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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妙海:晋源的猜“歇话”

郝妙海 太原道 2020-10-10

在晋源地区,将人与人之间的互相闲聊,交谈,叫作“倒歇’”(也有人写作叨歇)。于是,在晋源方言中,便有了一个特殊的语言名词,叫作“歇话”。歇话,是多种语言形式的一个综合。它可以是儿歌、民谣,甚至是简短的民间故事,同时,它还可以是谜语。在晋源地区,猜谜不叫猜谜,就叫猜“歇话”。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本村(武家庄)上小学。同班一同样姓郝的女孩有个哥哥,叫称意儿,因患小儿麻痹,打小小瘫痪在床。天气暖和时,他母亲就把他抱进一个木制的四轮儿车上推到院中的树藤下凉快,我们下学后,常去找他玩。称意儿腿脚不由人,手也不甚灵便。说话虽不那么利落,但一般的交流没有问题。奇怪的是他脑子里储存着无数的歇话(这些歇话自然是从他妈妈那儿学来的),我们一帮孩子愿意与他玩,主要也是被他的歇话所吸引。而在漫漫冬夜,奶奶也往往编一些歇话让我们兄妹来猜,使枯燥的时光变得有趣一些。如今,六十多个年头过去了,小时候的歇话仍是那么鲜活而主动。如:


葫萝萝粗,葫萝萝细,提住胡才(须)问年纪。(杆秤)

喔不隆咚跌进圪,水淋不啦拔出来。(指用水桶从井里打水)

一个毛驴驴,过来过圪骑一骑。(门槛槛)

一个不来来,过来过圪摸揣揣。(门搭搭)

一个哈巴狗,守在大门口,来人碰见了,只能掉头走。(门锁)

一溜黑狗,打杀不走。(炕沿)

一个人人二寸高,圪厾一下就跑了。(二连炮,一种鞭炮)

又圆又扁又四方,猜你三天两后晌。(现成钱,即铜钱)

一棵树,破开肚,里面开的杂货铺。(大柜)

一个席篓篓,翻转正转没口口。(鸡蛋)

半天阴勒一座庙,黑里有鬼没神道。(老鸦窝)

一个小黑狗,走一步来咬一口。(剪子)

红嘴扁肚黑尾巴,身上披的鱼鳞甲。(第一句指炕灶、土炕和烟道,第二句是炕席)

一根黑乌蛇,钻到你锅舍,不咬人和畜,专吃黑烂炭(火柱)。

红门门,白框框,黑里住了个摇头和尚尚,(嘴唇、牙齿、舌头)。

……


这些个歇话,都是身边的事和物,仿佛是信手拈来,具有极强的地域特色和乡土气息。那时候,家家一盘土炕,冬天天一黑下来,大人们便开始烧炕,村里人叫“焰炕儿”。塞一把柴在炕洞(叫炕灶只)内、点着了,炕洞就同一个吐着红舌头的大嘴巴。火气顺着炕皮下的烟路窜行,最后变成缕缕青烟从房顶的烟道儿裊裊冒出,仿佛一条条长长的尾巴伸向空中。而在晋源地区,家家炕上都铺着一张苇席,有些极贫的人家,褥子也没有,就在光席子上睡觉。将席子喻为鱼鳞,不每天和席子打交道的人,怕万辈子也想不出来。经成年的烟熏火燎,谁家的炕沿砖也是黑黑的,在孩子们的眼中,它就如一溜黑狗。而早年间,晋源的民房,全是对开的木板门,门槛槛,门搭搭,门插插,门贯贯都是天天都要摸,都要碰的东西,再熟悉不过。全家人下地干活去了,门上挂个锁,防贼倒是其次,邻居溜门子,迎面碰把锁,就知家里没人,只好换个时间再来。


这些个歇话,要用晋源方言说出来,才越发的生动。象那个“一个”,要说成“一怪”;“一下”要说成“一哈”,“尾巴”要说成“以巴”,“正转”要说成“自转”,“提住”要说成“滴住”……还有那个“喔不隆冬”“水淋不啦”,用来形容从井中打水的过程,形象至极。将水桶(当时是木桶,铁桶到五十年代末才出现)挂在担杖钩上,伸入井内,在离水面不远处一晃一松,桶口便“喔不隆咚”一声扎进水中。随后使劲一拽,桶一翻身便灌满了水,“水淋不啦”被拔了上来。这个“水”要念“府”,才更有韵味。

如今,上述歇话中描述的物和事,大都已见不着了。一一写来,却仍如在眼前。最后,给大家出个歇话,有兴趣的朋友,不妨猜猜看。


“旺好好,旺好好,坐的倒比站的高”,这是怪甚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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