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扫黄风暴的结局：群众斗群众，自家人做了炮灰

Original 2017-04-14 十年砍柴 文史砍柴

▲司琪怒砸小厨房，为主子迎春出气

王善保家的是一个招人烦的老奴，估计读《红楼梦》的没几人同情她，大多责怪她多事，最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也是活该。而我对这个已经做祖母的奴才有种悲怜。其行为固然可恶，可是谁把她推上前台，做了贾府中权力斗争的过河小卒？

王善保家的下场证明一个很浅显但从来没有过迟的道理：大人物争权夺利总是先怂恿、默许群众相互斗争，斗得热火朝天之时，大人物可以心照不宣地相互让步，最后客客气气你好我好，而冲锋陷阵的群众却被出卖了，轰轰烈烈的斗争最后吃了自己的儿女。——做炮灰的多半是一开始热情高涨投入斗争的群众。

抄捡大观园的风暴，看起来仅仅是因为荣府的一个老仆人对东府的太太、贾珍夫人尤氏不恭敬引起的，最实质上是贾府内部矛盾的一次大爆发。其中有宁府、荣府的矛盾，也有荣府内部邢夫人和王夫人两妯娌的矛盾。

宁、荣二府，虽然宁府据长，但荣府的实力显然盖过了宁府。贾府在皇宫的政治代表元妃是贾政的女儿，荣府的男人娶老婆，出自名门的多，从贾母开始，荣府的人和另外三大家族史、王、薛有姻亲关系。而宁府曾经收留了秦可卿——有人认为她是康熙朝废太子的女儿，通过孤儿院、秦家倒了两次手，模糊了身份后嫁到贾府，等候父亲的东山再起——这种分析把史实和文学简单地对号入座，但可卿身份显贵，其家世超过贾府是肯定的。贾府收留她有点奇货可居的味道，一旦她家掌握了更大权力，贾府功不可没。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最后被吓醒了，大叫“可卿救我”——梦中的仙女和秦可卿同名，决非闲笔。

有人据此认为宝玉和秦可卿也有某种暧昧关系，我以为这种猜想有点庸俗。宝玉作为贾府未来的希望让可卿救他实则是贾府盼望可卿给走向衰败的家族带来重新辉煌的机会。可是可卿死了，振兴贾家的希望只能全部落在荣府，因此宁府的人对荣府不得不态度谦恭。可卿的丧事，贾珍不用自己的媳妇尤氏而求凤姐来管事，固然有王熙凤能干的原因，也可算是宁府的人巴结荣府的红人熙凤。

因为这个原因，尤氏让丫头让荣府的老婆子传话，老婆子偷懒回绝了，而且说出了宁、荣二府最敏感的话题：长房实力不如次房。

你那老子娘在那边管家爷们跟前，比我们还更会溜呢。什么“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的事，各家门，各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早些呢！”

一个奴才，敢公开藐视东府的大奶奶。这尤氏本来因为出身低微，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保护，对荣府尤其是凤姐敢怒不敢言。这下好了，抓住一个荣府的把柄，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老婆子把宁、荣二府的关系说白了——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一说破就不能不追究。对于这两个多嘴的愚蠢老奴，王熙凤没必要维护，对宁府表面上凤姐也不能太嚣张，必须给尤氏这个名分上还是嫂子的人一个台阶下。在大人物的较劲中，这老婆子很不幸地做了牺牲品，被凤姐命令捆在马圈里，任尤氏发落，显示王熙凤不偏袒自己的人。

多嘴的老婆子受点皮肉之苦，本是小事，却又激发了荣府内部邢夫人和王夫人、王熙凤姑侄的固有矛盾。其中一个老婆子的女儿嫁给了邢夫人陪房费婆子的儿子——陪房丫头是出嫁小姐的“搭售品”，利益是和小姐捆绑在一起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婆子这一下就和大房的邢夫人搭上线了。在错综复杂的权力场内，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或事，就可能牵扯到很深的背景。就如天子脚下，不要小看那四九城里拉黄包车的，没准绕来绕去他可能和当朝大员拉上点关系。

邢夫人对王夫人本来就很不满，贾母处处偏向贾政夫妇，自家的儿媳妇王熙凤不向着自己，倒向着现在的婶娘、娘家的姑妈。对另一方的主帅——王夫人，她找不到理由公然挑战，只好把气撒在王熙凤头上。

冲突进入高潮，邢、王两妯娌的矛盾处于半公开状态。

只要有一导火索，烽烟必将燃起。傻大姐拣了绣春囊，为邢夫人一方发力提供了最好的借口。

荣府的权力斗争，便在“扫黄风暴”的大旗下展开。应当说，邢夫人这一方以扫黄为突破口是经过仔细权衡的。宝玉整天和丫头、姑娘们厮混在一起，王熙凤还正值青春。长房自家个姑娘，是老老实实的“二木头”迎春。宁府住在这边的姑娘，冷心冷面的惜春，和黄色图书是很难沾边的。

当然，邢夫人这样的后台是不会亲自出马的，她的亲信、陪嫁过来的王善保家的主动请缨，担当先锋——对于长房的“扫黄”主张，王夫人没有理由反驳。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局部）清·孙温绘

王善保以“扫黄”为名，矛头直指王夫人。首先搜查宝玉的丫头，再搜与宝玉最亲密的黛玉，可除了宝玉儿时的物品，一无所获。便拿出不达目的不休兵的劲头，转向探春——探春平素很得王夫人宠爱，又是赵姨娘所生的，抓她做靶子，打击一下王夫人的势力，看来比较恰当。谁知道受了这刚烈能干的“刺玫瑰”一巴掌。

最后的结果是，扫黄英雄扫到了自己外孙女头上。迎春的丫头司棋和表哥潘又安私定终身的信物搜了出来。扫黄风暴烧了自家。这时候王夫人一方的高兴劲头可想而知。王熙凤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