找到他时,他正在攀爬墙壁。砖墙的缝隙深度不足5毫米,难度5.12级。
两年后,在黑泽睦美的邀请下,森文太郎加入了K2特攻队。
不适合高地行动——要想攀登K2东壁,第一关就是身体检测。
实验室模拟出海拔6000米的环境,队友可以在里面全力奔跑,森文太郎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医生当即判断他身体最大摄氧量偏低,不适合高海拔行动。
然而,他已经看到了K2东壁的模样,又怎可以倒在第一步上?他开始重拾自己的步伐,不再为缺氧焦虑,一步步行动起来。
最大摄氧量(VO2max)是指在人体进行最大强度的运动,当机体出现无力继续支撑接下来的运动时,所能摄入的氧气含量。作为耐力运动员的重要选材依据之一,高水平最大摄氧量是高水平有氧运动能力的基础。
登山皇帝梅斯纳尔身体最大摄氧量只有48.8毫升,森文太郎和他情况类似。
因为他精神上的负担很少,越高的地方可能对他越有利。
压力和恐惧会让身体耗氧量增多,凭借心无杂念,森文太郎拿到了K2的入场券。
独攀者的纠葛——五人组成的K2特攻队旋即展开纵走北阿尔卑斯山,为攀登K2进行拉练。
一直独行的森文太郎第一次加入登山队伍,也第一次感受到山的世界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单纯自由。
有人的地方,就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即使身处雪山也不例外。年长的队友摆出前辈的架子,森文太郎和年轻的队友新美要负责做饭、打水等杂务,而其他人则坐在一旁优哉游哉。
每名队员都暗中较劲,希望自己成为登顶K2的那个人。即使登山,也要讨好他人,森文太郎一路都陷入纠结。
K2特攻队展开纵走北阿尔卑斯山
直到一名队员在不归崄遇难,森文太郎才决定追随本心,不再听凭前辈的意见,说出自己的看法。他表示要停止攀登,而其他人选择继续前行。
他被清出队伍,一时不知去向哪里,只好远远尾随队伍。从前一味想要独自前行的森文太郎不知不觉被改变了,甚至在心里说,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
远远尾随队伍。
唯一的生还者——组队登山是一件怎样的事?
我们竟然和既不是家人、爱人,又不是好朋友,连心里隐藏这什么秘密也不知道的人,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互相交托给对方。
在山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攀登的第14天,特攻队遭遇雪崩,全员覆灭,只有森文太郎幸免于难。陪受伤的新美走完最后一程,他真正回到孤身一人了。
回想自己尾随队伍的日子,那时候他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孩一样,孤单又无助。然而,当雪花飘零的群山之中,只剩他一个时,森文太郎才幡然醒悟: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我有自己要走的路。我要战胜孤独!
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向着山顶进发。
重新上路。
孑然一身,他反而能够随心所欲。最终,他独自完成了纵走北阿尔卑斯山,成为山难的唯一生还者。
无人踏足的K2东壁
山难过去四年后,森文太郎回归日常生活。他为大学采集雪花样本,借工作机会得以攀爬世界各地的山峰。相继登上多座8000米山峰的同时,他也有了家庭,并改随妻姓,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不死的加藤文太郎”。
独行侠正慢慢融入社会,甚至开始和同事在聚会上有说有笑。此时,后辈建村邀请他攀登K2东壁。
梦想和家庭,他最终选择了梦寐以求的K2东壁。
和后辈攀登K2东壁。
真实的K2东壁——真实世界中的K2东壁一直无人踏足。K2呈金字塔状,每一面都十分陡峭,目前K2有10条登顶路线,每一条都艰险异常。直至今日,只有300余位挑战者得以登顶K2,而珠峰仅今年春季就有超700人登顶。
雪崩、冰裂缝、暴雪、不稳定的冰层,让K2东壁更是无人企及,直至今日,东壁依然没有登顶纪录。1988年,一支探险队试图挑战东壁,结果经过两周多的努力才到达6500米处,一名队员表示:
雪层不稳定,想要去到更高处根本不可行。很明显,我们想要尝试东壁路线,无疑是自杀。(信息来源:publications.americanalpineclub.org)
K2的10条登顶路线。图片来源:explorersweb.com
当冰块落下——向着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加藤文太郎和建村出发了。
这是一对奇怪的搭档。
建村年轻气盛,登顶欲望非常强烈,甚至带着一些负气的成分。在山上他出现幻觉,很有可能得了脑浮肿,但为了登顶,他甚至不惜注射禁药。
文太郎则心系妻女,刚刚来到峭壁之下,就想念家的温馨。面对幻觉不断的建村,他冷静分析,决定下山。
攀登K2。
一场雪崩突然降临。
慌乱中,建村失足滑落,掉出很远才止住下滑之势。此时,巨大的冰块从高处坠落,原本用于保命的登山绳成了两人的致命要害。
如果冰块砸中登山绳,两人会同时扯下山崖;
如果冰块砸中文太郎,建村在脑浮肿状态下,根本不能独自下山;
如果冰块砸中建村,只要没有致命伤,文太郎就能利用登山绳支撑下去,最后有可能二人都获救。
文太郎判断不应该割断登山绳。
冰块落下。
然而,建村并不这么想。
匕首划过,登山绳断开,冰块落下。
建村不想死,却偏偏被冰块砸中、吞没,再无生还机会。
凭借本能向上——雪崩之后,加藤文太郎跌入冰斗,碰到一位独攀者的遗体。冰天雪地中,遗体没有腐烂,永远成为了山上的路标。这尸体路标似乎在向文太郎诉说:
如果没有永远孑然一身的决心,就不要独自一人攀山。
这一刻,文太郎心中的天平完全倾向了雪山。
我很喜爱山,即使死在这里也没有关系。
文太郎决定独自攻顶,并全部采用自由徒手攀登。
不死的加藤文太郎。
70至80度的冰壁、孤峰强劲的风势、随时跌落的冰雪,一切都已经不能阻止他——除了心爱的妻子和女儿。
他机械地向上攀行,在雪山与幻觉间摇摆不定。
有时觉得自己耗尽力气,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有时觉得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街边买了妻子最喜欢的小吃;
有时看到女儿长大了,穿着婚纱质问他,当初为什么抛弃她们母女俩?
幻觉中,女儿长大了。
攀登的代价——有人曾问文太郎,登山是什么感觉?他回答,
今天早上看到的旭日,就像交响乐团在演奏一样。
在他梦寐以求的K2东壁,他听到了圣歌的吟唱。穿行在幻觉之中,他凭借本能登上了顶峰。在体力耗尽之前,他从另一条常规路线下撤,借助往年的旧路绳返回大本营。
虽然登顶K2,他却因冻伤失去了四根手指,右脚脚趾也全被切除。漫画的结尾,文太郎凭借残缺的身体,登上了枪岳。
凭断指登山。
那个只喜爱山,把所有青春都堵在攀山上的攀山家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漫画结束在枪岳之巅,也是主角原型的陨落之地。登山家加藤文太郎出生于1905年,成长在海边,常穿着胶鞋去登山。他曾单独挑战日本阿尔卑斯山积雪期的多个山峰,被称为“独攀的加藤”“不死的加藤”。
1936年1月,加藤文太郎在挑战枪岳时遭遇暴风雪,结束了年仅30岁的生命。他这样介绍独攀者:
山和独攀就像是酒和烟,不害怕就没有危险。弱小的人才会被折磨、打败,真正的强者只会越来越强。
只要还活着,也想多向上爬一步才死。
这部由真实故事改编的漫画,被许多人奉为登山题材神作,马伯庸曾盛赞:
好久没看过这么美好的漫画了。
画面安静,叙事简单,一点也不热血,甚至有点冷,但底下却蕴藏着澎湃的张力,直指人心。
看到最后一张图的台词时,几乎为之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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