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保护者故事】「伐木者」蜕变为「本土两爬专家」
「同样是待在山上,以前砍树只为了赚钱,现在在保护区工作为了保护森林。以前以为在保护区工作只是巡巡山,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机会在全国学术研讨会上做学术报告!」——护林员,杨申品。
在云南省和缅甸交界地区的高黎贡山,杨申品走在日常的巡护路上,没想到以前在山上帮老板砍伐树木的他,现在却在保护区工作保护森林;更没有想到只有初中学历的他,还能与科研人员合力发现2种两栖类新物种——腾冲拟髭蟾和腾冲齿突蟾,并在甘肃省兰州大学召开的中国动物学会两栖爬行动物学分会2018年学术研讨会上,向近两百名与会学者和保育同仁作学术报告。
申品向在会议上作题为「腾冲拟髭蟾繁殖生态学研究」的报告。
也许你会好奇,一名初中学历的护林员怎么能在一个全国学术会议上做报告?人才培育,尤其是对保护区前线护林员的培训,一直是我们团队开展保育工作中重要的一环。我们希望透过提供各种培训机会,提升护林员的专业知识外,亦令他们能从心底里爱护大自然,逐渐成为真正的保育人士。有些经过培训的护林员更成为了「本土专家」,直接参与保护区的科研工作。
和村里大多数壮丁一样,家在腾冲界头乡的申品在2004年读完初中就出外打工了,而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离家不远的缅甸边境当伐木工,替木材商人砍伐树木。那个时候的缅甸保护森林的力度非常薄弱,许多中国的木材商人雇用边境地区的中国人去缅甸砍伐大量珍稀的树木,再运回境内出售。「那时候,红豆杉的价格比较好,可以卖到几万元(人民币)一棵,但是我们一队4、5个人一共只分得到一千多元。」他记忆最深刻的,是在2005年的雨季发生了山洪暴发,造成了严重的人命伤亡。「具体数字不清楚,但是在我家附近便有两家人受灾,其中一家七口,只剩下一人;另一家六口,只剩下三人。如果森林没有被破坏,山洪引致的意外就不会那么严重,也不会那么多的死伤。」
缅甸被砍光的山坡
2007年,因为在家附近找到装潢的工作,所以申品辞掉伐木的工作回到家乡;但工作了十个月,还是失业了。 2008年对于申品来说算是最迷茫的一年,他尝试回到伐木的工作,也尝试到山东省和广东省的大城市打工,可是还是无法安定下来。「城市很嘈杂,我还是喜欢在山里,安安静静的。后来刚好在家附近的腾冲分局招聘护林员,我就去报名了。」于是在2009年7月,申品加入了云南省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护局腾冲分局,成为大塘保护站的一名护林员,从「伐木者」蜕变成「森林守护者」。现在,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已经守护了家乡的森林接近十年了。攀山涉水是申品和其他前线护林员的日常工作。
攀山涉水是申品和其他前线护林员的日常工作
可能自小经常在溪流和田里捉青蛙和蛇,申品对两栖爬行动物情有独钟,他还经常主动参与在我们团队在腾冲进行的生物多样性调查。在申品第一次参与我们团队的野外考察时,便告诉我们很多他所知道的当地两栖爬行动物,而且都是根据他的亲身经历,而非道听途说;所以,这个勤奋、老实又好学的小伙子很快就被我们注意到,往后每次有野外考察的机会,申品都会被安排参加,累积知识和经验。现在他基本能够准确识别超过50种当地的两栖爬行动物了。
我们团队撰写的腾冲高黎贡山野外图鉴是护林员考察的重要工具书之一。
2017年,我们团队资助申品到海南省霸王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参与野外考察。
2015年年初,我们团队在腾冲大塘片区进行考察时,在溪流边听到一种非常奇怪的青蛙叫声,可惜一直未能发现其踪影。当考察队与申品交流的时候,他想起以前在溪流边看过一种样子十分古怪的蛙类,它会在溪流边的石头底下产卵;经过种种对照,考察队相信他所说的蛙很大可能就是那种神秘蛙类。
于是在2015年3月,申品带着考察队前往他之前见过这种蛙的地方寻找。终于,大家在溪流边的灌丛底下,找到了这种埋藏在落叶层中难以被发现的动物;之后更确认了它是一种未知的科学新种。次年,我们团队发表学术文章把它命名为「腾冲拟髭蟾Leptobrachium tengchongense」,而整个发现过程亦被辑录在我们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的纪录片「云端花园」中。申品在这次重要的发现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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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赖于申品的协助,腾冲拟髭蟾才被世人所认识;浅蓝绿色的虹膜上部是腾冲拟髭蟾的一大特征。
申品在野外量度腾冲拟髭蟾的型态特征。
近日,由云南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理局腾冲分局与我们团队开展的腾冲高黎贡山联合生物多样性考察再一次传来好消息:考察队伍又又又发现了一个两栖动物科学新种——「腾冲齿突蟾Scutiger tengchongensis」,并于2019年第一期的美国老牌学术期刊《Copeia》上正式发表。这是我们团队自2014年开展腾冲高黎贡山联合考察后发表的第三个脊椎动物科学新种!
这个新种的发现完全归功于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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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种——腾冲齿突蟾(Scutiger tengchongensis)
「其实,师傅(申品对我们团队研究两爬的杨剑焕的称呼)叫我独立完成关于腾冲拟髭蟾的繁殖生态野外调查时,我一开始是担心的,因为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做这么严谨的科学考察。不过,师傅一直在指导我,我都不担心了,一心只想把工作做好。」申品利用工余的时间上山进行调查,从下午6:30进入林子,到凌晨12点多出来,在2017年2月至5月期间(腾冲拟髭蟾的繁殖季节)每隔三天做一次调查。
整整四个月的调查,申品顺利完成调查工作并收集到宝贵的野外资料。当知道自己的考察成果获得腾冲分局领导和我们团队的肯定,更被我们资助参加今年在兰州大学召开的《中国动物学会两栖爬行动物学会分会》时,申品的心情十分激动,同时也感受到不少压力。「压力肯定有,这毕竟是全国性的学术大会,怕自己会讲得不好。」在会议前一个月申品已开始准备以「腾冲拟髭蟾繁殖生态学」为题的学术报告,「在家练习和与师傅练习时都会超时,不过幸好师傅很有耐性,一直到会议前几天也帮我练习,上台讲的时候心跳不那么快。不过在问答环节的时候没有回答好,之后不停回想应该怎样回答会比较好。」杨申品对当时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而且学习的欲望很强。
杨剑焕(左)、杨申品(中)及另一位由我们资助的海南鹦哥岭保护区护林员(右)一起到兰州大学参加今年的全国两栖爬行动物学会年会。
看到儿子对大自然的好奇心,申品一脸骄傲。 「现在,我六岁的儿子已经常翻阅我珍藏的图鉴,我怕被他弄坏,小心放在柜子里。过几天孩子又拿出来看,还问我是什么物种,在哪里可以看到。有一次,孩子在晚上听到特别的叫声,叫我带他出去看。我们拿着电筒,在农田里找到一只田蛙,孩子很兴奋,还约我以后要经常带他一起去看青蛙呢!」
护林员是一份日走在最前线的工作,他们有最多的机会获取第一手的野外资料。除了让他们做好巡山护林的本职工作,为参观保护区的人做向导外,护林员也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学习,而成为某方面的本土专家,甚至能够独立去做一些基础性的科学研究。这除了要靠护林员自身的主动性和努力外,保护区管理层及其它合作机构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提供机会,让他们成为科学研究的重要力量。
延伸阅读:
Yang,J. H., Wang, Y. Y., Chen, G. L., & Rao, D. Q.(2016) A new species of the genus Leptolalax (Anura: Megophryidae)from Mt. Gaoligongshan of western Yunnan Province, China. Zootaxa 4088(3):379-394. https://biotaxa.org/Zootaxa/article/view/zootaxa.4088.3.
Yang, J. H., Wang, Y.Y., & Chan, B. P.L. (2016) A newspecies of the genus Leptobrachium (Anura:Megophryidae) from the Gaoligongshan Mountain Range, China. Zootaxa 4150(2): 133-148.
Jian-Huan Yangand Xiang-Yuan Huang (2019) A New Species ofScutiger (Anura: Megophryidae) fromthe Gaoligongshan Mountain Range,China. Copeia 107(1). https://doi.org/10.1643/CH-17-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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