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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春良│老家黄梅的洋芋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京典胡同 Author 京典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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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土豆——紫云山中湾村的绿色食品
曾经熟悉的土地，在每一个人的记忆里，都会有深入骨髓的往事。那些情境，越是今天越是清晰。
故乡的马铃薯，如今紫云山中湾村的马铃薯，我很想写它一笔，因为它填满我童年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一直以为土豆是老家自古就有的作物，以致后来从书上得知马铃薯（别称土豆、洋芋、地蛋）的原产地是南美洲的安地斯山区，我都不愿承认的了：它明明就是我们大古老家年年播种岁岁收获的主要粮食作物嘛！
记忆里我们就是吃着土豆长大的，集体生产模式到土地单干承包，没有人出外打工，种洋芋是山里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那时的土豆，全是原生态的种植方法，连农药都不曾使用过。
在秋冬农闲的时候，我的父母每天都会去山上“斫粪楂”---实际就是一担一担的柴禾，挑到每一个准备种植洋芋的田地里头，晒干，然后“烧火粪”。一床火粪需要大量的柴禾，所以斫粪楂的工作量是十分巨大的，人也特别辛苦。这个过程往往历时两到三个月。
等到春天来了，父亲就牵牛耕田耙地，翻开经冬的沃土，在每个田地里的一角，做一个W形的火粪脚（便于通风完全燃烧），上面把晒干的柴禾一层一层的铺叠起来，最上面的一层的中间部位累土压住，之后趁收工之前用火柴点燃火粪堆下面的四个角，于是火光四射，照亮整个山区的沟壑，当外围的柴禾烧罢，就是那绵延百年的滚滚烽烟，在天地里飘起粗阔的灰白烟带，风起时，斜斜的飘动。经过几天充分的燃烧后它们成为一堆一堆的火粪堆。到了种洋芋的日子，大人们用它燃烧的炭灰和热土，加上农家大粪用砂耙压底拌匀，这需要相当的体力，一般都是父亲为之，那个活做起来，虽然有一股粪便的臭气，却是地道、上好的农家肥料。
播种是非常复杂劳累的过程。最先把田地整饬好，搭沟，平墒，啄窠，放种子，放肥（一般是油菜籽榨油后的菜籽饼），再用蔑土兜挑拌好的火粪一颗一颗的散肥，这些完成之后，就是劳力把各自家里粪坑累积的大粪用粪桶一担又一担的挑到田里，用粪瓢一棵一棵的滴到位，然后再盖墒，再用砂耙刮沟，所有工序才算做完。
每一道工序都不容易，也都有讲究。小时候我们总是在母亲合理的安排下挖窠的挖窠，放种子的放种子，施肥的施肥。
尤其是放种子，千万要将土豆种子上发的芽朝上放，切不可朝下，因为植物生长的向光性，便于种下后它能早点就便的出土生长。我小时候劳动久了，有时候为了发泄情绪，故意将芽向下放几个，回头一想起来，是自家的呀，又还是顺着记忆将它虔诚的翻过来。
施肥也是有规则的，不能将它直接洒到芽的上面，应该放置在土豆与芽相反的“屁股”那头，这样春雨之后，肥料会被土豆快速吸收，禾苗长的快长得粗壮。
当所有人家的田地洋芋都完成播种后，各家各户把田地整饬得条理分明，一墒一墒的，一个沙耙宽的沟壑随着田地的形状弯曲舒展。田地焕然一新，整洁清爽极了，就好象看到一个打扮的漂亮可人的姑娘惹人喜爱。用老家的话说，那真是疏朗极啦！
几场春雨过后，禾苗破土而出，人们拿起小锄耙来锄草，劳力们再次挑粪滴粪，辛苦的几个轮回，洋芋禾得长得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青郁，我甚至都能看到土豆已经在泥土里萌动的迹象。母亲常常对我们说，做庄稼一定不能偷懒，少了一道工序，或者说大意了一道工序，到收获的时候土地就给你怎样的回报！当时我似懂非懂的，长大了才明白它简直就是真理，就好比我们做人一样，下了什么样的功夫，我们才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山里的人们，看惯了春天一日一个身材的土豆禾，禾苗上指甲大小的叶片，渐渐的长大，有了清晰的网状脉络，颜色从透亮到深绿，叶面上有着毛茸茸的柔雾，真是清新得可爱。阳光下微风轻拂，舒服的心随着茁壮的禾叶舞动。
渐渐的禾叶间开出了美丽的白色花朵！1785年土豆引进到法国的时候，法国王后还把土豆的花戴在头上作装饰呢。
花开了，果实就开始疯长起来！果实在人们辛勤的照料下很快就成熟起来！
洋芋熟了！洋芋熟了！好想吃新鲜的洋芋啊！
选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人们挑起箩筐，带上用水浸泡过的板锄，箩筐里装上泡好茶叶的瓷质茶壶和水杯。孩子们高兴的扯禾，那些略带黄亮的禾苗杆子昭示着它的下面有许多许多成熟的土豆。扯禾是一件轻松有趣的事儿，一眨眼的功夫，充实的田地就凸现在眼前！
板锄也很有吸引力的从一角开始挖下去，哇！好大的洋芋！好新鲜的洋芋！带着泥土的气息，清新嫩白的皮肤！真想让它在锅里煮熟呀，喷发着诱人的香气！呀，我很喜欢它贴在锅底连饭一起熟了的新鲜洋芋呐！
很快地，每一墒的中心铺满了挖出来晾晒的、大大小小的银色的土豆，象珍珠一样一串一串的，扯完芋禾的孩子们开始给那些珍珠抹去少量沾着的泥土，顺势分拣一番，大个的，中等个的，小的芋扣子得，那些不小心挖伤的分类到最小的芋扣子里，烂的另外放一边。首先装大个的，它是可以卖钱的！这是每个家庭寄予厚望的一年的收成呀！孩子们上学的学费就着落在它身上呢！
中等个的一般会留着来年的芋籽。黄梅洋芋的种子，只有山里人留着的芋籽品种优良，播种后个头大，产量高，一直是畈外的人们最喜欢的洋芋的种子！它也能带来一定的收入，所以它一般都是挑回家，再用梯子上到各家木板楼上存放，通风温暖春天容易发芽。
大个头的一般放在家里房间的地上，放不下就堆到床底下，接地气的土豆可以防干防失重，每到暑假正是芋贩子来收洋芋卖钱的黄金时段。放在地上也便于管理，时间长了有烂的可以随时挑选出来。
最小的洋芋和缺损的洋芋放在一起，人们首先是吃那些缺损的和小洋芋扣子得，新鲜美味的小洋芋现在却是价格最贵的呢，可以制作美味的土豆煲！那时候却为了省钱，或者给圈养的猪补充食物。
挖洋芋同样也是极其辛苦的，只是收获的喜悦会叫人兴奋！会让人忘了劳累!
最初，人们种植的都是红洋芋，每年它们的种子都是每家主人凭经验提留出来的，来年播种的时候，才会有更上一层楼的产量。红洋芋身材匀称，个头不大，却质地细腻，煮熟后颜色脆红，吃起来味道香甜。红洋芋从土地里挖回来，存放时间较长。
后来人们为了追求产量，引进了“密拉”，密拉因为个头也大，产量就高很多，但是煮熟后颜色卡白，口感尚可。收获后存放不能沾水，甚至潮湿的地方它都容易烂掉，造成损失。这对于靠土豆卖钱增加收入的农村人来说，算是一个缺陷吧。但是经济利益毕竟重要，在那个缺少粮食的年代，红洋芋渐渐的淘汰，现在基本看不到了。
土豆，一直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材。外国人喜欢把做成土豆沙拉。而对于家乡的人们来说，土豆的美味，尽在它本身的口感：刚从土地里挖回来的那种新鲜劲，嫩脆爽滑细腻，清香可口。
如今不再缺钱的人们，多是将小洋芋扣子得去皮后，先煮熟，然后加上油放上肉爆炒，添加调料香料，真是一道色香味的美食！人称“爆炒土豆丸子”。
那时对于容易烂的土豆，或是一半有烂的那种，人们也将它们煮熟，然后剥皮，切成片状，放在竹制品的哂筐或播米筐里晒干，储存起来，到下半年缺少新鲜菜时拿出来，用水浸泡好后，配上辣椒用热油炒，也是一道绝美的特色菜肴。黄梅人称之为“洋芋饼”。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现在人们做的洋芋饼，全部都是完好的土豆制品，味道更加鲜美。
对于黄梅人来说，最常制作的是土豆丝。黄梅土地上产的土豆，因土质肥沃，气候温和而与众不同！黄梅人吃的土豆丝，不象外面的那些酸辣土豆丝，土豆丝炒肉类，即使外面有清炒的土豆丝，也绝不能有黄梅的土豆丝那样叫人回味无穷！我记得家里的土豆丝，用地道纯正的自家产的菜籽油（清油），炒出来均匀油光透亮，远远的就可以闻到那诱人的香气！奶奶或母亲们经过年复一年的经验积累，把炒洋芋丝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土豆还可以制成土豆薯条土豆薯片，香脆可口，堪称别样的美味。
啊，我故乡的土豆！故乡绿色食品在今天是这般珍贵！
真实，质朴，美丽，天然！你既是一方水土的物产，更是一方水土养育的一方人！
故乡，给了我美丽难忘的童年，艰辛和着愉悦的童年。无论我长多大了，无论我身在何方，那些美好的记忆，总在心头挥之不去。我那一辈子种植土豆的父母已经离我们而去，可是他们却永远在我的心中。
2016年10月8日我在《胡同日记》里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