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总会禁不住大吃一惊:我不过是一位普通教师,一生干的就是教书的活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至于改变别人的命运呢?
清明时节,我回老家祭扫。得知我回来了,我的发小唐成瑞医生立刻打电话来,说他立刻动身来看我。
大约四十分钟后,唐医生开着老年代步车带着老伴从50里外的县城赶来了。一下车,还没跟我握手,他就指着我对她的老伴说:“这是我的恩人,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这话要从70年前的1953年说起。那时我正在村小学读二年级。一天,我上学路过麦场,见唐成瑞还光着屁股跟别的孩子在疯玩呢。我就顺口说了一句:“二孩(唐成瑞的小名),你还不该上学吗?”他抬头看了看我,我说:“别愣了,赶紧回家穿上衣服,我带你报名去。”我就这样把唐成瑞领进了学校。
唐成瑞很聪明,就这样一路从小学念到中学,又赶在文革前的1965年考上了安徽医学院(现名安徽医科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在县人民医院当了医生。从此,他逢人便说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上个世纪70年代,我在安徽怀远县龙亢镇上的一所初中教书。我担任班主任的那个班绝大都是镇上的学生,中午放了学他们就回家吃午饭,可是有一个叫王路明的同学,家住在六七里外的乡下,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每天上午来上学时就带馍到学校来。冬天,他的馍里面都结满了冰碴。我们家住在校院里,不忍心看见他天天中午吃凉馍,就叫王路明把带来的馍拿到我们家来,我们中午做饭时顺便把他的馍馏一馏,再给他盛半碗家里炒的热菜或者一碗热汤,这样他中午也可以吃上一顿热饭。
中学毕业后的一天,我突然在街上遇到他父亲带着他到医院看病,一问方知道他镇上那些吃商品粮的同学都走了,有的招了工,有的参了军,而他这个班上第一名的学生却因为是农业户口只能回家当农民!他想不开,越想越憋闷,所以得了病。
话虽这么说,可我毕竟只是个中学教师,够不到上面的领导,找谁做工作呢?
听说征兵要开始了,我就通过我的朋友和学生家长打听谁是当家管事的,后来渐渐弄清楚了哪些人是征兵小组的,谁最后能够做主拍板。然后,我慢慢接触这些领导,向他们讲王路明的好话,请他们推荐王路明去当兵。后来,我们夫妻两人出面请他们吃了饭。还算我的工作没白做,几乎公社里主要的领导和征兵小组成员包括公社书记、人武部长和他所在的大队书记、生产队长等都请到了。
席间,我又把王路明向各位领导做了介绍,比如学习成绩优异,在校表现好,比他成绩差、表现差的同学都走了,王路明因为农业户口不能招工,只有当兵一条路,所以……几杯酒下肚,人武部长说,“部队上文化兵不多,像王路明这样的学生,部队也是欢迎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积极推荐。”其他领导见主管征兵的部长表了态,也都纷纷跟着说支持的话,这让我们放下了心。
我们的工作确实起了作用,王路明顺利地参军入伍了,而且,他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在部队上多次立功受奖被提拔,一直干到军政治部宣传处。
王路明复员退伍后,被安排在一家国有企业担任主要领导。1988年我从安徽省怀远一中调到徐州,仍然当教师。一天,接到怀远一中教务处打来的长途电话,告诉我:一个姓龚的学生在《蚌埠日报》(怀远县隶属蚌埠市)发表了一篇文章《李老师,你在哪里?》,文章里说,他在高考期间生了病,发烧呕吐,我请校医给他及时治了病,把他领到家里,让妻子给他做了病号饭,还担心他休息不好掌握不准时间,高考那几天安排他在我家休息,考试时把自己的手表借给他用。他那年果然高考得中,大学毕业后到怀远一中来看望我,此时我已经调走了,没有找到我,所以写了这篇文章发在《蚌埠日报》上。
文章最后说,他是一位农村学生,已经是第二次参加高考了,我的关心使他高考时虽然生病仍然发挥正常,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2018年秋天,一位姓闵的同学远道而来看望我,说我改变了他的命运,永远忘不了我。
1982年这位同学从农村考进了怀远一中,我担任他的英语课教学。当时我教着两个班,一个班是县城里的学生,他们都是初中学过英语的,而像闵同学这些从农村招来的学生单编成农村班,他们初中没学过英语,进高中时连26个字母也不认识。既然他们的英语基础不同,我就不得不采用不同的方法授课,所谓因材施教——对城里的快班学生,我使用教材按部就班教学,而对于农村班,我则从字母教起,然后教音标、基本语法和句型,循序渐进,等到高中毕业时,两个班的英语水平已经基本取齐。闵同学是位勤奋而聪明的学生,高考时英语还得了高分,因而考上了大学。从此以后,他对英语发生了兴趣,在大学里和走向工作岗位后都坚持学英语,所以,他不仅大学毕业时顺利拿到学士证书,而且在工作岗位上也因为英语好在评职称、职务晋升时一路顺利,现在担任着国有企业的一位中高层管理职务。
所以,他说,因为我教他高中英语时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使他对英语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而他的人生道路走得比较顺利,所以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还有一些学生因为我做的某件事,使他们考上了大学,他们也说我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比如说,有的学生说在情绪低落时我给他(她)个别谈话,给他(她)以莫大鼓励,使他(她)努力奋起,提高了成绩,高考得中;有的说我曾到他(她)家家访过,当着他(她)父母的面鼓励了他(她);有的说我把我自己编写的英语词典送给了他(她),在扉页上写了勉励的话;有的说在填写高考志愿时我给他(她)提出了正确的建议,……不一而足。
这些同学首先应该感谢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的勤奋努力和聪明才智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教师分内的应该做的工作而已。【链接】女子幽兰 (二) 想乘坐黄黄高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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