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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通讯 | 《快哉风》

副本制作 2023-12-17
@高压俱乐部


 快哉风 
何攀 著

小说通讯 | 130×184mm | 76页 | 2021年2月

策划:ding-ding-fing!
特约编辑:彭剑斌
封面画:彭剑斌临易元吉


 目 录 

怀念一个没有去的地方 / 1

雪逝 / 5

渡头 / 11

箭客 / 20

集贤村 / 28

因火夕夕 / 35

庄哥学艺 / 53




 雪逝  
[《快哉风》选篇]

引子


那只笔不见之后,我怎么都找不到它。你走那天,我站在村头等你回头。直到冬风使我心生寒意,我就回了家。从此以后不再相信两情相悦,人与人始终有着无法超越的距离。


仿佛过了很久,有时回望自己走过的路途,诧异自己也曾历经那么多的风波。内心还是不安,没有一种力量能让我平静。如今你遥不可及,在世间的某个角落,你正以什么姿势豪饮,我并不在意。感谢流动的岁月,它让我知道自己已经老去,不需要激情。


你走后的村庄依旧没有老鼠,那一天又下起雪。下雪的村庄依旧平静。我站在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发酸。



积雪完全掩盖了邻屋老人的棚子,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好多年了,眼瞎耳聋。你在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还很硬朗,每天争吵着日子的琐碎。


那年我们一起掩埋他的妻子,老人说终于死了,他用颤抖的双手紧握锄头,要刨一个坑。你不帮忙,你说他不让。老人最后昏倒在尸首边上。


你在那天离去,你说你担心有一天不再爱我,不如及早离开。你不相信永恒。老人醒来后吃下我煮的粥,继续埋葬他的妻子。村庄长年积雪,你走出去就能看见春天。


老人耳朵聋了,他不再讲话,每天太阳升起就坐在棚子前回忆,手上的经书逐渐翻烂。当黄昏太阳掉落在天边,老人回屋吃下我放好的粥,就沉沉睡去。昨天夜里,我听见了他的死亡。


眼瞎后的老人经常张开双手接载阳光,他浮游在天地之间,与不尽的虚空浑为一体。我听见他死后飘向高远,变成灰点,再看不见。


我们一起种下的桃树,四时挂着零落的桃子,把它们做成饭,酿成酒,写成诗,它们还是桃子的味道,我并不腻烦。今晨,持刀的少年溃败的伤口流脓,他躲在桃林中,我问他你为什么来无因山,他让我别说话,耳朵紧贴地面。一个和尚骑着马慢腾腾远来,他不时喝一口酒祛寒。活神仙。


活神仙在桃林外停驻,我出去迎接,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来有何贵干?


有没有看见一个持刀的少年?他是一个恶名远播的杀手。


桃林中隐隐起了风,少年握刀的手肯定愈发苍白。他要出刀,杀意在弥漫,我说没有。


没有杀手,如果有,你就是。


活神仙看着我。我对他说这里是雪仕的旧居,你走吧。


活神仙可能没听见,他说他为正义杀人,他是侠。


我听见少年跃起,蜷曲,伸展,笔直,后仰,背对活神仙,出刀。刀光伴随他伤口的脓血飞腾。和尚哂笑中举起酒壶,把刀光封收。拍出一掌。少年的伤口被掌风摧残,我的心神无法自拔地不安。


少年落在雪地,雪尘惊起,明明灭灭。我说你可以走了。活神仙喝下拌着刀寒的酒,果然是好刀法。他身下的马吐出白沫,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快哉风?


我和少年不约而同,是的。


我感到少年心中升腾尊敬,活神仙有些恐惧。我说过了,这里是雪仕的旧居。


千秋雪的雪?


是的。


看来你走后依旧留下了名声。那么少年呢,他和你什么关系。你的刀法轻易不传人。活神仙走了,少年只能杀死他的马。你走后我怕自己忘了说话,就经常对自己说起床,说今天有些百无聊赖。少年是你的什么人?他已昏死过去,我无法询问。


我用桃汁清洗他的伤口,我听见自己说你又找到了爱情,你曾经说你的刀法要传给我们的儿子。


四时不谢的桃花,我一次次将它们插满屋顶,任它们随风飘洒。在长年的孤苦中,我丢弃了自己的武功,曾几何时,我的名头也不小呢。你说刀是孤独的,刀客需要至死不渝的爱情,你最终却背弃了诺言。


少年醒了,你留下的金丹依旧有用。我听见他即将醒来,不知道怎样跟他讲话,于是出去桃林。我握着锄头,起出你走那年我埋下的沙酿。那年那个叫位悝的诗人路过,他有一双洞悉风尘的眼睛。他说我们会白头偕老。他酿的酒有沙漠的亲切,你舍不得喝。我想你想沙漠了吧,快意恩仇,我可以陪你去的。


我听见少年起了床,他沿着足迹轻易找到了我,一时有些默然。我不知道由谁开口好些。他说,我爹……泪水夺眶而出,我听见少年说完这句话咳了很久,你真的娶了别人,我听见自己恶狠狠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喝下一口酒,酒是苦的。


少年还是咳嗽,苦劲在我脑子里冲撞,我不省人事。那个诗人说沙酿很容易醉人,他没有骗我。


尾声


我不知道自己醉了多久,我知道自己会醒来。少年已经离开。他留下的字句说你的尸体就在村庄外。他找到了我丢失的笔。


少年说你是他义父,你们相遇的时候你正往回赶,归途总是阻碍重重,尽管有少年的帮忙,你还是没能见到我。



这一年冬天,无因山的雪,下了,又化了。村庄却总是一片白净。


你曾经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羽慈。予慈?语迟?我现在也忘了。人终究会离去,我不相信永恒。拥着你不再鲜活的身体,我要随你前去。



于是在那一天,那个女人死了。她没有任何遗憾,消失在天地间千般万种的庸俗中。无因山上那座永远雪色存封的村庄也随之消逝,悄无声息。那一种叫快哉风的刀法在少年手中未曾隐晦,为此有人记住了他的爹,朋友,师父,千秋雪中的雪,雪仕。昨天秋自鸣来找我喝酒还跟我说这辈子能跟雪仕齐名,不冤。我问他雪仕的快哉风到底怎么样呢?


秋自鸣说,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雪仕还没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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