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地山女儿给老农做续弦的故事告诉我们：活下去最重要

许地山的女儿许燕吉已于2014年作古。幸亏她在辞世前留下了一本自传《我是落花生的女儿》，让我们了解到这位名门之后坎坷的一生和达观、坚强的生活态度。

许燕吉从北京农业大学（今中国农业大学）毕业后不久，就遭遇厄运，先被划成“右派”，后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丈夫和她离婚。出狱后她投奔陕西的哥哥，为了活命，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岁的陕西老农魏老头做续弦，并用心教导魏老头前妻留下的孩子。

许燕吉的父亲许地山当然为世人所熟悉，其母亲家亦是名门。母亲周俟松是湖南湘潭人，与邓颖超是天津直隶第一女师同学。据《我是落花生的女儿》中所述，她家与齐白石交情颇深：

白石大师在北京画坛成名是陈衡恪（又名陈师曾）提携起来的，陈衡恪是我外祖父周大烈的学生（小编注：周大烈在湖南巡抚陈宝箴家做过西席），我外祖父和齐白石又都是湘潭同乡。齐白石是木匠出身，文化功底自然不如我外祖父，在画幅的题跋上也得益于我外祖父，因此两家交往是较多的。

许在上大学时替母亲去齐白石家拿预定的画作，颇有吝啬之名的白石老人对这位周家六小姐的女儿十分客气，特意附赠画作。——这对白石老人来说，太难得了。书中叙述：

我鞠躬请安自报家门后，他就大声喊：“伍啊！”伍就从里间出来，原来是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他吩咐道：“你去把给周家六小姐的画拿来，她女儿来取哒。”说着把站在一旁的我一指，我赶快向伍也鞠一躬。伍瞄了我一眼，就转身回里间拿出来四个宣纸卷子放在齐老膝上。齐老就向我交代：“这一张是我送给你妈妈的，这一张就不要钱；这三张是你妈妈要我画的，这三张是要钱的，一张25万元（币制改革前，相当后来的25元），一共75万元。”

几年前读完《我是落花生的女儿》后，写了一篇短评，搁在电脑里，翻检出来，自认为尚有供各位朋友指教的一点价值。

▲童年时许燕吉和陈寅恪三位女儿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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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地山全家福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

唐代诗人韦庄在《秦妇吟》中描写黄巢大军攻陷长安后，高贵门第的千金顷刻成为任人欺凌的弱女子。这样的悲剧，在中国的历史上一次次重演。女性特别是曾经生活优渥的女性的命运，往往是观察社会动乱形象而准确的切入点。

许燕吉的自传《我是落花生的女儿》，即是以一位知识女性的人生经历，来折射出中国近一个世纪社会巨大变迁中，普通人所承受的痛苦、悲伤，以及总不愿意放弃的那点希望。

国人因为《落花生》选入语文教科书而知道作者许地山的名字，但未必有更多的人了解许多山为什么能写出这篇不无禅意的美文。这是一位有着强烈宗教情怀的作家和学者，他信仰基督教，对佛教和道教有精到的研究，悲悯、博爱的宗教精神贯穿着他的为人和为文。许地山英年早逝时，幼女许燕吉才8岁，但这个家庭珍重信仰的底色，和许燕吉人生悲剧有着重要的因果关系。她的罹罪，最直接的原因乃是她有着不为主流意识形态所容许的信仰。

▲许燕吉和第二任丈夫合影

许燕吉熬过了苦难的岁月，或许也要归功于她有着藏于心底坚韧无比的信仰——也可以说是信仰物化成的“落花生精神”。无论是被开除公职投入监狱，还是出狱后成为食不果腹的农妇，亦或是嫁给目不识丁的老农做续弦。不管身处何种境地，许燕吉都能坚强地活下去，并在现实的生活寻找生活的乐趣和意义，如帮助农民丈夫建造房子，抚养和教导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子……

读完这本书，我感概中国女人的伟大与坚强。不仅许燕吉如此，她那位在丈夫早逝后撑起全家、在儿女落难时给予极大支持、活到九十多岁的母亲周俟松更是如此。

金钗命运即国运。生前十分关注妇女命运的许地山先生，九泉下如果能知道他爱女一生的坎坷经历，将作何感想？

▲晚年许燕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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