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与探索】政府的经济奖励会不会促进公共服务的合作生产？

类别：非营利组织　

导言

近年来，西方国家的政府越来越多地试图通过提供经济奖励等措施来使公民共同提供公共服务。然而，对于政府的经济奖励或财政激励是否会促进合作生产还是存在不同的观点。虽然有些人认为经济奖励会增加公民进行合作生产的意愿，但也有人认为激励会降低他们的意愿（例如：挤出效应）。为了验证这些互相矛盾的想法，来自荷兰和美国的四位非营利组织领域知名学者William Voorberg、Sebastian Jilke、Lars Tummers以及Victor Bekkers合作进行了一项研究。研究者们设计了一系列实验，为受试者提供财政激励，以协助市政当局去帮助难民融入社会。论文最近发表于顶级期刊PAR上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文献来源：Voorberg, W., Jilke, S., Tummers, L., & Bekkers, V. J. J. M.(2018). Financial rewards do not stimulate co-production: evidence from two experiments.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78(6)：864–873.　DOI:10.1111/puar.12896）。

研究问题

为了保持可维护、可负担的公共服务，政府越来越多地邀请公民“投入并帮助确保公共服务生活质量”（Brudney and England 1983,59）。这构成了国家与民众之间关系的根本变化，因为公民不再是公共服务的被动接收者。相反，他们被视为提供公共服务过程中有价值的参与者（Osborne and Brown 2011）。因此，公共组织与公民之间的合作生产已经成为如何提高公共服务质量的重要因素。公民拥有特定的资源（如时间，专业知识和当地知识）可用于应对当代公共部门面临的问题。迄今为止，这导致了公民参与公共服务提供的各种政策领域，例如公共交通（Gebauer,Johnson,and Enquist 2010），医疗保健（Leoneet al.2012;Pestoff 2012）,和教育（Jakobsen 2013;Ostrom 1996）。由于提供服务的重要性日益增加，许多政府正在积极探索如何激励公民介入并合作生产重要的公共服务（例如，Alford 2002）。

关于合作生产的文献描述了刺激公众参与服务提供的各种方式，本研究特别关注政府向公民提供经济奖励的有效性，以此作为增加其合作生产的外在动机的一种方式。但是政府的经济奖励是否会刺激合作生产尚不明确。学者们对这种激励措施的有效性有争论（例如，Alford2002,2009; Collom 2008; Rosentraub and Sharp 1981; Seyfang and Smith 2002;Sharp 1978），但没有明确的共识。虽然有学者认为经济奖励会增加合作生产（Collom 2008;Pestoff 2009; Weinberger and Jutting 2001），但是其他学者例如Alford（2002,51），则认为它“在激励必要的客户对所有人做贡献方面是无效的。”一些学者甚至认为增加外在奖励可能会削弱通过挤出效应产生的内在动机（Frey and Jegen,1999）。因此，政府提供的经济奖励可能会产生与预期相反的效果：降低公民的合作生产意愿。因此，本研究的目标是通过实验调查政府的经济奖励对公民参与合作生产重要公共服务的意愿之影响。

理论框架与研究假设

合作生产

在公共管理文献中，合作生产通常作为一个“魔术概念”（Pollitt and Hupe 2011）在使用，它涉及公民参与公共服务生产的不同方式。学界通常参考奥斯特罗姆（1996,1073）对合作生产的定义，即“在公共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中非同一组织中的生产者共同投入其中的生产过程”。其他学者使用Parks等人更为具体的定义，“公共服务机构和公民共同参与有助于公共服务供给的各种活动。”（1981，in Pestoff 2006，506）这个定义区分了公私伙伴关系的合作生产与其他形式的组织间的合作生产（Brandsen and Honingh 2015; Loeffler and Bovaird 2016）。合作生产要求公共组织和公民之间是相互依赖的关系。这种关系体现在Brandsen and Honingh（2015,431）的最新定义中，“合作生产是指组织的有偿雇员与（一群）公民个人之间的关系，它要求这些公民直接且主动地为组织的工作做出贡献。”合作生产可以采取多种多样的形式。

促进合作生产意愿的激励因素

接下来，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加强公民参与合作生产的意愿。学界一般将激励因素广泛地分为内在和外在激励因素（Loeffler and Bovaird，2016）。关于合作生产的文献呈现了许多公民基于内在激励因素合作生产的案例，从支持罗马（Schafft and Brown 2000），到参与儿童保育服务（Pestoff2006），以及促进收容所寻求者大的整合（Strokosch and Osborne 2017）。许多学者们认为，外在激励因素也可能有效激励公民参与合作生产的过程，降低参与成本（Weinberger and Jütting 2001）或增加参与者的经济利益（Pestoff，Osborne and Brandsen 2006）。目前的趋势是实施“时间银行”和“互补货币”等合作生产的外部激励（Collom 2008; Glynos and Speed 2012; Lasker等。）。

虽然不同领域的学者已经证明了外在动机如何影响内在动机的机理（Deci，Koestner and Ryan 1999; Frey and Götte1999;Perry 1996; Weibel，Rost，and Osterloh 2010），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内在动机可能会被外部奖励“挤出”,即外在奖励可能会破坏内在动机（Weibel，Rost，and Osterloh 2010）。比如有研究表明在实行货币支付时，女性献血者反而减少了近一半。这种挤出效应是微观经济学中的一个重要异常现象，因为它违背了最基本的经济规律：增加经济激励可以提高人们的生产力（Frey and Jegen，1999,590）。因此，本研究将检验两个相互竞争的理论假设：一个基于经济激励，一个基于挤出效应。

假设1a：提供经济激励将会提高公民合作生产的意愿（经济激励假设）。

假设1b：提供经济激励将会降低公民合作生产的意愿（挤出效应假设）。

实验研究1

在第一个实验中，本研究的样本是荷兰大学的学生，检验了提供经济奖励是否会改变他们为难民们教授荷兰语课程的意愿。

参与者。该实验于2015年5月进行。受试者是荷兰大学公共管理专业本科二年级的学生。所有有愿意参与实验的学生均被接受（没有其他条件），总共有160名参与者。通过随机排序试验和控制问卷的实际研究之前对学生是否会接受试验（即提供经济奖励）进行分配。据此试验组有94名学生，对照组有66名学生。

试验。在实验过程中向试验组提供财经济奖励，即每小时教学语言课程的价值为2欧元的代金券（相当于常规荷兰志愿者报酬水平）。对照组成员没有获得任何奖励。这些代金券可以累积并兑换其他服务（电影院门票，游泳池门票等），但不能兑换现金。这样，代金券便类似于理论框架中描述的时间银行代金券（Lasker et al.2011）。

步骤。这项研究分为两个阶段，共有5个步骤。第一个阶段为准备阶段，包含两个步骤。第一步为设计调查问卷。在调查问卷中，描述了一个虚构的案例：由于难民人数不断增加，官方的居民融合办公室无法为每个难民提供融合的渠道。因此，荷兰市政当局邀请本地市民为难民们提供荷兰语课程。学生会被问及是否愿意教语言课程，为期三个月，每周1到2小时。在第二步中，寻找10位大学讲师，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在规定的时间里在他们的研讨会中进行实验。这样的小型研讨会非常适合进行实验，因为它们有良好的内部控制。

第二阶段调查问卷。第一步向受访者展示简短的有关研究主题（即市政当局请学生帮助难民的益处）的教学视频，并要求学生填写调查问卷，还要强调的是，在介绍视频的过程中，学生们不应该相互沟通。在第二步中，给学生们发问卷并要求他们进行评分：“我愿意帮助市政当局并向难民教授荷兰语课程。”随后，为了测量实际情况，问卷调查表要求回答，“如果您希望被市政当局联系，给难民教授荷兰语课程，请输入您的电子邮件地址（不会向任何第三方提供）。”如果受访者愿意提供语言课程，他们有机会将自己的电子邮件地址转发给市政当局。此外，还要求他们提供有关其社会经济情况的信息。两位学者对这一过程进行了监督，以确保问卷独立完成。在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汇报）中，会出现另一个视频，视频中会向学生们解释该研究只是假设情况，不会转发任何电子邮件地址。他们可以放心该研究会保证匿名性。

结果

2欧元报酬对学生合作生产意愿的平均试验结果表明，被提供2欧元报酬的试验组成员稍微愿意合作生产，比没有任何奖励（控制条件）的受访者高约5.3个百分点。然而，使用独立的t检验显示两种情况之间的差异在统计学上并不显著。学生提供电子邮箱的倾向测量结果也显示，在相同实验与控制条件下的学生提供电子邮箱的百分比分别为56.4%和57.6%。实验条件的差异性不仅在大小上很小（1.2个百分点），而且在统计学上也不显著。

讨论

通过政府的经济奖励对学生愿意向难民提供语言课程的影响是无效的，得出用财政激励作为一种激励措施去促进合作生产的措施是值得怀疑的。然而，这项研究有局限性，未能发现重大影响可能与只有160名参与者的相对较小样本量有关。此外，相对较小的报酬（每小时2欧元）可能也是另一个因素。当提供更多报酬时，学生可能更愿意合作生产。因此，研究者们重复初步实验，使用更大的样本，提供更高经济奖励（每小时10欧元）进行第二个试验。

实验研究2

研究者们使用了一个荷兰社会科学纵向互联网研究（LISS）的互联网小组作为样本。LISS小组是一个为学术用途而设立的互联网小组，由8,000名居住在荷兰的人组成。这是从荷兰人口登记册中抽取的准确概率样本（Scherpenzeel 2009）。对研究2所需样本量的估计值表明需要的样本为764个受试者，每组382个。此外，因为在研究2中增加了额外的实验条件（更大的激励），总共需要1146名参与者（每个方案为382个）。LISS组织者向1,699名小组成员发送了我们修改后的调查问卷。其中，340名受访者（20％）没有回复调查问卷，1359名受访者回复了问卷。因此，样本比所需样本大15％。

研究者们使用与研究1相同的实验步骤。但是由于它涉及互联网小组，因此对于第二个因变量，要求受访者回答他们的电子邮件地址是否可以转发到市政当局而不是要求他们提供可联系的地址。为了测试经济激励水平的提高是否会促进人们合作生产的意愿，加入了额外的试验条件（每小时10欧元）以及每小时2欧元的原始试验。这一较高的待遇与荷兰中等教育专业教师的每小时净收入一样（CNVO2014）。

结果

两种试验对受访者合作生产意愿的影响的结果显示，第一项研究的无效发现又被重复。向受访者提供小额经济奖励，他们合作生产的意愿在统计上并不显著。然而，第二次试验显示他们有更大的合作生产意愿，并且统计上也是显著的：相比没有奖励小组，如果人们获得10欧元每小时的奖励，他们中有大约6.3个百分点的人更愿意为难民提供语言课程。另外，如果受访者获得10欧元的奖励而不是2欧元，他们更愿意合作生产的比例将提高6个百分点。

在受访者是否同意他们的电子邮件地址与市政当局共享方面，其结果与前面经济奖励的测量结果一样。

总之，实验结果表明，少量的经济奖励没有效果：它们既不会增加也不会降低人们合作生产的意愿。当大幅增加奖励金额时，合作生产的意愿倾向也是最低限度的。因此，财政激励措施不是一种刺激合作生产的成本效益手段。

结论和讨论

该研究检验了公民是否可以通过经济奖励这一外在激励来促进合作生产。现有文献对于经济奖励是否可以被视为公民合作生产的有效激励因素持相反意见。经济激励假设指出，经济奖励会增加人们合作生产的意愿，而挤出假设则认为这种激励措施会分散人们的内在动机，从而降低他们对合作生产的总体意愿。

根据一系列实验，研究者们得出结论，每小时2欧元的报酬（荷兰志愿者报酬水平）并没有有效地增加人们合作生产的意愿。但是，每小时10欧元的报酬（与中学家教工资相同）确实增加了人们合作生产的意愿，虽然只是一点点。

但是，虽然具有统计意义，获得每小时10欧元报酬的人合作生产的意愿仅增加了6.3个百分点。这个调查结果表明，如果有1000人每周免费提供一小时的语言课程，那么提供课程后获得每小时10欧元报酬的人可能只有1063人。因此，对于10630欧元的支出，政府将只能获得约63小时的额外课程。这相当于每增加一小时课程就会产生171欧元的巨额费用。根据经济激励预期的有效性我们可以得出，通过经济奖励可以促进合作生产的意愿，但这取决于提供的金额，即使提供了大量的金额，预计也不会很高。此外，实验表明，提供经济激励并不会降低合作生产意愿，因此否定了在这个特定政策背景下的挤出效应观点。

研究贡献与局限性

该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它表明经济激励是否是提高人们合作生产意愿的有效工具，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是取决于报酬水平的分层问题。

这项研究的第二个重要结果是没有发现挤出效应的证据。研究表明，提供经济激励可以是一种外部支持的形式，可以加强而不是挤出内在动机。

研究的局限性。第一，欧洲目前的难民危机可能会引起难民的两极化争论，这将导致对实验结果的影响。为了准确测量经济奖励对合作生产意愿的影响，学者们应该在其他政策领域重复本研究设计。第二，将结果推广到其他外在的非财政的激励因素时，我们应该小心。第三，另一个局限是，虽然揭示真实意图的第二个结果测量超出了所述的偏好，但实验并未扩展到实际提供语言课程，因此无法知道研究参与者是否真的有所贡献。因此，未来的研究也可以集中解释为什么城市/社区内的特定目标群体可能对外在奖励做出不同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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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参考文献考文献附参考文献

Alford , John . 2002 . Why Do Public-Sector Clients Coproduce? Toward a Contingency Theory . Administration & Society 34 ( 1 ): 32 – 56 .

Brandsen , Taco , and Marlies Honingh . 2015 . Distinguishing Different Types of Coproduction: A Conceptual Analysis Based on the Classical Definitions .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76 ( 3 ): 427 – 35 .

Glynos , Jason , and Ewen Speed . 2012 . Varieties of Co-production in Public Services: Time Banks in a U.K. Health Policy Context . Critical Policy Studies 6 ( 4 ): 402 – 33 .

Jakobsen , Morten . 2013 . Can Government Initiatives Increase Citizen Coproduction? Results of a Randomized Field Experiment . 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search and Theory 23 ( 1 ): 27 – 54 .

Parrado , Salvador , Gregg G. Van Ryzin , Tony Bovaird , and Elke Löffler . 2013 . Correlates of Co-production: Evidence from a Five-Nation Survey of Citizens . International Public Management Journal 16 ( 1 ): 85 – 112 .

Voorberg , William H. , Victor J. J. M. Bekkers, and Lars G. Tummers, L.G. 2015 . A Systematic Review of Co-creation and Co-production: Embarking on the Social Innovation Journey . Public Management Review 17 ( 9 ): 1333 – 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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