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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阳北岩村,悬崖下的世外桃源

2016-04-05 黄岩 太原道


 

作者简介:黄风,原名李拴亮,山西代县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山西省作协报告文学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现任《黄河》杂志主编。已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评论350多万字,出版中篇小说集《毕业歌》,长篇纪实《静乐阳光》《黄河岸边的歌王》《滇缅之列》等。作品曾多次被转载并获奖。

 

学大寨呀赶大寨,

 

大寨红旗迎风摆,

 

它是咱公社的好榜样啊,

 

自力更生改变那穷和白。

 

老实说,作为一个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曾经在我肤浅的向往中,昔阳似乎只有大寨,除了大寨再别无所有。几十年过去,当大寨回归一个乡村原本的质朴、当我第一次走进昔阳后,发现远非我陈旧的想象,昔阳的可观可赏之处很多。比如毛家大院,比如石马寺,比如崇家岭,比如龙岩大峡谷,无不让人流连忘返。其中最令我不舍的、能感触乡野气息的,是深藏于太行山腹地的北岩村,真乃现实版的世外桃源。

 

一早,从昔阳县城出发,乘车向东南行驶35公里后,便到达昔阳的皋落镇。乍听其名就很古意,后查阅资料,果不其然。皋落乃古赤狄的一支,曾经十分强悍,被晋人称为“东山皋落氏”,其故地,即目下的皋落镇,还有一说是运城市垣曲县的皋落乡,史籍均有记载。公元前660年,“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的晋献公,曾“使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结果皋落氏大败,晋军“胜敌而返”。


█ 皋落镇,天涯神驴拍摄

 

皋落地处太行山西麓,过华庵山便是河北,四面峰峦连绵,俗称“昔阳小盆地”。所聚青山绿水、人文古迹众多。历史上不少“大墨”,像元好问呀、赵秉文呀、杨云翼呀,都曾光顾于此,捧甘泉为酒,临曲水而歌,抛却闹市红尘,纵情于山水之间。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如今,皋落氏早已远去,纵情者的足迹也化作尘泥,只有头顶的春日如故,一如既往地照耀着山川。

 

车穿皋落镇而过,很快就进入深山中,沿着险峻的盘山公路,几经曲折盘绕,于一处悬崖前停下。原以为行至尽头,就此作罢,展眼一望,却别是一番天地。在四面悬崖峭壁,崖头草木葱茏、山花烂漫的环抱之中,一个古朴的小山村穴居于崖底。远眺对面的崖壁上,依稀可辨地写着三个红色大字:“北岩村”。

 

当午的太阳高踞天空,忙碌的山风往来穿梭。在被山风洗过,纤尘不染的阳光下,农人们正埋头劳作,亦步亦趋地跟在犁浪后面,有耧铃的叮咚之响,也有小手扶拖拉机的欢叫。春耕过的土地,或黑油油地袒露着,散发着肥沃的芳香;或覆上了白色的地膜,远远望去像诗行一样。

 

从崖壁上开凿的一条道下去,迎面而立的几株苍松,像虎贲一样守卫在村口,又如绅士一般恭迎着来客。几声嘹亮的鸡啼,与热情的狗吠,顺着崖根儿传来,让人顿生世外之感,仿佛刘郎误入桃花源。沿着干净的水泥路走去,一边是春忙的田野,一边是宁静的村舍,屋上的青烟时而扶摇直上,时而随风飘散。


█ 北岩风光,布头拍摄

 

几十户人家攒居于悬崖下面,悬崖底部向里凹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石窠,房屋就从石窠中建起,一直延伸至水泥路边,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漫不经心。蜿蜒逼窄的街巷,随心所欲地穿来绕去,将各家各户连接起来。

 

房舍大多是用石料建成的,甚至连屋顶都是用石片搭就,从头到脚一个石圪墩,看似粗陋却十分结实。也有用砖建的,要么是精致的老屋,要么是光鲜的新房,无论新旧都安然“相处”,一副与世无争的祥和之状。树木在房屋间蓬勃生长了,投下一片片闲适的绿荫。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泡桐树的枝头缀满花朵,仰望去粉粉的晕晕的,像刚做过头饰的新娘,端庄中透着羞涩,唢呐声已在山外响起,正等待花轿的到来。还有成串的榆钱儿,还有雪白的梨花,从石墙上斜逸一枝出来,淡淡的清香飘满街巷。

 

每家的院门都不上锁,随便推开一家进去,如果主人下地不在,迎接你的便是一只小狗,或者一只蹒跚的小羊,像它的主人一样热情好客,围着你不是摇头摆尾,就是奶声奶气地叫唤。再或者是一株春桃,摇曳的桃花美目流盼,让你不禁勃然心动,仿佛置身大唐的“都城南庄”,想起崔御史那首千古绝唱: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然还有鸡了,刚下过蛋的母鸡听到院门响,以为主人扛着犁犋回来了,赶紧从柴房跑出来报功,脸红得像偷情了一样。却不料是一个陌生之人,便翅膀一扑飞上墙头,咯咯地惊叫起来。


█ 太行崖居,布头拍摄

 

我走进一户村民家中,老人正从地里回来煮饭,地灶中的柴火烧得很旺,满屋子热气腾腾的。房子紧贴着崖根儿,从烟囱钻出去的烟,攀着崖壁缓缓升起,与别家的烟汇聚到一起,然后弥漫开来。老人告诉我,北岩村有70来户人家,原来村中人丁兴旺,现在越来越稀落了,有的搬迁走了,有的外出打工去了。他家就是这样,两个儿子都搬县城去住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

 

我问老人:“你为啥不跟上进城去呢?”

 

老人幽幽地说:“舍不得啊。”

 

说着把目光抻长了,从敞开的屋门出去,穿过院墙的一个豁口,越过院外的几家屋顶,瞭瞭远处的土地,然后又不舍地收回来,环视一下烟熏气打、墙壁黑旧了的老屋,说从小到老生活在这里,咋能说丢下就丢下呢?于是告诉我,那村前的地好啊,年年收成都不错,把家里的粮缸装得满满的。这栖身的老屋也好啊,别看破破旧旧的,冬天住着暖和,夏天住着凉爽,黑夜将门一关,静得能听见大山心跳。

 

通村公路没有修通以前,进一趟县城颇费工夫,得翻山越岭走两三天,现在通村公路修好了,只要一天就去了。但是老人很少进城去,一是丢不下这个家,只有想孙子们了,才搭个车去一趟。二是嫌城里喧闹麻烦,不如村里安静自在,想劳作就劳作,想歇息就歇息,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老人许是感觉说得太过了,便赶紧谦虚地笑道,我这都是瞎说,还是城里好啊,要不咋都往城里跑呢?接着又叹道,其实啥都不是,主要是自己灰了,一把老骨头移动不得,只能朽在这黄崖下了。


█ 北岩风光,布头拍摄

 

从老人家出来,站在一堵破损的石墙上,望着温暖空旷的山野,我既羡慕老人的安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感叹老人的孤独,一辈子将走不出这大山。但老人的孤独是可贵的,正是与老人一样的无数老人对家园痴情不舍的孤独,才守住了一方净土,保全了像北岩村这样的村落,没有被滚滚红尘所吞噬,让我们根植的厚土丧失殆尽。

 

也才有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苦了累了受伤了,可逃离都市红尘,回归田园自然的修复身心之处;也才不会像印第安人说的,只有当最后一棵树被刨、最后一条河中毒、最后一条鱼被捕,我们才发觉钱财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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