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2018-04-05
胡洋
董车会
董行是董车会推出的新栏目，在这里，让你对汽车技术更懂行
董车会可曾为奔驰定速巡航失控写点什么？”我说 “没有。”《定速巡航深夜失灵 失控轿车时速120公里狂奔1小时》距离朋友圈被这耸人听闻的标题刷屏，已是半个多月过去。从起初，各路闲杂大 V 痛批奔驰、怒斥定速巡航；到后来，汽车圈 V 们纷纷站出质疑车主扯谎，剧情舆论陡然反转。乱象，已教人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人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这两天 CCTV 也忍不住了。《法治在线》分上下两集，曝出了这半个月来纷纷扰扰间，众人亟待的不少干货证据。
说来也巧（又或许不是？我们不知道，反正真巧），事情正发生在今年 “3.15” 前夜，新闻爆发又恰在 “3.15” 刚过。当全国厂商普天同庆，熬了一宿的公关小哥哥小姐姐准备合眼，却是奔驰在一天之间成了全民焦点。首先被车主和奔驰共同否认的，是所谓“奔驰售后远程操作车辆恢复控制。”这点只出现在了最初河南商报等当地媒体的报道中，之后被澄清得很快，不再细说。还是来看最新的央视版本，有车主、各处交警当面证词，基本可以视作事件经过的真实版本：1 车主薛先生驾驶奔驰车在高速上开启 120km/h 定速巡航，仪表板上出现“疲劳驾驶”提示，薛先生操作时发现无反应，类似电脑死机
2 临近服务区，薛先生轻踩刹车想取消巡航并减速，却发现车辆无反应无法降速
3 薛先生致电奔驰售后，按指引尝试了踩刹车、取消巡航、拉手刹、挂空挡等方式，均无法降速
4 薛先生报警，询问是否可以追尾大货车将车停下，交警认为可能钻入货车尾部过于危险，而表示反对；警方清空奔驰车前方收费站三条车道，以备薛先生通过
7 薛先生打开车门准备跳车，却发现车速开始下降，但此时已接近收费站，于是关门系上安全带，车速又恢复 120km/h 通过收费站 ETC 车道
8 通过后薛先生再次尝试开车门降速，车速开始下降，直到降至 30km/h，薛先生尝试性踩刹车，结果成功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
9 薛先生需尽快赶往成都，但民警建议不要再次开此车上路。薛先生表示奔驰方面会来人换车，拒绝了民警带其到队里等候的建议，留在自己车内等待。民警接到其他任务出警，一小时后民警返回，却发现薛先生和当事车已离开，民警两次致电均未接通。
当事的北京奔驰 C200L 轿车，仅搭载了基础的互联驾驶系统，还远不具备控制车辆行驶系统的能力，所谓“售后远程控制车辆恢复操纵”实属天方夜谭。这一点无论车主薛先生还是奔驰方面都予以了确认，应该是当时媒体误读。
按照薛先生的描述，当晚他在连霍高速从三门峡至豫陕收费站，全程约 100km 路段，除短暂一次“开车门降速”外，几乎全程保持 120km/h 巡航而无法减速。央视首度公布了当事车辆在失控路段中，三处测速监控画面，测速仪分别显示 113km/h、112km/h 和 115km/h。另外，监控显示，连霍高速 851km 处至 873km 处的 22km 路段，奔驰车通过用时约 11 分钟，平均时速 120km/h；从 873km 处至 900km 处的 27km 路段，奔驰车通过用时约 15 分半，平均时速 104km/h。考虑到监控测速装置、车辆时速表都会有细微误差，三个测速显示的 110 多 km/h 时速，表明车主薛先生对此并未说谎。考虑到从 873km 至 900km 路段，正式薛先生“开门降速”过程所在，平均时速低于 120km/h 属正常，也证明薛先生对于全程车速的表述属实。至于很多人质疑：“（哪怕是专业赛车手也）不可能在高速上 120km/h 持续行驶 100km。”当时驾驶警车跟随奔驰车的民警表示，当晚事发路段上车辆确实不多，他驾驶警车在最左侧超车道行驶，（这位民警跟随的）30km 路段都没有遇到车辆阻碍。车速，并不是叩开事件真伪之门的钥匙。这一点上，外界对其质疑是合理的，但直接彻底否定就稍显武断，想必没有考虑到事发时已是深夜，车少也很正常。但也需要注意，奔驰车通过豫陕收费站 ETC 车道时的车速，是否真如车主薛先生言之凿凿的，也达到了 120km/h，依然尚无测速数据之类的有效证据。
前面半个多月，从腾讯汽车等各界媒体，到北京特种驾驶培训中心的柳实教授，都曾做过行驶中开车门检验车辆是否自动降速的实验，结果无一例外均无法实现开门降速。对此，当事车主薛先生回应，外界各方所用的测试车皆非出事车，用车况正常的车辆测试并无意义；既然出事的奔驰车故障不明，出现正常情况不会出现的“开车门自动降速”并非不可能。
此前，《局面》王志安对话车主薛先生时，问及何时公开行车记录仪影像，后者始终闪烁其词。无论问的是“是否有记录”还是“如有记录是否会公开”，薛先生的回复始终是一句答非所问的“现在还不知道，需要回去看看。”不算意外，当面对央视同样的问题，来到问题车上，这台行车记录仪事发时拍下的画面果然“被覆盖了。”此外薛先生这次还表示，曾试图对记录仪的存储卡进行恢复，但很遗憾，并未能将事发时的影像恢复出来。
事情最大的疑点，并不在上面所说的，外界竞相争论试验的“车速是不是一直 120km/h”、“高速行驶开车门是否降速”等等。看着各路神仙纷纷亲身上阵，我们是很着急的：要打蛇先找好七寸阿。最大的问题是，哪怕车主所言通通属实，哪怕定速巡航确实是出了毛病，但，如果全程仅踩过两次刹车，薛先生，您喊个哪门子失控阿？吓唬谁呢？刹车都没多踩两脚，就报警说我停不下来了。废话，既然故障了，你自己不使劲踩它当然停不下来。综合对话《局面》栏目王志安，以及对话央视《法治在线》时，薛先生的表述，整个过程中，他的全部刹车举动及车辆反应如下：发现巡航故障前，轻踩刹车试图退出巡航，却发现车辆无反应继续巡航，这是第一次
发现巡航故障后，联系售后，按指引尝试踩刹车，刹车踏板类似 ABS 开启似的脉冲式上弹，这是第二次（注：这次刹车力度未知）
直至通过收费站，再次开车门降速至 30-40km/h，尝试轻踩刹车，车辆最终正常停下，这是第三次
如果按照出事起到停下，刹车是踩了三次；如果不计察觉到巡航失控的第一次轻踩，或不计最后停下来的那一次，刹车是踩了两次；如果既不计头也不计尾，失控全过程的刹车尝试，只有一次而已。而对这仅有的一次尝试，薛先生仅有的描述只是踩下后仿佛 ABS 开启般回弹。自己踩下的力度如何？刹车踏板是否踩到了底？没人知道。如果踩到了底车却没停，车身反应如何？是踏板强烈回弹使薛先生不敢再踩？还是踩到底了车却毫不减速？如果没有踩到底，为什么不一脚踩到底？为什么不多尝试哪怕一次？薛先生所担心的是什么？车出故障停不下来，竟然想不到多踩、狠踩几次刹车。如此异常行为，薛先生的解释是：车逐渐变多了，就集中精力在开车上，就躲避车……（高速不可用，）（时速）低于 40（公里每小时）的时候可用。抱歉，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120km/h 高速降不下来，只是忙于躲避车，忙到忘了脚下有个刹车踏板还没多试一次。别忘了，薛先生还自称是一位业余赛车手。险些寻死般的 120km/h 跳车，却想不起来踩刹车的，业余赛车手。
首先我们确定一个大前提，薛先生这辆奔驰 C200L，在事件发生过后，刹车完全恢复了正常，这表明刹车系统并无机械性故障。什么叫机械故障？就是只要坏了，基本不可能自愈。断了就是断了，破了就是破了。死机重启就复活什么的，不存在的。姑且抛开一切定速巡航有关的电脑问题不谈，假定什么 ECU、TCU 之类虚无缥缈的电子元件确实就是通通失灵了，怎么能把一辆巡航关不上、一路油门往前冲的车停下来呢？车停不下来，不当即全力跺一脚刹车踩到底，你在等啥？等意中人驾着五彩祥云来救吗？需知，来到汽车世界纷纷电气化的 2018 年，市面上 99.9% 乘用车的刹车踏板，依然是妥妥的机械连接。什么叫机械连接？就是自行车只要闸线没断、车把没掉、闸皮没脱，你捏闸车就一定会减速会停下，汽车也一样。首先，现在的汽车，确实都会在刹车系统中加入助力装置（一般是真空泵），否则每踩一次刹车要费吃奶的劲。这也是为什么在几十年前，开车还是一件技术活加体力活，远不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考个本上路。然后，一些比较新的车型，控制刹车助力的是电子信号。但别慌，哪怕是这个电子信号真的失灵，机械刹车依然有效，只是助力没有了。换句话讲，踩还是踩得动的，只是需要用吃奶的劲了。现实中你就可以演练一下。随便找辆车，保持熄火状态，只要上一次停车熄火之后没踩过刹车，现在你仍可以正常力度（有助力）踩动刹车至少 3 次。这是因为，虽然刹车助力所需的真空由发动机产生，但助力系统会存储供几次全力刹车所用的动力，以防行驶中车辆熄火等意外状况。所以哪怕已经停车，依然能提供几次带助力刹车，更别说发动机在运转的行驶途中了。那么假如刹车助力系统的电子信号也坏掉了，导致助力压根不工作呢？假如薛先生的车当真被人下了降头，电子系统恶魂附体，剥夺了车辆的一切电子信号呢？依然停得下来。失去了助力，无非是需要更大的力度才能踩动刹车。这当然会影响到紧急刹停所需的距离，但在薛先生的案例中，车只要能停，哪怕是慢慢停下来，就足以保命。还是找一辆熄火状态的车，踩几次刹车用光助力储备，你会发现再踩踏板的力道陡然加大，甚至你不敢再踩下去也正常。但是董车会担保，您玩儿命踩，一定踩得动且不会踩坏，踩坏了董车会全额赔偿。而且别忘了，薛先生可是业余赛车手，而赛车大多从转向到刹车均无任何助力。甚至哪怕薛先生本人开的不是无助力的赛车，他对“刹车不带助力依然能踩下减速”这个常识也应该很清楚。至于说定速巡航使油门力度在刹车同时增大，导致刹车被油门增大抵消的问题，完全不必担心，汽车的刹车系统功率有兆瓦级，远大于发动机功率。只要彻底踩下刹车，刹停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定速巡航就是不靠谱”、“我身边老司机从不用巡航”、“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所有这些事件初期，如此种种阴阳怪气的公众号、媒体、大 V、民间 KOL 们，通通取关高亮拉黑吧。在汽车这个领域，他们学前班都没毕业。说得再难听点，大概处在刚刚学会翻身，还不会爬的婴儿保温箱阶段。至于薛先生和这辆奔驰车，定速巡航出问题是有可能的，存在故障是有可能的。但，离生死攸关的严重程度，差了得有好几个次元，停不下来也纯属天方夜谭。连全力刹车都没多尝试，就报警声称“失控”，往小了说是小题大做，往大了说是居心叵测。只要刹车系统没有机械故障，不管巡航系统、车辆电子设备出什么幺蛾子，无论如何都停不下车这种事，在我们这个三维世界无需担心。但薛先生事件的问题是，他连刹车都没多试一次，甚至很可能仅有的一次都未用全力踩到底，如何胆敢报警动辄用上“失控”二字？这才是事情最大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