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担当 《朝天门》试解重庆人文精神
“一个个儿子死了，他有责任，这个责任不是他的品质问题，是时代因素造成的。他用自己的死来承担这个责任，这种担当就是重庆人的精神。他一死，重庆人的精神就立起来了。”
编剧王逸虹说。1月27日—29日，由他担任编剧的重庆市话剧团原创话剧《朝天门》在国泰艺术中心公开首演。
该剧讲述了一个世代生活在朝天门的家族在清末到民国年间的命运，试图就“重庆人的人文精神到底是什么”给出一个正面回答。
陆家次子陆大河在新婚当天被朝廷批捕
“立新为什么一定得破旧呢？
一个父亲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这是摆在王逸虹面前的首要问题。
2013年6月，重庆市话剧团团长郝鹏寿找到他，给他讲了一个有关朝天门的话剧梗概：一个世代参与朝天门修建与维护的家族，在清末至民国年间的命运沉浮。这是郝鹏寿与作家慕容雪村等人2013年春节期间商量出来的。郝鹏寿初衷是排一个献给抗战胜利70周年的戏，但具体选什么题材还在徘徊，考虑过军工题材、下半城题材，最终停在了“朝天门”这个题材上。
“他们认为，朝天门是个地标，同时是精神图腾，值得挖掘。”郝鹏寿说。他集合了一些专家的构思，提供给王逸虹，戏剧主要矛盾集中在朝天门船运大亨陆怀义为何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王逸虹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两种情况会让一个父亲决定杀死自己的儿子——“要么死一个可以救很多人；要么，这儿子背叛了民族、背叛了国家。”于是，他倒推着构思出整部戏——陆怀义一家世代生活在朝天门，从事船运业，祖先曾因修建朝天门有功获御赐宝剑。他的次子陆大河参加辛亥革命被揭发，陆怀义不得不“大义灭亲”以保全家性命，即第一种可能；他的三子陆小河因与恋人私奔，按码头规矩须被处死，后又被日本人所救而当了汉奸，故陆怀义不得不与他同归于尽，即第二种可能。
朝天门既是戏的情景地，也是戏的主角，但主创们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朝天门。作为老重庆“九开八闭”17座城门的第一道，朝天门是“迎官接圣”的重要码头，与大多老城门一样，它毁于民国年间。
戏中有一部分就是发生于彼时。1927年，重庆市第一任市长潘文华提出修建公路，陆怀义被任命为朝天门拆迁的协调人，官府的迁建费由他分发给百姓，不想迁建费被意欲私奔的儿子所偷……
陆怀义心痛地同意并主持了拆迁。钱散尽，人皆去，他独自站在祖祖辈辈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城墙前，念叨着：“立新为什么一定得破旧呢？就不能给旧的留一点地方吗？”
郝鹏寿（饰陆怀义）说，这也是他的遗憾，他想象中的朝天门有着通天的台阶，朝着大雾弥漫的两江，“太可惜了，我只有在我的梦里，我的戏里，才能让大家看到朝天门。”
代际冲突中封建思想的“胜利”
为了新城市，拆掉旧城门，这不过是戏里所有新旧冲突的局部。
在清末民初，那个“东一个都督、西一个军长”的年代，陆家几乎所有冲突的根源，都是新旧思想的冲突。
大儿子陆南山，主张独立，带着妻子离开家搬到外面，时代一变就穿上了西装、做起了买办，给父亲送的礼物都是洋玩意儿——留声机。他主张以小火轮代替父亲的木船，一艘火轮能抵几十艘木船，父亲出于船工、纤夫的就业生计没有答应，还说“别人可以这么做，陆家的人就是不行”。此番争辩，以老爷子陆怀义胜出——日本入侵，军工机床必须靠老爷子的小木船来运，以避开轰炸。
此外，陆怀义逼迫自己的三子陆小河与恩人的女儿柳玉秀成亲，两人都不愿意，跪于家中，但最终屈服——这最终导致陆小河后期的私奔失败、做了汉奸——仍是老爷子的旧观念胜利。
而悲剧恰恰就是戏中取得胜利的旧观念所造成的。“我深层次的思考是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意识，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忠君，次子陆大河参加辛亥革命被官府逼死，陆怀义不能做反抗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有忠君理念；二是婚姻嫁娶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禁锢，陆怀义的这一观念使陆小河成为叛徒，并最终走向死亡。”王逸虹说。
王逸虹曾经创造了风靡全国的电视剧《山城棒棒军》，重庆下半城底层人的生活百态一览无遗。但他也试图用新作品、新重庆人精神形象替代或补充“梅老坎”。他曾向媒体说“《朝天门》有能力超越《山城棒棒军》”。而这一次的新旧胜负，尚未见分晓。
不是所有死亡都是就义
《朝天门》是一部死亡意象较多的戏。“第一幕，陆大河为家族而死，死一个保住全家49个人；第二幕，陆小河为社会道义而死，他偷朝天门迁建款试图私奔、犯了通奸罪被抓，死他一个，朝天门百姓才有迁建款另立新家；第三幕，陆小河被日本人所救成为汉奸，父亲为劝阻儿子与儿子同被日本飞机炸死，为民族大义而死”。
编剧王逸虹解释说：“三种死亡三种担当，而我想表达的、更深层次的是重庆人性格上的担当。当初是陆怀义逼着陆小河娶 49 32192 49 15883 0 0 5041 0 0:00:06 0:00:03 0:00:03 5040不爱的人，导致了陆小河一步步成为卖国贼的。所以陆怀义（对陆小河成为卖国贼）有责任，这个责任不是他的品质问题，是时代因素造成的。他承担得起这个责任，这个担当就是重庆人的精神。”
这种担当自古就有，“巴蔓子将军，为向楚国借兵，承诺胜利之后要割地给楚国，最后无法信守承诺的他愿意拿命来偿还。陆怀义这种担当就是：我错了，我就陪着我儿子死，也为民族大义而死”。
王逸虹认为，这种担当就是重庆人的精神。戏中台词也如是说：“重庆人是山里人，江边客，船夫性，人豪爽，性刚烈”，细化了重庆人对人品的一贯标尺——“耿直”。“耿直也是一种担当，就是不能梭边边。”他说。
然而，戏中所言担当之精神，在如今还剩下多少？王逸虹认为，“如今对家庭、对妻子、对社会的担当都有缺失，但没有泯灭。比如很多文革红卫兵把当初的行为归结于‘集体研究决定的’、‘那时候都那样，关我什么事’上。但近年部分人开始向当年受批斗的老师道歉。在重庆也有，我的一个同学也向当年被他批判的老师道歉了，这就是担当。”
陆怀义（郝鹏寿饰）
陆怀义怀着遗憾劝百姓搬离朝天门
“毕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事”
如是解读重庆人精神，观众买账吗？1月25日晚的内部首演现场，由于是赠票，座无虚席，掌声热烈。
记者随即采访了四位观众，两位年老观众给予了“好看”的评价，而两位年轻观众均表示“舞美好看，很震撼，制作精良”，其中一位表示“故事并没有打动他们”，“毕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事”。
在这种弘扬民族精神的作品之中，未来破除人物的符号化，王逸虹也动了脑筋。尽管他需要放弃自己擅长的方言而采用用普通话，但他依旧通过人物处世方式来展现不同性格。
比如，柳玉秀（陆怀义的儿媳）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典型重庆女人，看到12年未见的丈夫突然活着回来，抓起手腕一口咬下去。
“她出身在官宦人家，被安排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坚决反抗，大胆说出来。最终反抗无效，就忍辱负重，把家撑起来了。她既然是重庆的小姑娘，也是重庆老婆，重庆儿媳，很典型——敢爱敢恨，孝顺、责任感很强”。土生土长的重庆女人王弋（饰柳玉秀）如是说。
比如这个老爷子，心底里喜欢儿子送的留声机，可一听说是洋玩意儿上面有洋文，瞬间变脸——“洋文能写对联吗！”
但与大多国有院团的正剧一样，《朝天门》也有其局限性，人性之反抗框在“大义”的主题概念中没有得到放大与褒扬。
王逸虹也表达了其思考：“戏剧在中国现在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文艺形式，它不能通过自己本身来谋利，除非是小制作的都市情感、喜剧等。所以一般都是政府投资，体现正能量，它有限制是必然
的。但如果带着‘镣铐’跳舞你跳得最好，这对一个剧作家是非常愉悦的创作享受。第二，我想说的是，这不是当下政府的要求，是中国政府的传统要求，就是高台教化，就是寓教于乐，这是历朝历代社会的文化共识。
“但作为编剧，如果我这个戏只体现政治、社会的内涵，我觉得肤浅了。我更深层次的表达是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意识，和个人为时代错误做出的担当”。他补充道。
文/重庆青年报记者 席郁兰
图/摄影记者 龙帆
本公号所推送的文章非商业行为，如侵犯到原作者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
交流群 QQ：366039705
审核：李晓诗
主编：陆青红
投稿邮箱：562275875@qq.com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平台无关。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平台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平台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