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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衡：深秋的花地毯
为怕扰秋色，不敢落脚步。
七年前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刚走出婺源县宾馆的大门，眼前一亮，脚下出现一块厚厚的“花地毯”。昨夜雨疏风骤，吹落枫叶无数，红叶镶嵌于深绿的草地上，成就了一幅天然画图，惊得我一时都不敢落脚。好像上帝还在静静地创作，不愿打断他的沉思。这画是工笔与写意的结合。每一片叶的叶柄、纹路，每一根草的走势都清晰可见；但布局粗犷，随意书写，甚至是狂草笔法。你就看那长长的绿草线条，任意甩动，如乱针刺绣，如藤条编织，有野性的张力；而红叶轻飘漫撒，于有意无意之间，相反相成，相映成美。虽是天然之景却又有强烈的人工装饰感。颜色主用大红大绿，而以明黄搭桥过渡，再经露水浸润分外鲜艳。我常喜欢在墙头、草地上拍一些这种自然天成的图案，你随便拿去就可设计成一幅挂毯，或者一张招贴画，几乎不用再改动一笔。我曾想把这张照片复制成一幅画，屡试不成，身边根本就找不到这些颜色，此物本从天上落，人间哪得几回有。
这张照片，我一直存在手机里，带在身边，出差，坐飞机，等车，就掏出来看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它的美。说到这里我想起齐白石的一件逸事，他已是耄耋之年时，名演员新凤霞去拜他学画。从新凤霞一进门，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家人说，你把人家都看得害羞了。齐说：“她就是好看嘛！还不让人看？”可见，爱美不容商量。但自然美景有个好处，怎么看，它也不会害羞的。
秋天之好看，是因为它整整沉淀了大自然一年的色彩和情感。《西厢记》里说：“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今日，晓来谁将酒瓶碎。洒路边，花草醉，牵人衣袖，旅人不须归。
（选自《新湘评论》2023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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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湘评论》
2023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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