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涉”的艺术教育 | 桐哥和他的大作
常常有人问，怎么样教孩子画画？这是个挺复杂问题，如果用一两句话来概括，或许可以这样说：
“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画材，让他自由实验，最后再不由分说一阵猛夸。”
我常用句式包括且不限于：“画得太好了，妈妈很喜欢！”，“你真是个小天才！”，“太有意思了，你真厉害”……
可能听到这个回答的家长们会多少有些疑虑。画画当然是一个需要技巧的专业，但和音乐或者竞技体育等相比，绘画并不需要在一开始要求很强的手上功夫或者写实能力。
我始终认为，绘画的核心在于“自由表达”。
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我就每个周末到老师工作室去学画画，初二那年考入美院附中，而后经过十多年的学院教育一直念到了博士。毕业后，我在艺术院校教了好多年的专业课，是一个妥妥地跑完全部“流程”的“艺术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学画的经历，尤其是和欧洲的美学教育相比，我们的差异到底在哪里？如果在技术上不加干涉，孩子自己能画成什么样子？
于是我用自己的孩子开始了实验，毕竟，我也没法拿别人的孩子练手。
2014 年，我们家迎来了第一个男孩儿，小名唤做“桐哥”。在川渝地区，“XX 哥”是一个常见的称谓，这么叫起来既响亮，又接地气。和大部分孩子一样，桐哥两岁多就开始拿起笔胡乱涂鸦，于是我开始默默地观察和收集他的作品。当母亲的最大乐趣，莫过于从画面上去读取孩子脑子里的想法，甚至试图去发现其中的某些规律：人类的幼崽是怎样认知这个世界的，又是如何表达他的情感和想象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默默给自己定下了一点小规矩：
1、尽量不干涉他画的内容；
2、不提出详细的技法的要求；
3、不期待他因画画得到某些奖项。
在此后的几年里，桐哥自由地画着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图景。我的作用就是帮他把所有像样点的作品收拾起来，整整齐齐装进盒子里，然后时不时地夸上几句。
高产作者
今年桐哥 8 岁了，他的作品如何？我的“实验”结果怎样了？
这里首先铺垫一下孩子的性格特点：桐哥从小就有极强表达欲，而且非常容易情绪激动。语言能力的快速发展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家里始终闹腾得厉害。桐哥每天可以叫几百次“妈妈”，喋喋不休聊动画和军事，连夏令营老师都跟我反馈过：他可以在爬山的途中一直讲上 4、5 个小时！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经常觉得连耳朵嗡嗡作响，连脑仁都在痛。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甚至会给桐哥说：你只要能安静 15 分钟，妈妈给你一个冰激凌做奖励。
直到他开始喜欢画画和读懂文字书了，家里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如果说“热爱”是衡量一个孩子是否具有绘画的天赋的参考标志，那么我想他肯定是合格的。
桐哥五岁的幼儿园作业
我粗略地算了一下，目前光是整理入箱的桐哥作品就至少有两三千张，还不算那些画得不怎么样被我扔掉的。家里消耗最快的是 A4 打印纸，一包 500 张，如果不加控制，桐哥一学期随随便便就能画掉两包。
他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画得稍有不满就立刻换纸。所以我只能把纸藏起来，或者限定用量，外加谴责他浪费资源。因此，我只能把“不干涉”的原则修改了一下，就是要求他尽量画满一点，元素多一点。
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桐哥最喜欢的是机械、交通工具、恐龙，以及战争。刚开始他画得比较凌乱，用笔也不太稳，但渐渐地我发现他的画面上有一条看不见的地平线。这样可以方便他画出各种交通工具的正侧面和内部结构。
在某一段时间里，桐哥会反复地画同样的题材。在六岁到七岁之间，“船”这个主题持续了好一阵，他画过的有游轮、货轮、科考船、捕鱼船、巡洋舰、航空母舰、泰坦尼克等等……
奥林匹克号
捕鱼船
南极科考船
泰坦尼克号
游轮01
游轮02
远洋捕捞
巡洋舰
飞机、火箭、各种汽车和工地、机场也是他最常画的内容。有时候画得满当当，有时候只画一个角落，譬如下图那个加油站，构图就出奇地好笑。但总的来说，他喜欢用线条来塑造画面，一个朋友朋友告诉我说，她家孩子的画风和这个非常接近，但实际上两个孩子从未见过面。那么这是否说明孩子在某个阶段，对于塑造和表现形体有一些共性呢？
加油站
侏罗纪公园的直升机
A380
协和系列超音速飞机
飞机控制舱
停机坪
上海码头的渡轮
火箭发射
海洋基地
港口和运载飞机
菠萝工厂
一个工地
乐高城市的警察局（幼儿园作品）
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
战争场面在他的作品里比重最大，似乎男生天生就热衷于力量和权利的争夺。我有时候会想，假使人类因为战争而灭亡，那么这个责任一定不能甩锅到女性身上。桐哥总是喜欢看那些有关打打杀杀的动画片和电影，去书店就想买兵器、战斗机和战舰的书籍。每次他聊得眉飞色舞时，我总是会给他泼凉水，告诉他这么打起来谁都没好处。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可以给他看《辛德勒的名单》了吧……在这点上我还是稍微进行了一些管控，没有一味按照他的喜好来。
中途岛战役
决战中途岛
还是中途岛战役
水上加油站
俾斯麦号
二次世界大战
复仇者联盟
坦克大战
说到电影，桐哥把一部《环太平洋》看了 10 来遍，里面的机甲战士也画了若干次。我有时候在想，电影确实极大地拓展了我们的生命经验。如果一个满脑子幻想的孩子，生在古代最多只能写小说，但在现代社会，他可以去做编剧、导演、漫画作者等等，人生的可能性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至于看什么电影和动画，我还是要给他亲自筛选，因为孩子的审美会由他们的所见所闻而塑造，在这一点上确实不能随波逐流。
环太平洋 01
环太平洋 02
环太平洋 03
环太平洋 04
环太平洋 05
环太平洋 06
他设计了许多好玩的小机器，并号称未来要做一个发明家。不过马上要三年级了，桐哥目前并没有展现出数学方面的天赋，作业经常稀里糊涂错一大堆。我想如果他没有能力在现实世界搞出像样的发明，或许可以当电影原画设计师吧，为《星球大战》的各种衍生剧设计飞船什么的，谁知道呢？
飞机设计图
宇宙飞船
星球大战之移动基地
海龟号潜艇
深海基地
高科技水杯
手工作品
前段时间有学生问我，小朋友适不适合写生。我想这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对景写生，写生的要求是什么，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对于成年人，写生的环节必不可少，但是对于小朋友还真不一定。譬如桐哥就对写生毫无兴趣，他虽然也会参考照片和书，可没有对象他画得更自由自在。所以我并不强求他一定要外出或者要找一个参照物，如果他觉得今天没啥灵感了，我会请他画点水果蔬菜或者窗外的风景。
学校的种子日记
峨眉山写生
菜谱
桐哥对画人物兴趣不大，他画的火柴人要么是车辆和飞机驾驶员，要么全都上了战场，是一些非常符号化的存在。偶尔有些时候，他会突然画出一些具体的人物来，譬如妈妈、弟弟，或者奥运会上的运动健将。
妈妈
弟弟
没有画成功的弟弟
奥运选手
无敌嘴巴怪
恐龙
当他开始学会写字了以后，也会把文字符号设计到画里，我看着觉得特别有意思。因为小朋友的字和画有一种天然的美感和趣味，这是被规范过后的成年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这个阶段尤为珍贵。
菜单01
菜单02
大家可能会发现，桐哥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水彩笔、铅笔画的。一来是他自己特别喜欢，二是这个比较方便收拾。或许下一步我会鼓励他多用蜡笔、颜料或者综合材料来创作。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认认真真查资料画地图，这代表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除了我们生活的城市和国家，世界上其它地方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国家同我们有什么样的关系？从宏观角度上去理解和认知周遭的世界，我想桐哥已经开始慢慢进入抽象思维了吧……
世界地图
地图
从孩子的成长和画作中，我回忆了许多早已想不起来的细节，那些细节塑造了现在的我，也决定着我们未来的方向。有一天或许连桐哥自己都会惊讶，原来自己也曾画过这样自由和充满生命力的作品。
现在弟弟也能握着笔开始画圈圈了，但是弟弟的性格和哥哥迥然不同，那么他未来又能画出怎样的作品来呢？
我们拭目以待吧……
延伸阅读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打赏
将用于给小小艺术家购买画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