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三人行2017/5/1|南锣鼓巷“异类”书店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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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建英,笔名扎西多,北京人。1978年至1987年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美国南卡罗来纳大学、哥伦比亚大学,1987年回国,90年代返回美国。2003获美国古根海姆写作基金,再回中国。曾为《万象》、《读书》、《纽约客》、《纽约时报》等撰稿。
刘少华, “侠客岛”“学习小组”创始成员,网名“司徒格子”,团队核心策划与写作力量,多篇作品被全网头条转发。现供职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曾获人民日报海外版年度十佳记者。
窦文涛,香港凤凰卫视的主持人。出生于河北省石家庄市,1996年加入凤凰卫视。1998年推出闲谈节目《锵锵三人行》。
原本的正门
要求拆除的主人后来加盖的的后门
书店二楼
书店内部装潢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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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锵锵三人行》,要看戏就来中国,这个话说的放之四海而皆准,过去咱们就讲全国上下一台戏,中国人民有看戏的传统,有看戏的爱好,所以很多事情,而且咱们这个剧情其实《纸张屋》没什么了不起,格子最近也爱看《人民的名义》是吧?
刘少华:《人民的名义》,我给看完了。
窦文涛:为什么叫你给看完了?你看的是审片是吧?审片版是吧?那你看了吗?
查建英:没看过,我听说了。
窦文涛:你也得补补课。今天我说的是另一出,现实生活里的戏。我可以给你们或者给不了解情况的观众,其实做一个心理实验。我现在发现人的心理,人的情感倾向,你可以发现是怎么转移的,怎么被扰动的,这个心理测验你且听我把这个事情给你讲下来就非常有意思。你今天在中国的舆论场上有一个词叫反转,就是剧情必反转。一火第二天就反转,这个反转人的情绪也跟着反转。比如说先是出了一个叫什么呢?南锣鼓巷那边有一个书店,发了一个公众号叫《谁是杀死一个书店的凶手》。好,这个文章一出来这叫“10万+”,为什么“10万+”?群情激愤,就是说一个这么有情怀的,开书店的老板,在这样一个商业区,难道说当今的政府容不下来一个书店吗?然后他们要让我关门。
刘少华:这有点像抗战时期的事情。
窦文涛:对,这个政府要让我关门,至少很多人看这个文章得到了这么一个误解,要让我关门。然后讲我办这个书店如何如何的不容易,我在北京难道容不下一个静静的读书的所在,连这个都要关了吗?好,大家都很义愤为他说话。但是第二天有一个采访过这个书店的记者,他又出来一篇文章叫做“谁有空杀死这家进后院要收100块钱的书店”,然后这个记者说我刚去那儿采访我还没发稿。他涉嫌偷换概念,人家这个城管说的是什么?你本来有一个门口,但是呢,你又违规,这算违章建筑,你又开了一个门口。人家说的是城管,或者是政府方面说的是你要把违法违章的门口给封了,没有说要让你的书店关门,此关门不是彼关门,不是说不让你开这个书店。
而且他说据我上次采访所知,为什么不肯关这个门呢?他一个门是进免费买书的书店的,另一个门进的是里面高消费的地方。
刘少华:阅读空间。
窦文涛:阅读空间,说100块钱才能进这个阅读空间读书,他要是拆了这个门呢,他那个100块钱的阅读空间就没了。好,你看反转了吗?你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然后咣当又出来一篇文,显然是书店朋友,还是书店老板就说了,就说在南锣鼓巷这个地方,这么小的一个书店,整天很多游客进来拍照,我看见他们进来只拍照连一本书都不看,对吧,我多痛心啊?所以我才出来这么一个规定,就是说你进书店至少要买一本书,甚至有他的朋友都发文,你们知道这个老板吗?这个老板如果他发现你买了一本你自己喜爱的书,他甚至高兴的能再送给你一本书。说100块钱的那个阅读空间,任何这么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如果不收这100块钱的门槛,那不是乌央乌央的把整个环境都糟蹋了吗?我不是要为了挣100块钱,我是为了说稍微有点门槛。
刘少华:我受点委屈,挣点钱。
窦文涛:对,我受点委屈,我挣点钱。你听说讲述这个事情你有没有发现?假如你是个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你就觉得你的感情会忽悠,忽悠,这说明什么?
刘少华:说明得欢迎查老师常回中国。
查建英:我听着都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我得承认连我看这个小文,我也转了两道弯。第一次看你开始说的那个,虽然那个文风不是我所喜爱的。
窦文涛:对,谩骂不是我们的文风。
查建英:不是,第一个不是谩骂,第一个说是一个凶手,可是他的文章本身有很多悲情的这种。
刘少华:像抗战时期的。
查建英:后面还有一些文青的那种诗句。
窦文涛:但是他第三篇就谩骂了。
查建英:对对。
窦文涛:文风也转了。
刘少华:老板急了。
查建英:第二篇已经有点就转了,第一篇我觉得确实不能这么干,门都关了。而且我确实这次回来,我们家门口就贴了,已经关了好多了,包括我自己很喜欢的那种,很方便的那种小店,副食店。一个叫“杰尼路”的也关了,可能已经带了一点不高兴了,所以你一看这个关书店,马上就。第二篇一看完,果然觉得怎么这么矫情,原来不是关,人家就是一个打一个洞,而且你还收费。虽然是那个收费,我觉得那篇文章,那个记者写的文章也有一点带着一股戾力,可能自己也有一点这种,觉得站在穷人的市场上,你搞点这么矫情的东西,还要收这么高的费,就里面好多的这种谩骂都出来了。可是最后这一篇,我觉得倒真的有点,虽然你说骂人,你说的是第三篇吗?
窦文涛:现在第四篇,第五篇都有了。
查建英:倒把这个事,前两个又稍微平衡了一点,我现在基本上看完三篇以后,你觉得这个事情大致的原貌,你也知道一点。
窦文涛:查老师你就少在祖国混了,以我这个天天做节目的人看起来,这个罗生门要是大家愿意玩,还能无限的继续下去。你知道我讲这个故事是想示范一个什么呢?就是说在今天中国的网络的这种舆论的环境下,我们要不要被人浪费时间?你很多的感情,你很多的同情,你看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说,事实是复杂的。我想说的就是,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宝贵的生命,每天就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我们都是受过新闻训练的人。我们知道一个事情的事实,它是永远可以调查下去的,对吗?但是你看一个“10万+”,两个“10万+”,三个“10万+”,我在想这10万个人,当然这10万个人都未必看完过这篇文章。所以我有时候就想,比如说我们有时候讲,在骗人的和被骗的两个对立双方中。我们媒体一般还是板子打在骗人的那些忽悠的人身上。可是有时候我难免心里想,那些所谓被忽悠的这些善良的人们,你们有没有想到,你们为什么老是看见一个标题就急于骂大街,或者说这个文章看完一半还没看完,你就急于去点赞或者点踩,或者说即便是看完了这篇文章,你为什么不肯坐在那儿稍微想一想,你就急于上去跟人家去群殴,你不觉得浪费生命吗?
刘少华:所以我们俩是师兄弟,我作为新闻系的毕业生,我其实现在特别痛心,就是中国已经没有了正经的调查记者,非常少。然后愿意去认认真真做调查的记者已经非常少了。以至于所有的东西你哪怕看到的反转,这三篇反转全部是坐家里生产出来的,能理解吧?
窦文涛:是。
查建英:第二篇还是去采访了。
刘少华:那还是之前采访的,去找范雨素,可能还挺积极的。
窦文涛:没错,都跑范雨素湖北向阳老家找他妈去,这倒挺积极。
刘少华:这一点让我觉得特别痛心就在于说,我们是没有去基于事实基础上,我们现在是基于观点基础上去讨论问题。而事实和观点本应该分开这是一个社会的常识,中国社会刚刚进入这个常识,忽然少了这么一大批调查记者,这让我觉得很痛心。
查建英:为什么呢?我也知道包括我周围认识一些很好的年轻的调查记者,一些原来是70后、80初的那种的都转行了,就这几天,做不下去我就觉得是不是,比如美国也有这种问题,就是纸媒你要调查,就是《纽约时报》做那种很长的调查,要很多的经费、成本,让你跑各个角度去调查一件事,这要花很多时间。而且你要很有一个中立的精神,你不能这个记者本身带先入为主的我的情感,第一。新闻素质、资金都在这儿摆着呢。这个网媒根本不需要这些成本,马上就可以敲出多少字来,这是一个经济的问题,也不光是中国在面临。中国可能还有一些问题,这个调查本身,对事实这个本身,可能就有很多的禁忌、边界什么等等,而大家呢?我们以前也聊过这个,中国这个民族是不是能够广而泛之,我们就粗说吧,就是说真善美,三点里边,中国是重视善,重视美,都很重要,但是真是最不要紧的,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就是说这个真,到底事实怎么样,不重要。首先善是一个跟道德有关系,有没有满足我的一种道德的制高点也好,或者正义感也好,还有一个就是审美,好玩不好玩,漂亮不漂亮,文章,这两个重要,事实是最次要的。如果有了这两个问题的话,首先这个资金什么都够,就是财力不够,然后对事实的要求又不高。你说这个问题能解决吗?
窦文涛:这个东西今天都没法讲这个话了,川普都推特治国了,我现在有时候觉得中国问题比较严重,但实际上这也是世界潮流的一部分,今天这个世界,我发现互联网之后,互联网上每人一票有平等的发言权的时候,某些权威调查就被淹没过去了。说实在话,我们师兄弟都是学新闻的,虽然都没学好,我们至少知道,咱就好像说做家具我尊重木匠,对事实的报道你得尊重我们。
刘少华:专业主义精神。
窦文涛:但是今天很多网友他不再重视这个了,当然也是因为过去咱们老骗人民对吧。
刘少华:我从业时间很短,没骗过。
窦文涛:格子刚进这个行业还没怎么骗过人民是吧?
刘少华:我说没骗过你,没有。我刚刚其实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现在很少有那种愿意去平衡的思考一个问题这样一个习惯。就是说,你看这个问题是复杂的,你一方面说你政府去拆,然后如果你一调查你会发现说,这个他不光一拆了书店,他周围的按摩店,什么饭店它都拆了。因为我最近我生活在北京,我就特别的不方便,我们家周围的沿街坊几乎全部拆干净了,就是整个的生活其实变得很不方便。但是这是一个政府的大的决策的问题,看到全北京都在拆。但是另一方面你又要想,难道我要为这个书店网开一面?它的依据在哪里对吗?你必须得找到一个依据。甚至有朋友说,如果要为这个书店网开一面,很可能要上市长会议来讨论,因为那边上的饭店就说了,那我吃饭不比你读书高明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也就是这么一帮读书人,或者在信息革命之后的时代,大家才会天然的觉得好像书店有道德优越感,真的是这样吗?我觉得上帝还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呢,饭也是很优越对吗?
窦文涛:是,你看他讲这个很有意思。我就是说因为这个节目,我甚至都可以跟大家坦白,因为这个节目我们废掉了昨天录的一期节目。你知道,我就说这种平衡的思考。你看三里屯最近有条脏街要拆,昨天我们跟李小牧和曹星原老师就聊了一集。那个时候你看,就反应我是网络时代的人,我没有认真看,然后听见风就是雨,然后就说,这一说呢,政府当然不对了,三里屯脏街多好啊,酒肉性什么的,每个城市都应该有这么一个角落,干吗破坏这种自然形成的生态呢?等等,就觉得很多人的回忆,怀旧等等。但是呢,因为今天录这条街道的书店的这个话题,我又看了一些有关的关于破墙开洞的,北京现在正在清理这个现象的一些文件,我就跟他们讲,我说咱们这个节目播了可能导向是有漏洞的,给人的感觉似乎觉得不应该拆就应该保留。因为这里边有几个,第一,比如李小牧说,日本歌舞伎町,我们的歌舞伎町都挺好的,北京干嘛要拆三里屯脏街啊?这里边有一个违章建筑和合法建筑的问题,对吧?
后来我一看,我说这就是中国野蛮生长年代一直积累下来的问题,你比如说一个最简单的,就是它有些楼,它这个拆了洞,建筑安全。
查建英:就是承重墙。
窦文涛:对,因为香港要求很严格,你要这个前建你得工程师,不是说完全不可以加建,但是你得拿工程师,拿建筑图证明它安全无误,政府也许能批你一下,很难批对吧。但是你这个安全问题怎么办?哪天塌了的时候,又开始乱炮齐轰政府了,对吧?再有一个就是说,一个是安全,再有一个如果都是不合法的,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也许政府不应该运动式的,应该更加细腻,要照我对,比如说像美国一聊就是社区,像有一些很复杂的问题,恐怕甚至是民主社会这个社区居民要跟这个行政,包括议员很复杂讨论,这家你是什么情况?那家是什么情况?因此我就说,你简单粗暴的讲,拆了就是错的,就应该这么弄,哪天要真出了事呢?谁负这个责呢?所以最后我就说咱们不够平衡,咱们就把这期节目就别播了。但是你看,这就是格子刚才讲的问题,你知道今天的“10万+”,今天都是在街上卖吆喝的都是这种,你平衡的,理智的,老成持重的,辩证的看问题的文章没有人看。
刘少华:所以我现在我也很困惑,所以我现在经常做的采访就是那种我注定不会发表的采访。或者说我去看一个东西,我知道肯定不会发表,我真的很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想看你们那个文章骗我。所以我前两天去看了北京规划设计展,北京新出的城市规划就是到2030年的一个规划,你如果细看规划你就知道说,这个城市到2030年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现在大家都在空谈,你说的都是把你们家周围这个拆了,那个拆了不方便,我也有原因。可是我去看了我会发现说,它思路还是很明确,15分钟之内所有的你能够想得到的生活设施必须要有,这就是北京2030年的一个愿景,也就是说为了这个愿景它一定会去规划,去实现它一定有步骤。可能拆除这些街道边上的沿街坊就是其中步骤的一步,当然现在很粗暴。
窦文涛:对,所以你像咱就说王蒙老爷子,他就老说一句话,就是说凡是用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一个问题的,我告诉你那都是骗子,但是他原话不一定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东西很两难,甚至于你比如说南锣鼓巷,三里屯脏街。我在香港我发现有时候他们居民还会有一个什么问题?你都没想到,就是你不是政府规划市民同意的,我买了我住在这儿,你给我弄成个商业街,你征求我同意了吗?我买房子的时候,我对生活质量有要求,你弄的这种游客乌央乌央的,甚至有的时候跑到我家门,你像北京那个胡同,我朋友有的人在这儿,有时候家里要没关门俩游客就进来了,他确实侵犯我权益啊。
查建英:就是你说的野蛮生长,其实刚才你说的就把这一圈问题就说圆了我觉得,它从根上你也不能说就是这个书店的错。因为从根上,比如说我在北京的这个公寓房,你在屋子里边做一个小装修,你都要经过,比如现在都有物业的工程处的师傅就要来看一下,因为他们知道哪个是能打掉的,哪个是不能打掉的,如果不能打掉你是不能拆的。所以这些书店,现在说北京要违章建筑,一清除说有1万6千多家小店,都有违章建筑,那你当初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多打墙的人?这一代人都默许了,政府也没有,物业也没有。所以现在是一个既成事实了,当然这些人也就很心疼了,我们都已经做成这样了,这些小店确实变成了市容和方便市民的一部分,所以这个问题你从哪边看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我们又说回到开始说的这个,现在就是一个后真相时代,你要说到一个真相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最后大家就发现,抓眼球就能引起,大家就给你投票,所以文章,这个书店的这个,这篇文章说我这不是扯淡吗?恰好你说到川普一上来,美国也有很多乱七八糟扯淡。我就看了一个,这回我从日本回来飞机上看一本小书,是一个叫《On Bullshit》就是关于扯淡,原文Bullshit是牛粪。当然英文的成语里面这个Bullshit就是扯淡的意思。这个小说是一个普林斯顿一个哲学家写的,很认真的在讲为什么扯淡在我们这个社会这么流行?大家都在扯淡?他就在区分这个扯淡和扯淡又不一样。
比如说你刚才说的你说我从业我就没撒谎,这扯淡跟撒谎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撒谎,你还是说我在掩盖真相,现在大家很多扯淡是他也并没有真的撒那个谎,就像小店的文章,他开始那个文章他也没说错,你是挺粗暴的,你就一刀切给我这个门拆了。可是他其实是一种精算的扯淡你知道吧,他把事情只是很巧妙的说了一部分。
刘少华:选择事实。
查建英:选择性的说了一些真相,但是整体并不是真相。而只有这种选择性的真相能够使大家得到一个简单的,简化的一个现实,大家一拥而上,粗暴的执法。你只有继续在细看了之后你才发现还有另外一面,他原来是违章的,那又是另一面,可是你再看那违章的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刚才说的他违章的也有他的,也不是全是他的错。
窦文涛:我甚至认为现在很多事不关己,随意抒情的这些人,这是不是中国人民独特的一种感情生活的方式?他就需要这样。
刘少华:我觉得有一个词叫客观,客观这个词特别好,客观这个词,因为本质上你要从哲学上来说,人是不可能达到真的客观的,他可能是存在着客观的,但是你到不了。你到不了之后,既然这样世界就是由观点组成的,OK,我就把我的观点变得无坚不摧,百毒不侵,你打不败我的观点就好了。是这样的吗?我读新闻系一个最大的人生困惑就在于说,既然客观的可能是我达不到的,我还不要去追求他,直到前一阵我读到余英时先生他说了一个话,他说主观上要不要去追求客观,追求真实,这个实际上决定了你这个人的水平的,因为你如果主观上你决定了我就这样,我就不去追求了,那你这个人其实你就默认,我就固守在我这片领地里面,我不打算出去了。你就永远就不可能突破了。
窦文涛:对。
刘少华:所以你还是要往那边突破,你还是要从这一篇、两篇、三篇、四篇,无论多少反转我都看。
窦文涛:这是咱们人类还没彻底沦落的唯一指望了。咱们现在可以看看这个书店,帽儿胡同4号,你看这就是有人发出来的,他进这个店最少要买一本书,还有进他消费阅读区100块钱的那个事就在这儿了。再看下边,这是他正经门口,就是帽儿胡同4号,没有说不让他开这个门口,只是他在旁边又开了一个门口,就是这个门口,这个门口是违章的,要他拆了,实际上他是俩门口。但是再往下一看,你瞧这是他二楼,还有人怀疑他这二楼是不是违建的?但是就是说这个老板挺有钱的,这是他的私产,在这么一个地方,帽儿胡同那个地方有自己私产的,我跟你说。
刘少华:还收我们这100块钱,真是。
窦文涛:你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说,这么有钱一人,人家愿意拿出这地来做书店也是情怀啊。
查建英:人家这书店肯定是不挣钱的我相信。
窦文涛:对。
刘少华:我非常爱买书,我一年可能得花,在国内至少几万块钱买书,我会故意的把其中至少一半的书钱放在实体书店,我知道这玩意儿其实它不是个情怀,它是说我维护我的利益共同体,我喜欢书的人,就得维持更多书店活下来,我们这种人就得有这种义务。
窦文涛:哎呦你还真行,你还真是有这个情怀。
刘少华:这其实都不算情怀。就好像说我花钱让我的爱好活着。
窦文涛:你真行,这个小师弟比我强。我跟你说,多年我都不去实体书店了,我现在甚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书店买书了,说老实话,我很支持开书店的,但是对我说来这个书店其实跟咖啡馆没什么两样,而我从来不去咖啡馆,所以我也从来不去书店。我现在买书在网上,甚至比如说有一些书店的APP就在我手机上,我一看一下单他们就给我寄来了。要买什么都买得到。
刘少华:我的问题是什么呢?你看我假如我也上亚马逊,也上京东买书,我买过什么书,他老给我推荐类似的,这就是刚才说的,他让我跳不出我的舒适区,我得去知道新出了什么书,有可能打开我世界观的书,书店是一个特别好的空间。它摆这些新书,我就知道有这个东西。
窦文涛:所以另一种观点又片面了,另一种观点甚至还嘲讽这个去书店的,说要是没有人看见我在看书,我是一页书也看不下去啊。
查建英:那个就是说的自己,真的就是看见佛他心里就是佛,看见粪他心里就是粪,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人我也看了,我觉得是最讨厌的一种人,特别以小人之心的一种感觉,看书都是作秀,你说这个。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这个态度我其实都有,我只能这么说,就是说我觉得方便确实是,现在从网上买书,甚至你就拿个小设备还是什么,你看着非常方便,尤其你要经常旅行的话,你不能带一大摞书吧,可这是一个方便。再一个就是说它不占地方,因为我家里边觉得书已经就是满满的了,你再也装不下了,都变成仓库了,你又舍不得书,又不像一个旧衣服或者什么旧东西你又不能扔的话,你最好是选择这个。
可是另一方面我就同意他的,就是书店实体书店本身,首先书有一种质感,咱们前面说的那个叫什么范雨素,书都没看,一千块钱一斤,都是新的,一本书都没活过一样,书被翻开这是一个活的感觉。
刘少华:是尊重。
查建英:是尊重它的感觉,然后书这个空间它也是一个,就是一个隐私的空间,感觉不像拿着一个很硬梆梆的一个。
刘少华:所以对我来说,书非买不能读也,因为我看的书全部都划满,我无法在别人的书上划,我也无法容忍我的书借出去给别人,因为那里边保存着我的阅读碎片。
窦文涛:那就是说我送给你的书你都没看过?
刘少华:我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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