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彭城丰邑铁链女的事,我本来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当下对这类事,哪怕自认为温和、克制地言说,也有难以预测的风险。遥想十多年前都市报繁华时,我打鸡血似地码字挣钱,那时候发表在多家纸媒的文章,现在重新发表在公号上,恐怕经不住一夜风吹而随水消逝。祝华新兄曾称许五岳散人和我写评论的尺度是安全标准,所谓“一五一十”,现在,再技巧高明的老司机,也不敢夸此类海口吧。
这些天来,网民在社交媒体上不依不饶地追问,而众多的官方媒体如同默契般地沉默,沉默......他们宁愿去花式地称颂一位中美混血金牌得主喜欢吃北京的韭菜盒子,而对一位被铁链锁住的被拐卖女性及相同命运者的苦难置若罔闻。小谷的飒爽、靓丽、机敏,许多人包括我很欣赏,也祝愿她未来的人生路更加开阔。但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为女性的一位,被铁链囚住,被动地生下八个娃(媒体报道如此,真相未必),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我以为仍然为披金戴银的胜利者大声喝彩,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吧。——这不算道德绑架,因为媒体是公器,它存在的价值之一是关注民间的疾苦,去暴露不公正的现象。
虽然我认为此类拐卖现象,大多是十几年或者二十多年前的存量,但这样的事情经过时光的覆盖,罪恶并不能因之洗干净,个案一旦爆出来,有司就得认真地而不是敷衍地对待民意的追问。此事件出来后,无论是左中右,几乎异口同声地表达谴责和愤怒,包括胡锡进和司马南,中国这十几年的舆论场上,从来没有如此取得过一致。原因很简单,安全事关每个人。人和人贫富有差,三观有别,但对自己和自己子女的安全之看重,是一样的,人同此心。吾友石扉客今天一条微博说得好:公众对隐私权大多不敏感,甚至乐于让渡,其主要原因都在于希望换取公共安全水准的提升。所以社会管理在这方面真的不能辜负这个已经十分卑微的期望。老百姓把所有隐私都交给你的天网工程、雪亮计划与这个码那个码的电子镣铐库了,你还治理不了街面犯罪与拐卖问题的话,太太太说不过去了!
因为当地官方的四份通告引发出公众更多的质疑,也因为更高层级的官方和官媒至今没有表态,更因为彭城和丰邑将毛诗中的战术用得娴熟,“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被隔绝在核心现场——丰邑特别是董集之外的网民无计可施,只能在网上追查有关彭城和丰邑的一切“黑材料”。这些天许多网民写文章或发微博、微信披露该地曾经拐卖妇女之猖獗,有人列出该县的城投债项目和数额,号召网民“经济制裁”,不买这些金融产品,还有人说要抵制当地一切的产品........前天,我看到网上在疯传与当地有关的两条魔幻旧闻。一是有人扒出几份该县法院的判决书,几位被拐卖到丰邑的被迫与当地男子结婚的外地女子要求与丈夫离婚,当地法院竟然驳回原告的离婚诉求。其中一份2013年12月12日由审判员黄涛断案的判决书如此写道:本院认为:人民法院判定婚姻案件当事人离婚与否的法定界限是感情是否确已破裂。原、被告结婚20余年且生育子女,其婚姻基础牢固,婚后感情较好。........婚生女邢金芝也当庭陈述父母感情很好........判决如下:
不准予原告王文群与被告邢后永离婚。
这个判决确实让我惊呆了,超出想象。要求离婚的妇女说感情破裂,自己是被拐卖来的,经常遭遇家暴,法庭全不采信。而丈夫说是经人介绍(拐卖妇女的犯罪分子当然会向买家介绍)认识的,两人感情好,只是偶有争吵,成年的女儿站在男的一边,法庭却完全采信。在这个法官眼里,拐卖也罢,强暴也罢,似乎只要时间一长,生了儿女就可以“合法化”了。——可以想象,被拐卖的妇女到了该州该县,一旦觉醒,想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有如登天之难,大多数人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2014年11月28日,黄涛获江苏省高院“2012-2013年度全省‘优秀人民法庭庭长’”称号。
作为一名最基层的法官,黄涛始终心系群众、依法办案、秉公执法、注重调解,经他审理的3000多件案件,75%以上的案件通过和解或调解方式结案,服判息诉率超过90%,为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作出了积极贡献,曾被中共徐州市委、市人民政府记个人三等功1次,先后荣获全省法院涉诉矛盾纠纷化解工作先进个人、全市优秀法官等荣誉。
接着有网友找出了《山东商报》2015年11月25日的一篇报道《江苏一法官5年内给情人写7封离婚保证书,还加盖法庭公章》,主人公正是前一年才活得全省“优秀人民法庭庭长”的黄涛。在七份时间跨度长达五年的保证书中,署名黄涛的保证人向刘英(化名)作出多种承诺,“非常爱你,不再欺骗你,把你的话当最高指示,2015年五一后办理离婚”。很是肉麻。保证书上除按有指印外,还加盖有该县法院“顺河法庭”的公章。这位黄法官很讲究法律权威性呀,不但按自己的指印,还用法庭的公章来背书。不知道他后来对情妇兑现了保证没有?如果他要去法院以感情破裂为由起诉与发妻离婚,接案的法官当如何判决?
这种乱判葫芦案的法官,竟然能被推荐被评选为省优秀人民法庭庭长,丰邑乃至彭城的法治环境可见一斑。在这样的土地上,出现长时间严重侵害妇女权益的事被熟视无睹,毫不奇怪。2017年11月15日,丰邑妇联在官方公告上宣布其被授予江苏省妇联系统先进集体荣誉称号。丰邑、彭城,哪个领域经得起网民的追问呢?经受不住网民持续追问的也不仅仅是丰邑这一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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