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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父亲的冥寿

十年砍柴公号 文史砍柴 2020-09-08

▲父亲在老家的小院里


今日立春,也是先父八十三岁冥寿日,我很想念他。


父亲生于戊寅年正月十一(1938年2月10日),殁于乙未年二月十九(2015年4月7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开我们五年了,这五年中我过得仓皇和忙乱。就在父亲辞世后一年,素来身体康健的母亲被诊断出肺癌晚期,治疗一年半后,亦于2018年1月离世。三年之内,迭遭失怙失恃大丧,内心之痛,难以用言语述之。以前对椿萱并茂的理解只是字面上的,父母俱亡后,才明白父母俱在时,是多么幸福的事,哪怕他们身体衰弱,但依然能用枝叶为子女遮蔽着风雨。父母在,年龄再大的子女尚可有孩子气,可以偶尔任性一下。只有父母去了另一个世界,人生的路途中,已全无遮蔽,方能体味到人到中年的心境。


父亲出生时,国都南京陷于日本侵略者已有两个月,九个月后省会长沙遭受“文夕大火”。可以说他出生在真正的乱世。可当时在偏僻的湘中农村,大多数乡民还感受不到这种国破山河在的痛楚,匪患、盗贼、水旱灾害、瘟疫才是他们最担忧的。祖父中年得子,父亲是其第一个孩子,祖父的老屋门前就是一条通新化县的石板古道,肩扛手提的外乡人常从此经过。我小时惊讶老屋的门槛差不多有半个四岁小孩那么高。后来父亲告诉我,说就为了防备他轻易爬到屋外,被过路的人贩子拐走。祖父母出去做农活时,常常把他锁在屋里,防他走失。


大概是童年的经历,父亲一生为人处事谨慎,凡事都会再三考虑,务必周全,因此被母亲讥讽为懦弱。他对儿女的教育,最重要的一项是安全,即如何躲避风险。如他告诫我们出去吃酒席坐座位,不要背对门口,而是要面对,能随时看到门外进来的人,提防被背后偷袭;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次“严打”时,他回家郑重地对几个儿子说这可能又是一场运动,你们不要乱说乱动,运动一来,很容易被抓起来凑数。我和弟弟当时尚小,他应该主要是说给已经是小伙子的大哥听的吧。


我的性格秉承母亲的更多,操切好动,多尖言快语,常常无意中得罪人,年少时对父亲的行事风格很是不屑。可兄弟姐妹中,我是父亲最器重的一个,大约是因为我读书读得不错。父亲本是个读书种子,十岁入私塾,从《三字经》读起,记性和理解力之强,令先生激赏不已。老书念到“孟子见梁惠王”时,政权鼎革了,他进入了新式学校念高小,仍然深得老师的喜爱。那一辈人望子成龙,大多是“学而优则仕”。当我考上大学后,他对我毕业后进国家机关做官的期望更浓烈,听姐姐转述他私下说过,希望我能做到一个县委书记。很惭愧,就这么一个并不高的目标,我也未能让他如愿。2012年秋天,他最后一次来北京,看到我虽不在官署供职,但算是有了一点成就,略带安慰我也自我安慰的口气说:“嗯,你现在这样子,也不比当官差”。一个“也”字,道出了他还是有些许遗憾的。


这些天宅在家里,翻检日记,看到2003年4月的一则,很是惊异。


2003年4月21日 周一 北京 晴


昨天夜梦不祥。朦胧中我睡在老家屋里,天快亮的时候,外面来了两人,叫我父亲的名字,说有事情,当时家里兄弟姐妹都在。看来来者不善,我叫父亲不要去,父亲起了床后,那两人拿出一张纸条,说是因为一件父亲治病引起的纠纷,让父亲走一趟。我不让,说,天下哪有医生能包治百病的?


父亲最后跟他们走了,我追随在后面,一直从家门口石板路往坳堂走,突然看不见他们仨。碰见了喜伢子,说见到父亲和另外两人已到了坳堂。此时,一身是汗,从梦中惊醒。不知是何兆头。


坳堂是距离我家约一公里的一个山间小盆地,做这个梦时父亲身体尚可,我还没有考虑父母身故这样的大事。父亲去世后,找地仙看地,看来看去最后葬到了坳堂。母亲走后,我们兄弟姐妹将她葬在父亲之侧。那块松林环绕的方丈之地,便是我和故乡最重要的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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