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一年(1861)十月初十,曾国藩在日记中载:
前季弟代余买一婢,在座船之旁,因往一看视,体貌颇重厚,特近痴肥。
这段记载读完不禁让人开心一笑。是年曾国藩五十岁,他一向体弱,顽固性皮肤病不时发作,不到五十岁就感叹自己“老境侵寻”,搁到现在,这个年龄的男人还真当年呢。
咸丰十一年七月三十日,湘军攻占了太平军在天京上游的军政中心安庆后,两江总督曾国藩把他的衙门搬进了安庆城,并在此驻节了三年,直至清朝两江总督的法定驻地南京(天京城)被收复。
长期的戎马生涯中,曾的夫人和孩子呆在老家湘乡,而他督师转战四方,经常需要拔营、行军,确实也没空闲和精力纳妾。此时,他既是封疆大吏,又是湘军统帅,驻扎地是一座大城,不需要动辄移营。应该说,纳妾的条件也成熟了,他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女性照顾,许多事情亲兵是做不来了。在段话中,“买婢”就是买妾,这是理学名臣曾国藩的曲笔,意即买这位通房大丫头的目的是侍候自己,而不是其他的需要。
季弟是曾国藩最小的弟弟曾贞干,同母五兄弟中排第五。他比曾国藩年龄小18岁,和大5岁的小哥哥曾国荃感情更好。这个人忠厚纯良,但是在他年少时写给长兄的信中透露,他有“暗疾”,大概是难以启齿的男性生理上的障碍。在曾国藩领军打仗时,还和曾国荃在信中讨论满弟这个病。因此曾贞干娶妻多年,没有生育,曾国藩的一位女儿过继给他。
或许是这种原因,曾贞干对女性不是很了解。长兄吩咐他替自己物色一位年轻女子,应该是交代过一些条件,如人要性格厚重,相貌不是最重要的,云云。但他给找来一个“特近痴肥”的女子,让他大哥哭笑不得。何谓“痴肥”?通俗地说,看起来又胖又笨。曾文正公说得委婉,这人自然不入曾国藩的法眼。
前季弟买一詹姓女子,初十日在船上一见,未有成议。旋韩正国在外访一陈姓女子,湖北人,订纳为余妾,约本日接入公馆。申刻接入,貌尚庄重。
韩正国是曾国藩亲兵营的统领,跟着他多年,比他的亲弟弟更了解首长。韩正国找到的这位女子,曾公看上了,笑纳为妾。曾的评价是“庄重”,和对前一个女子的评价“重厚”只一字之差,大概颜值估计就差得大了啰。
此妾叫陈春燕,跟了曾公不到两年,得病而死。曾国藩很是伤心,在日记中说,“妾自辛酉十月入门,至是十九阅月矣。谨守规矩,不苟言笑。”曾将陈氏妾葬于怀宁县西北乡茅岭冲山中,并为她写了墓碑,可见他对这位年轻的小妾很是怜惜。
曾国藩亦是凡夫俗胎,是血肉之躯,和正常的男人一样,喜欢漂亮女子。他早年的日记流露出这一点。如他的同年同乡好友陈岱云(后来的儿女亲家),娶了个妾,他和朋友赶过去道喜,起哄,一定要那位美妾出来见见这些老哥们。
申初,拜客二家,至海秋家赴喜宴,更初方归。同见海秋两姬人,谐谑为虐,绝无闲检,放荡至此,于禽兽何异!
海秋即汤鹏,益阳人,曾国藩的同乡、前辈,是位大诗人,当时在户部做郎中,后来因为一点小事和曾国藩闹翻了。可想见那个时候士大夫交往,对彼此的正妻是颇为尊重的,而对其姬妾则可以调笑。这似乎是社会风气,张集馨在《道咸宦海见闻录》中还记载两位官员“易妾”,即交换小妾来调剂一下生活。由此可见当时把女性物化到何等的地步。曾国藩在翰林院做京官时,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因此在日记中忏悔、自省。其实当时也没人认为“谐谑”朋友的小妾有什么不合适。
纳妾,对当时的士大夫来说,亦属正常。曾国藩一生就纳了这样一个妾,而且主要用来照顾起居,称得上严格要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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