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米利将军的行为可谓「从道不从君」
这些天美国政坛曝出一个大瓜，和中国有关。
曾报道“水门事件”的美国资深记者鲍勃·伍德沃德的新书《危险》披露，美国职位最高的现役军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分别在2020年10月30日，即美国大选4天前，以及今年1月8日即特朗普支持者冲击国会山两天后，致电告诉中国军方官衔对应的将领，如果美国发动袭击，他将发出预警。
米利和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发言人均表示，向中国军方高层致电是例行公事，也并非“密电”。这等于承认与中国军方高层通电是事实。前总统特朗普得知米利这一消息后说米利是“蠢蛋”，这一行为是“叛国”。现任总统拜登则力挺米利，拜登称对米利“很有信心”。白宫发言人普萨基随后称，拜登对米利的“领导才能、爱国精神和对宪法的忠诚”均表示支持。
美方各方对米利这一行为争议的焦点是他与中国军方高层通话是不是“密电”，米利本人和他的支持者则认为这么作合乎宪法，合乎程序。显然，这两次通话绝非米利个人的意愿表达，应该是军方高级将领的共识，只是并未事先报告还在任的总统特朗普，特朗普不知道这两次通话。
争议总结起来是，背着总统和外国军方高层通话是否合法？因为根据宪法，美国总统是武装部队的最高统帅。可是，假如这个最高统帅陷于心智疯狂状态，他的行为无法预判，可能为国家和人类带来灾难时，不愿意灾难发生的僚属怎么办？能不能绕开他采取措施预防灾难的发生？
虽然最终特朗普没有疯狂举动，但在大选前以及大选揭晓他落选连任时，特别是支持者冲击国会，美国政坛和全球不少人担心特朗普会孤注一掷利用手中还未交出的总统权力，发动战争，那必然是全人类的悲剧。——因为他此前的种种行为显示，这样的疯狂有可能发生。有责任心的将领，此时选择以美国人民利益为上，采取行动，是否合宪合法，可能还存在争论，但米利这行为，应该符合更高层次的自然法——独立于政治上的实在法而存在的正义体系。放在中国古代的话语体系里，就是天地与人伦之道。
中国战国时期的荀子在《臣道》一文中认为，臣子听从君王的命令而有利于君王和国家的行为叫“顺”，而顺从君王之意而不利于君王和国家的行为叫“谄”。他进一步论述了臣子几种违背君王命令的行为，“君有过谋过事，将危国家陨社稷之惧也；大臣父兄，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去，谓之谏；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死，谓之争；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强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当君王有错误的计谋和错误的行为，将危害国家有倾覆社稷的恐惧时，大臣可以劝谏；劝谏没有效果就冒死与君王争论；与之相争没有效果就纠合群上臣百官一起迫使君王纠正过失，这叫作“辅”；最后的手段是为了国家和君王的根本利益，违背君王犯糊涂的命令，解除国家的危险，为国家带来大利的行为叫“拂”，即拂君王之意。荀子认为这样谏、争、辅、拂之臣，是国之大宝。
荀子在《臣道》中论述一大通后，最后总结出一句话，真正的忠臣是“从道不从君”。在君王的旨意违背大道，将给社稷与百姓带来大危害时，为人臣者应遵从大道而不是顺从君王的命令。
美国三权分立的宪政体制当然不同于中国古代乾纲独断的君主体制，但在美国三权之一的行政分支中，总统的权力不亚于古代的君王，他掌握着巨大的人事权、财权和军权，其有“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能量，其行为若是莽撞更易给国家和人类带来巨大危害。米利代表的职业军官之所为，近乎荀子所倡导的“从道不从君”。
在中国古代历史中，能做到“从道不从君”的大臣很少，倒是逢君之恶即荀子所言的谄媚之臣，历代皆有。尤其到了帝制的后期，君主专制到了顶峰，利出一孔，威福自上，君主掌握着臣民无法对抗的巨大权力。当君主犯糊涂时，“从道不从君”的代价非常之大，要多数大臣冒着生命威胁来当谏、争、辅、拂之臣，是违背普遍人性的。
不过，在帝制末期的晚清，曾有过这么一出“从道不从君”的历史故事。1900年老佛爷以江山社稷和亿万臣民的生命为赌注，向列国开战。诏书电传到南方诸省，两广总督李鸿章曰“此乱命也，粤不奉诏”。这一态度得到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等开明督抚的赞同，故意将朝廷开战诏书当作“矫诏”，与列强私下媾和，行“东南互保”，为大清保全了半壁江山，也让南方大半个中国的老百姓免受战乱之祸。被列强的枪炮揍醒来的老佛爷，何尝不明白那几位封疆大吏的心思，但她最后也明白“东南互保”的督抚是在真正维护大清的利益，也在维护了她的利益。那些撺掇她与列强开战的“谄臣”才是火上浇油，为她挖坑。——老佛爷总算不是太蠢，终能明白过来。
要做到“从道不从君”，在任何时期、任何国度，都是很难的，必将充满争议。最终只能靠历史来判断，那是行“拂”之忠还是行“乱”之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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