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画

春节将至，脑海里浮现出许多陈年旧事。这些往事大部分都与过年有关。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过春节时家家户户贴年画的情景。

那时，每到腊月，村里的大喇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响起来：“社员同志们，供销社来年画了，供销社来年画了……”瞬间，这声音就传遍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年味儿就扑面而来了。

年画买回来后，家里会把院落、房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贴上新年画。

我最喜欢的要数杨柳青作品里那身坐莲花、怀抱大鲤鱼的胖娃娃了。那时我还没上学，不认识画上的字。母亲告诉我，你看这画上，又有莲（花），又有鱼，所以叫连年有余。还有那替父从军、身穿盔甲、神情威武的花木兰。尤其是那幅在波涛汹涌的水中站在船上手持鸳鸯剑、指挥虾兵蟹将水漫金山寺的白娘子，她不仅威武，而且长的那么漂亮，虽然当时我还小，但心里却在偷偷地想，我长大后要是能讨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就好了。

还有那像连环画一样印在又脆又薄白纸上的《大闹天宫》刻板年画。用几十个小方格画讲述了孙悟空从出世到大闹天宫故事。虽然这种年画的纸质和印刷远没有其它年画好，但它像小人书一样把故事讲得详细而生动，对当时还没有看过《大闹天宫》连环画的我来说真是太兴奋了，我常常坐在炕上从头看到尾，然后再兴致勃勃地出去到小伙伴们面前卖弄，给他们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

除了家里贴的年画以外，还有那种用民间传统工艺印制的“灶王爷”、“土地爷”、“天地爷”的刻板神像年画。父亲会把这些神像年画贴在他们相应的位置。天地爷一般贴在正房正门旁边的墙上，灶王爷贴在厨房，土地爷贴在一进大门的照壁上。到了给天地爷、灶王爷、土地爷上供、上香时，父亲总会叫上我去祭拜。尤其是腊月二十三送灶王上天时，嘴里还得念念有词：“多说好话保平安，多说好话保平安…… ”

到了“文革”时期，那些传统年画被说成是宣扬封建迷信、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遭禁，那时的年画品种单一，多为样板戏剧照。记得那年过年时，我家正面墙上贴的是一手高举红灯、横眉冷对、正义凛然的李铁梅，左边墙上贴的是威风凛凛的杨子荣，右边墙上贴的是左手拨开芦苇，右手握着驳壳枪、双目炯炯有神的郭建光，这些英雄人物的高大形象，以年画的形式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80年代以后，年画又逐渐丰富多彩起来。刚开始以电影明星照居多，形式以日历画为主。后来风景、花鸟虫鱼、或者财神之类画儿也在市场中重现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庭装修越来越普遍，风格也不适合贴年画了，年画发展成印刷精致、豪华高雅的各种挂历，并作为新年的互赠礼品。

面对现代化的厨房和室内装修，我没有像我的父亲一样领着儿子到厨房去虔诚地祭拜灶神，也无法指着传统年画给他讲画中的故事，他不可能有我这样的体验，更不会有他祖辈的虔诚，他们这一代人，再也无法像我们一样从年画中，品读春节的年味儿、民俗及文化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