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岁的老朋友穆加贝为什么会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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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巴布韦

作者：小白鲸/猫斯图

 制图：孙绿/ 编辑：猫斯图

因恶性通货膨胀而一度名声大振的非洲国家津巴布韦近日又一次占据了非洲新闻头条。军方和政府之间的矛盾激化，最终在昨天导致了世界最常青领导人，现年93岁的穆加贝宣布下台。

在对津巴布韦事变的分析，大多数都集中在下一任总统候选人的问题上。穆加贝支持自己年轻的妻子格蕾丝参选，而更有政治经验的副总统姆南加古瓦得到了军方的支持。由于双方的矛盾，最终触发了政变。

但如果不是因为经济上的进退失据，以穆加贝的威望，不可能让军方逼宫至此。今天的文章，就一起看看津巴布韦经济几十年来的变局。

因地缘而贫穷

津巴布韦地处非洲大陆南部腹地，国土面积39万平方公里，全国被高原地貌覆盖，尤其是东部山地，平均海拔在1600~2000米。这样的高山地在地理上的阻隔效应非常明显，后来就成为了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两国的天然分界线。

津巴布韦在南部非洲

被南非和莫桑比克封锁在内陆

东侧的山脉一直向西延伸，在首都哈拉雷附近一分为二，两支余脉分别向国境西北角和西南角延伸。这个人字形的山形分割把津巴布韦大致上分为了三个区域：东北角的高地、西侧的高原和东南侧的平原。

津巴布韦国内的地形

有很强的分割倾向

首都对国境控制力相当有限

更糟糕的是，西侧的高原上还有一道著名的大岩墙（Great Dyke），把高原地形又一分为二。本就是一个小国，还被地形分裂得支离破碎，津巴布韦的经济整合能力和统一性天然就有巨大缺陷。

大岩墙将津巴布韦一分为二

但是这里的矿产很丰富

津巴布韦的大部分河流

从中部高地流向低地他国...

津巴布韦的外部地缘也并不太好。

津巴布韦是一个内陆国，想要接近港口必须向东或者向南发展。但由于刚才提到的东部山地阻隔，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的联系一向不够紧密。向东的道路非常难以获取。

即使是在古代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想去津巴布韦

也要先在莫桑比克登陆

即使是历史上控制津巴布韦地区的古王国马蓬古布韦王国，对山东侧的控制力也很弱。他们只能将首都定在山区南侧的中心位置，沿连接两国的萨韦河东进。这个古首都，也就是津巴布韦著名的大津巴布韦遗址所在。

大津巴布韦

在津巴布韦的东南角

通向莫桑比克海岸

大津巴布韦古城

迷之雄伟

向南，则是整个非洲最强势的国家之一，南非。在殖民时代，津巴布韦和南非实际处在一个政治实体：不列颠南非公司控制下，同属英殖民地（还包括今天的赞比亚和马拉维）。

两国的深度分工合作，使身处内陆的津巴布韦无需担心对外贸易的问题，专事农业生产，这才成为了“非洲粮仓”。

南非和津巴布韦

当年都在大英帝国的统治之下

但到了独立之后，两者成为了两个政治实体，矛盾开始出现。地理上，津巴布韦和南非只隔着一条林波波河，而河流对地缘的割裂效果远远差于山脉。

要保障国家的独立自主，津巴布韦必须防着南非，过于紧密的合作会影响首都对林波波河流域的控制。于是向南的海洋通道又被阻隔。

而当南非独立之后

认为自己是帝国在非洲的继承者

无法获得方便出海口的津巴布韦，经济陷入衰落是注定的。正是因为如此，津巴布韦难以完成产业升级转型，一头扎进了矿物经济的陷阱里。

被矿产诅咒的国家

津巴布韦的矿产资源十分丰富，已探明的黄金矿石储量达1300万吨，在非洲仅次于南非和加纳。

铬储量约6.08亿吨，排名世界第一；铂族金属（铂、钯、铑、钌、铱、锇）储量全球第二；煤炭蕴藏量270亿吨、煤层气储量预计超过20万亿立方英尺。

大岩墙虽然阻碍了交通

但在矿产资源方面真是个好地方

2006年在马兰吉地区（marange）发现的钻石矿更是让津巴布韦晋级成为全球钻石主产国，仅2010年津巴布韦就产出了1100万克拉的钻石，占全球毛坯钻石产量的9%。

这才是真正的

“海淘”

这样丰富的矿产资源量对于津巴布韦而言既是一种财富，也是一种诅咒。由于过于强大的矿产能力，津巴布韦在独立之后迅速转型进入了资源贩卖的状态，主要贸易对象正是原来的宗主国英国和美国。

津巴布韦铁人挖矿中

但矿业经济涉及国土开发，很容易滋生腐败，极少数权贵阶层把持了国家经济的命脉，普通民众根本享受不到资源带来的红利。

以该国钻石产业为例，钻石巨头库苏纳钻石公司，表面上由津巴布韦矿产开发公司（ZMDC）代表国家政府全资所有。但实际上津巴布韦的情报机构才是真正的掌控者，很多钻石都是通过暗账进入了权贵的腰包，最终进入政府财政的却寥寥无几。

ZMDC公司的矿车和总部

确实和这个国家的贫穷

脱节严重

随着矿业因贪污腐败而逐渐凋敝，政府越发难以从中敛财，于是继续加码。2010年1月29日，津政府公布本土化进程法规，同期成立了由部分行业分支委员会组成的国家本土化委员会（NIEEB）。

法规规定：“本土津巴布韦人在各上市公司及其他运营机构的占资比例及可控权益不得少于51%，所有上市公司以及所有其他盈利机构必须在法规生效（2010年3月1日）后5年内，或公司开始营业5年内“放弃“不少于51%的公司股权或可控权益给本土津巴布韦人”。这无疑是对外资的强夺。

正在被本土化委员会拷问的

各位CEO

看表情就挺没人样了

讽刺的是，该法案还授权国家本土化部长在其认为有充分理由时有权批准企业关于推迟或免除本土化进程的申请。这等同于为腐败开了绿灯。人治之下，寻租空间之大可想而知。

由于经营成本过高，正常的商业模式已经无法适应在津巴布韦的矿业生产。大量外资撤资，当地的矿业熟练工也由此失业。但是对矿业的开发却没有停止——只不过全部转入了地下。

津巴布韦的国家失业率已经达到95%

大量熟练工失业

只能上街当泥匠电工？

偷采矿在津巴布韦早就不是新鲜事，该国每月都有价值400万一500万美元的矿产资源被偷运出国境。每年有10多吨黄金被走私，约占津巴布韦黄金年产量的一半。尽管政府一再提高黄金收购价试图阻止黑市商人，但以该国法币出了名的不值钱，黄金根本无从回收。

薅穆加贝家的羊毛

已经是津国不传之秘

矿业给津巴布韦留下的创伤也并不止于此。发展中国家的矿业生产严重依赖于发达国家的收购能力。这也让津巴布韦的经济极度脆弱，经不起外部制裁。一旦受到收购国家的经济制裁，津巴布韦就会因为高额外债和不完善的经济自给陷入巨大危机。

可是穆加贝政府偏偏激进改革，自寻制裁。

老朋友是不怕制裁的

失败的土改

津巴布韦刚独立时全国绝大多数的肥沃土地均掌握在白人农场主手中，黑人仅占有少部分土地。在生产上，白人掌握了先进的种植技术和合适的销售渠道，竞争力远超黑人种植户的小农种植，加剧了财富分配不均。

穆加贝在上台前就以土地改革为号召，吸引了大批支持者。但由于各方利益难以兼顾，他上台以后土地的和平赎买计划一直悬而未决。

土地改革期间

津巴布韦发生了大量暴力事件

1992年，津巴布韦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授权政府可以决定土地价格并按公定价格强制征收。但这一行为遭到了白人农场主的抵制，其执行效果并不理想。

津巴布韦国会

好像很简陋的样子

低效的土改引发了其支持者的不满。

1997年8月11日，300多名老兵迫使穆加贝提前终止了独立日全国电视演讲并于8月21日向穆加贝发出最后通牒，宣称如果在1998年7月之前得不到土地或补偿，他们就要开始占领白人的农场。穆加贝的统治根基开始出现动摇。

非洲人民抗议游行也很特别

载歌载舞的

为了维系自己的统治，穆加贝开始采取行动。在当年9月举行的津民盟高层会议上，他宣布通过征收5%的所得税和2.5%的营业税作为“老兵税”的方式向每个老兵一次性支付5万津元（约4100美元），并于1998年1月起每月向每人支付2000津元（约160美元）。

到了2000年，穆加贝发动了激进式的土地改革。通过近乎强占的方式将白人农场主的土地分给黑人，希望以此解决困扰多年的土地问题。

暴力改变生产资料分配

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总有人去尝试

土改后，大批白人农场主带着资金逃亡国外。而接管土地的黑人由于并不熟悉现代化的耕作方式及销售手段，农业生产开始出现大规模退步。

由于对白人的迫害太过严厉，以及在选举中明显使用了不正当手段排挤对手，穆加贝受到了西方国家的一致谴责。英国主导其他国家对津实施经济制裁，拒绝该国以矿抵债和继续借贷。津巴布韦的经济很快就崩溃了。

受到英联邦制裁的穆加贝

干脆退出了英联邦

以示抗议

为了解决财政危机，津巴布韦选择增加货币的供应量来解决这个问题。

1980年津巴布韦独立之初，津元兑英镑1：1，兑美元1：1.5。币值十分稳定。到了2000年10月，为了维护金融稳定，政府将美元与津元的汇率固定在1:55，而黑市上的行情则是1:800。

你们最爱的千钱万两

之后数年通货膨胀不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疯狂，甚至出现了100万亿面值的钞票。

此时的津元成了废纸，其价值甚至比不上印刷成本，最终，津巴布韦于2009年废止了本国货币，使用美元、南非兰特、人民币等货币进行结算。

疯狂的通货膨胀方告一段落。

人民币在津巴布韦的使用

也是一步大棋

用免债方法增加国际影响力

但产业在缺乏政策稳定性和货币支持的情况下还是难以自行发展。对外资的严苛态度也让国外资本望而却步。

大量失业的民众似乎已经习惯了无所事事的生活，继续沉默地在既有的轨道上逡巡……津巴布韦的经济复苏仍然遥遥无期。

洗洗睡吧……

地缘上的分裂、激烈的经济矛盾、互相倾轧的高层政治，加上穆加贝稳坐江山几十载遗留的大量问题，会让津巴布韦这个国家无限期地沉沦下去。

军事政变容易，清理一两个关键人物也容易，但无论是谁当上了继任者，面对的困难都已经迁延日久，绝非随手就能解开的。

“老婆，我想再续一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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