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降派藏医记
历代藏医名家。图片来源于中国西藏杂志社图片库
传统藏医分为两个流派，即降派和苏尔派。
降派意为北派，以高山高寒地带的人类为行医对象，它的创始者是降巴·朗杰扎桑。苏尔派的创始者名叫苏尔卡·娘宁多吉，以林谷湿地带的人为行医对象。
作为拉堆降地方的万户长，荣华富贵坐享其成，降派鼻祖朗杰扎桑与众不同，他有着非常明确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他在藏医史上留下了十几部医学著作，业绩不凡，在文化和其他学科领域也留下累累著作。活得这么明白的人，有着怎样触动人心的经历呢？
探寻朗杰扎桑一生从医的足迹，像是白日求星光。藏医方面的书籍和文章但凡提到朗杰扎桑的地方，瞪大眼睛仔细阅读也只有简单几笔，且是相互抄袭之文。后来经过大量寻访、梳理，朗杰扎桑的人生轨迹，藏医降派的前世今生，终于在我的脑海中有了较清晰的轮廓。
· 一 ·
从简单而笼统的藏文资料中看出，朗杰扎桑的祖辈是西夏人。后来他们举家迁移到了昂仁一带，此后又迁居几处，繁衍子孙，安家立业。
当时在西藏，萨迦世系具有最雄厚的势力，它的地方政权强大，更重要的是萨迦教派影响深远，萨迦标志的三色寺宇，近乎覆盖了全藏，甚至大漠草原。1264年，八思巴任元朝国师，后兼领总制院事，统领藏区事务，代表元朝中央政府有效行使对西藏地方政教事务的管理，在乌思藏建立十三万户。落户拉堆降的外乡人朗杰扎桑的祖辈，顺利当上了拉堆降万户长，开始了降巴万户长经营昂仁一带的历史。到朗杰扎桑的父亲曲扎白桑布时，受封明朝的靖国公职位，也当上了万户长。他迎娶了拉堆洛万户长的女儿蚌炯加姆为妻，生子取名朗杰扎桑。
四岁时朗杰扎桑已开始识文学字，就在小朗杰按照父母的期望规划学习时，他突然生病了，医生所配之药均不见效，心急的父亲只好请来算命师。算命师预测朗杰将遇大难，只有移居他乡躲避几年，方能躲过大劫。父母俩狠下心，听从算命师的建议，把儿子送到外乡躲几年。
一年、两年，时间就这么悄悄地过去，小朗杰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没遇上劫难。这件事对小朗杰触动更大，一颗理性判断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成，甚至影响了他的人生走向。在很长时间里，小朗杰一直很想知道算命究竟有什么奥秘，想去亲自学习实践一番。朗杰聪慧好学，他的文法、佛学、因明、哲学、算术各门学科成绩优异，在众多的课目中，他偏爱时轮课。但凡在时轮方面有声望的大师，基本都邀请来给朗杰上过课。
时轮是门非常深奥的学科，它以宇宙星座的运行和人体内部结构相联系运算，又从宗教的理论，道出各种人生奥秘，它的理论体系当时有三种。如果不是一个下苦功的人，要彻懂这门学科很难。而朗杰是个不懂彻底不罢休的人，他对时轮课的沉迷达到忘我境界，他的寝室里到处摆放着时轮书籍，随处可见研制坛城所需的大小部件，整日沉浸在汲取知识的乐趣中。这时期的他，在传记里诗化地记载道：“身为少年心成熟，稚气未消先成智”。
当年，像朗杰一样的地方头人，十六七岁成婚育子非常普遍，但朗杰一心钻在学业上，二十二岁才迎娶了萨迦王朗色坚赞的女儿拉吉玛，算得上晚婚了。
朗杰扎桑成天埋在书堆里，或者摊开纸低头写着什么，而目不识丁的拉吉玛拿出她的各种首饰、新衣，站在镜子前不停地比试，和朗杰扎桑说的都是与穿戴有关的话，这些话题又恰恰是朗杰所不知、不关心的。时间久了，他们常常无言相对，出现了不和谐。这时，拉吉玛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到来缓解了紧张的家庭关系。可好景不长，两三年后儿子夭折了，夫妻俩的生活又复于乏味暗淡中。妻子经常责骂朗杰扎桑，一生气就把他心爱的书和经卷乱扔乱撕，两人的关系糟到水火不相融。
不久，拉吉玛得了天花，这在当时几乎是不治之症。朗杰放下治学，整天伏在妻子的病床前，寄希望于那些进进出出的医生。在妻子的病情一天天恶化的时候，朗杰对医生的失望不断增长。他眼睁睁地送走了儿子，现在妻子就要被病魔夺走，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心如刀割。接连失去两个亲人，让朗杰扎桑明白医生对人类是多么重要！
如果说，幼年时江湖算命师把朗杰发配到异乡，是他学习时轮的动因，那么，失去亲人的痛，则是促成了他学医的志向。
·二 ·
朗杰扎桑当拉堆降的头人时，已经是明朝的事了。1414年，明成祖封朗杰扎桑为大司徒职位，颁银印，确立了他在政治上的地位。
治理安邦已够朗杰扎桑忙碌，可他还要从头学医。关于学医的艰难，有藏族人都熟悉的一则谚语：“背诵医典占去了一生光阴，我何时能成为医生王”。朗杰扎桑萌生学医想法时，第一想到了这则谚语，可他要知难而进。一方疆域的王子和医学上的王子，他心中的砝码倾向于后者。
作为长子，他是万户长的不二人选，无法推卸。于是，他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理想的办法，他让弟弟施政管理，由他头顶官名，这样既不破规矩，又能助他完成学医梦。
朗杰扎桑的根本上师是布东·确来朗杰（藏语音译，也称博东·乔列南杰），朗杰扎桑跟随布东上师多年，从他那里学习了教理和各种知识。按规矩，学生所有的行为应得到老师的允准。朗杰扎桑担心自己学医的愿望会遭到老师的反对，毕竟自己年过二十，不再是学医的最佳年龄。当他满腹踌躇，跪在大师跟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大师引用一首萨迦格言：即便到了耄耋年，也要闻取储知识。其储利己生发果，施舍果亦不及之。鼓励他将想法尽快付诸实践，还要他在学医过程中，跟着自己记录医学著作。
《四部医典》是藏医的基本典籍，任何一位学医者都绕不过背诵《四部医典》这道关。二十多岁的朗杰，记忆的储存卡里装满太多经论，再背诵厚厚的《四部医典》，明显艰难。
他把早晨的背诵时间定在鸡叫三遍时，后来又改为鸡叫二遍时。几乎每个深夜，都成了他背诵的时间。医典较之于其它课程，枯燥艰涩，唯有下苦功夫。三更半夜房间内灯火跳跃，背诵声喃喃，已是朗杰生活的常态，每天只有二三小时的睡眠。不管是夜长昼短，还是夜短昼长，尤其是寒冷的冬夜，他始终坚持如初。
一年之后，当他在布东大师足前流畅地背诵《四部医典》时，大师连连点头称赞说：“我在老师跟前考诵《四部医典》，也没有你这般流利。”
待到讲解医学理论时，作为头人的朗杰，可以请各位高师到宫殿讲解，但医学与别的学科不同，更多的学问在实践中，要学会跟人合作，学会贴心伺候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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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丨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