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望│接生婆陈善玉
上世纪初，俺们村里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大救星大好人。
男的叫中清先生自学自研自用中草药为本村以及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看病治病救人，深受大家爱戴尊敬。但有一种病痛，中清先生拿他毫无办法，那个就是女人生崽这件事。
于是出了个女接生婆，她名叫陈善玉。
在上世纪初，俺们村里的条件要多落后就有多落后，通往外面的村路不仅仅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而且且是天晴路上到处布满暗藏机关一一一石片瓦砾玻璃碴碴，稍不留神就脚底(因为穷，大多数人家买不起鞋，都是光着脚丫了出门走路去干活儿的)被扎开个口子，要不就是、走得匆忙脚趾头被凸出路面的石头儿踢爆破鲜血直冒出来呢。我就踢破过几个脚趾儿。那下雨天路上到是泥水氹氹，无论如何谨慎小心也非踏涉过混浊泥泞陷阱而过。不怪乎唐代柳公宗元大师被贬谪时，秉笔疾书"八景"我的老家一一一永州因此而名扬天下！
这么穷得鸟不拉屎之地，为什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陈善玉会远嫁到我们村里来，又自告奋勇地当接生婆哩。
此事说来话长，一切都是天意缘由吧。
听老人说，我们村有个月月满仔的后生崽，去道州的"湘源锡矿"挑锡矿去广东去卖，卖了矿，又从广东挑担食盐回来卖给十里八乡的村民们。这样担着百十来斤担来回一趟走几百里旱路，爬山淌溪的十天半个月下来，可以挣个十块八块，除去路上吃饭住宿开销，能剩余下二三块就很可观了……
有一年的有一天，月月满崽挑脚(过去没公路没汽车运输货物，靠人力挑担运输货物的职业)走到阳山七拱一棵大树下，咚地放下担子，双脚一软，就倒在一块青石板上睡着了……
等到月月满崽一觉醒来，天快煞黑了。那时候凡是过个广的脚伕都知道这句话:“天黑莫过南峰坳，小心小命白丢掉！″
这个南峰坳是过去湖广的必经之路，上坳至少要走五六个小时，下坳也要走二三个小时，还要是有力气正当旺的耐力好的青皮后生。连续担着一百几十斤的担子，翻山越岭八九个小时，想想都恐怖极了……
月月满崽为了保住小命，万不得已只好花一块钱在村头路边一户人家住一宿。
谁知这天晚上大半夜，月月满崽身上出毛病了，浑身上下打摆子(一种伤寒病)，一时间发作起来，穿上棉袄盖几床被子也冷得牙齿直打颤呢，一时间又热得豆大汗珠子直往外冒。
一开始，月月满崽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声来，后来实在是疼痛得忍不住了，他才"哎哟哎哟″地叫出声来。
"哎哟哎哟″声将陈善玉从梦中惊醒，她连忙翻身下床叫醒母亲，母女俩推开门，只见月月满崽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唏呼唏呼″地直喘粗气，脸色呛白的像一张纸。一见母女二人，便有气无力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地断断续续地说:"老板娘，给……给……给您……添麻……麻……麻……烦啦！″说完，两眼一闭，口中直冒白泡沫儿……
陈善玉母连忙使劲合力，将月月满崽抬上床，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太阳″，又是按"虎口(合谷)″等急救要穴，忙乎了好一阵儿，只见月月满崽的呼吸渐渐舒缓了，脸色也由白转成了淡淡的酱红色……
"你好生看着他，我去熬碗汤药。″陈善玉用力地点点头，母亲转身去了伙房，噼噼叭叭地忙乎了好一阵子，端来一大碗滚烫滚烫的药汤。趁热一汤匙一汤匙地喂月月满崽，说来也怪，喝下药不多一会儿，只见月月满崽"腾″地坐起身，"老板娘，您刚才喂给我喝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这么见效快？一喝下去肚孓里热乎乎，有一股暖流全身咕嘟嘟地在流动。谢谢您治了我的病救了我的命！我怎么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猛地跳下床"卟嗵"跪在母女二人面前，"咚咚咚″连瞌了三个响头。"快起来，后生崽。″陈善玉母女连忙将月月满崽扶起来。
"小小一碗红糖姜汤，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呀，是太劳累太节省了，又累又饿又缺营养，再好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几熬呀！一会儿你的肚子会饿的咕咕叫……″陈善玉母亲话音未落定，月月满崽的肚子真的咕咕咕咕叫起来。只见陈善玉母亲拔腿就往厨房跑去，过了不多一会儿，她端来一大海碗的热气腾腾的鸡蛋挂面"后生崽，你准是肚子饿空了，咱这荒山野岭僻地这一时半刻也买不到什么好吃的，自家儿也就只有自个儿养的鸡下的几个蛋，起热吃吧，吃饱了天亮了，好上路回家。″月月满崽此时肚子里饿的有魔鬼爪子在抓似的，难受的"咕噜咕噜″直吞咽口水，接过碗筷就"唏哩呼噜哗啦啦″猛吃起来，不到一分钟功夫，一大海碗挂面外加几个荷包蛋，被月月满崽弄了个底朝天。
你说怪不怪，喝了药，吃了面，月月满崽的病不见了。他一抹嘴，嘿嘿的不好意思的说:"老板娘，我身上还剩下三块钱，这路上最少还要两天半才能回到家。今天我打算不走了，留下来给您干两天活，行吗？
如果将这钱给了您，我也就没钱买饭填肚子，会饿死在半路上。或者您老板拿我几斤食盐，可以吧！？″
"不！昨天，你已经付过住宿钱了。趁人之危又另加收人钱物，这种事我干不出来！人生在世，难免出门在外，难免不生病痛的，看你恢复的好快，趁早上路赶回去，免得家里担心你！″
月月满崽拗不过陈善玉母女一番好心，留下干活不让，给钱(也不敢给)又不收，没办法人到了这地步只好厚着脸皮子走人回家。
又过了一段日子，月月满崽忙完收割播种，又去挑脚过广了，用"搭利衩口″(一种用卡机布缝制的长布袋)装了满满的一袋"九嶷龙角″一一一笋干！背着送给陈善玉家。
就这样这一来二去的，陈善玉同月月满崽二人竟好上了呢。又过了二三年时光吧，二人感情逐渐升温，进入谈婚论嫁时，陈善玉母亲问月月满崽愿不愿做上门女婿。月月满崽顿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阿姨，我本人百分之两百愿意。能不能等我干娘百年归寿，为她老人家送了终才来上门。
我出生时难产，母亲死了。在我还不到￣岁时，父亲也因病撒手人寰。是我家隔壁寡母见我可怜，将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抚养长大成人。现如今干妈老了，行动不便，生活都不太能自理了，我为了自己讨婆娘过快乐日子，就这样丢下干娘吗？″
为了求证真相，陈善玉母女打点行装，跟着月月满崽来到了我们村。进门一看之后，陈善玉母女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当天就决定举行了婚礼。
有一天半夜深更，隔壁家呼天呛地地叫喊:"快来人呀，快来人救救我婆娘，她难产昏死过去了呀……″
陈善玉母女俩立即闻声跑了过去接生救人。忙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传来"哇哇″的啼哭声，婴儿呱呱坠地了。又再忙活了一阵子，产妇也慢慢地从鬼门关回来了。母子平安，全家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陈善玉母女俩及时出手相救，岂不是又一个"一尸二命！″的惨状！那时候，我们村的女人生崽最怕最碰上过"鬼门关″一一一难产！
从此以后，我们村有了个接生婆一一一陈善玉。
听我母亲说，生我时也是"横生倒养一一难产？
我母亲为了生我也死了一头子儿，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要不是陈善玉及时赶到来助产接生。这世上也就不会有我这个王春旺(望)。
后来，我父母见陈善玉膝下无儿无女，硬是要将我送给她做儿子。
陈善玉拿着长烟竿斗斗"嘚嘚嘚″地敲着地道:“你家儿子多，是你家的福气，一个归一个，说不定将来春旺奶崽有出息！我无儿无女是我的命。不能因为自己命不好就去抢别人的儿女，谁养的娃儿谁心疼呀！……
几十年来，接生婆一一一陈善玉不仅为本村叔侄家接生救人，而且还为我们老家那一方天地村寨接生救人。
她一生接生救了多少人命她自己都不记得，天啦……，为什么好人也会命不好，无儿无女？！为什么好人也会命不长，未满古稀！？
做了一生好事的接生婆一一陈善玉走了……虽然，她无儿无女，但一一一，她出殡那天，十里八乡的人都不请自来披麻戴孝来送她上山，经过谁家门前都情不自禁为她鸣炮行跪拜礼。还有更加奇观的天景:原本下着夹雨夹雪的寒冬腊月，突然云开雾散，红日高照暖洋洋……
全村男女老少都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地说：陈善玉，这个接生婆是个好人！据老辈人说，像陈善玉这样既得人意又得天意的好人，一百年也很难遇到一个！
作者简介：王春望(本人因仰杜诗圣爱国爱民而改也)，原名王春旺(父亲起的)，教师。老朽虽老，不甘伏枥，与时俱进，乐献余力。传递正能量，为励新一代。生于困难期，长在红旗下，爱入文字里，殁没创作中。1985年湖南九嶷山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卅载时光蹉跎岁月，写了些拙作，幸获大师赏识，获了省市县奖励。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尤奋蹄！
往期回顾：王春望│俺们村的中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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