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割内行外割外行」的前大清户部银行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引发的次生灾害一件接着一件，在产业、金融领域“见证历史”的频率实在太高了。这不，继短短一旬内美股两次熔断后，人们又见识了美国原油期货价格价格跌到负值。

这事我原以为和中国人关系不大，毕竟中国不是原油出产国，国人可以吃瓜群众的心态隔岸观火。谁知昨天许多投资中行“原油宝”产品的中国散户傻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中行用于这个产品交易的保证金不但全部亏光，而且必须倒贴银行的钱。中行确认WTI原油5月期货合约的﹣37.63美元/桶结算价为有效价格。多头持仓客户巨额亏损，不仅亏光保证金甚至还要被银行追债。中行昨天的公告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如果散户不能将亏成负数的保证金补上，就会被这家银行纳入个人征信系统。这招狠呀。

投资者欲哭无泪，新浪财经刊登的一篇报道直呼“原油宝‘屠戮’散户”，“屠戮”二字颇为形象。网上一些人鹦鹉学舌似地曰“愿赌服输”，认为投资者贪心，亏了就得认。这种说法似乎有道理，可谓说出了中行的心声。但若一家超过百年历史的国有大行，在产品设计上有缺陷，对风险控制的意识和能力很差，招揽客户时采取蒙骗方式签订霸王条款。投资者出于对国有大行的信任入了局，最终亏光本钱还要倒找银行的钱，银行自己失误造成损失全部摊给投资者。世上有此理乎？按照这些人的逻辑，世上所有的投资忽悠局只要能引人上钩，就是成功。被忽悠进去的，亏死了也是活该？

3月下旬中行某省分行公号上一篇“原油宝”推广文，看了后很容易让没有多少专业知识的人，误以为这是一个近似风险不大的银行理财产品。文章标题是《原油比水还便宜，中行带你去交易！》，其推广词曰：“抓住这一波‘活久见’的原油行情机会，收益率超过37%，仅仅用了5天，简直‘爽歪歪’。”

真是一语成谶，众多投资者本金亏完还要倒找钱给银行，“活久见”。中行这一产品的种种缺陷以及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已经有诸多专家和律师进行分析，众多投资客也相互联络准备提起集体诉讼。散户所担心的是，当下这种情形下，普通百姓打官司，怎能打得过一家央企呢？网上已经流传某市中行出台的应对措施。一位id为“昆山法律”网友的解读是：“亏了300亿后估计有大批人要来打横幅闹事了，卖理财注意要忽悠住亏光的主，多推卸责任。想闹事的你们给我听着，要钱没有，但我们保安很多，都配备了全套设备，专业团队，很能打，另外我们还提前协调了110。”

这件事带给国人的思考和担忧，恐怕远不止众多散户买中行的产品巨亏而银行一副甩锅的姿态，而是对中行以及其他国有大行的信用和经营水准产生了怀疑。中国加入WTO已经是第20个年头了，承诺的银行业对外全面开放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概当轴者也知道自家银行与国际大行平等竞争的胜算几何。在国内利用政策赋予的垄断地位，在一个14亿人的市场上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如果走出国门去华尔街和高手过招，几个回合恐怕就被人打趴下了。“原油宝”即是活生生的例子。可央妈不能一直呵护在自家庭院里逞能的孩子，总是要步入社会吧？一日不出家门去闯荡，就永远长不大。

有网友戏称某行是“内割内行，外割外行”，确是酷评。

中行在国有（官办）银行中最具典型性。在中国国有大行中，它的历史最为悠久，前身为大清帝国的户部银行。

光绪三十年正月廿八（1904年3月14日），户部向皇上奏曰：“现当整齐币制之际，亟赖设立中央银行为推行枢纽。臣等再三筹商，拟由户部设立，筹集股本，参阅各国银行章程，斟酌损益，迅即办起银行，以为财币流转总汇之所。”次年，清政府在北京设立“户部银行”，这是中国最早由官方开办的国家银行。目的在于整顿币制，推行纸币，以济财政。从一开始，这就是家不折不扣的官办金融机构，并兼有央行职能。1908年2月，经度支部（官制改革前的户部）奏准，户部银行改称“大清银行”。清室逊位，民国建立后，大清银行改称“中国银行”，其名延续至今。

▲大清户部银行旧址

清末的高官，手中巨额的资金却不愿意存入自家的户部银行，而是存进汇丰、花旗等银行生息。大约原因是两方面的，一是钱进入到外国银行更能保密。二是在洋人的银行里，自家的钱更能保值升值，风险小。

民国成立后，晚清第一权臣、做过首席军机大臣的庆王奕劻在东交民巷外国银行有三百多万两的存款。曾经在庆王的儿子载振府上当差多年的汪荣堃回忆：“（庆王）一旦无权后，还是一个最大的富豪，所有家私现款入民国后完全存在东交民巷里的各外国银行，如美国花旗银行，英国汇丰银行等，每月家庭生活开支就是利用利息支付还用不完。”另一位满族大臣那桐在日记里记载，仅在一九○一年，他就在汇丰银行存过两万两银子。

大清户部银行的流风余韵，经百余年仍然依稀可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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