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马洛《浮士德博士的悲剧》（二）
浮士德博士的悲剧（二）
作者：克里斯托弗·马洛
中译：网络ID“Hermes”
第二幕
第一场
（浮士德在书斋里。）
浮士德
如今，浮士德，你必将被
罚下地狱，不可能获救。
考虑上帝或天国又有何益？
远离这些虚妄幻想，绝望吧；
对上帝绝望吧，相信别西卜
别回头；浮士德，不可动摇：
你为何踟躇？啊，我耳里鸣响着，
“弃绝魔术，重回上帝身边！”
唉，浮士德会重回上帝身边。
上帝么？他可不爱你；
侍奉哪个上帝是你个人的嗜好，
就在那里确立对别西卜的爱：
给他建造祭坛和教堂，献上
新生婴儿温热的鲜血。
（两精灵上。）
恶灵
向那闻名遐迩的技艺前进吧，浮士德。
善灵
亲爱的浮士德，放弃那可憎的技艺。
浮士德
悔过、祈祷、忏悔——都为了什么？
善灵
它们是要带你进入天国呀！
恶灵
不如说是幻觉，狂乱的果实，
令使用最多的人变得愚蠢。
善灵
亲爱的浮士德，想想天国与神圣事物。
恶灵
不，浮士德，想想荣誉和财富。【精灵们下。
浮士德
财富！哦，埃姆登这领地就归我了。
梅菲斯托菲利斯站在我身旁时
什么力量能伤我？你会安然无恙，
别再怀疑了——梅菲斯托菲利斯，来吧！
带来伟大的卢西弗喜人的消息；——
这不是午夜吗？来吧，梅菲斯托菲利斯，
来吧，来吧，梅菲斯托菲利斯！【拉丁文】
（梅菲斯托菲利斯上）
告诉我，你的主人卢西弗说了什么？
梅
我必须在浮士德活着时服侍他，
他将用他的灵魂购买我的服务。
浮士德
浮士德已冒险将其付诸于你。
梅
但现在你须庄严地将其遗赠
用自己的血写下赠与的契约，
因为卢西弗要求那样的担保。
如你拒绝，我就返回地狱。
浮士德
且慢，梅菲斯托菲利斯，说说我的灵魂
对你的主人有何用？
梅
拓展他的王国。
浮士德
这就是他诱惑我们的缘由吗？
梅
悲痛喜爱同伴。【拉丁文】
浮士德
啊，折磨他人的痛苦，你们也有？
梅
就像人的灵魂所遭受的一样巨大。
但告诉我，我可否拥有你的灵魂？
我会做你的奴隶，听你差遣
我给你的比你能想到的还多。
浮士德
唉，梅菲斯托菲利斯，我这就给你。
梅
那么，勇敢地扎破你的手臂，
将灵魂捆绑，到了那一天，伟大的
卢西弗将把它当作己物要回；
那时你就如卢西弗一般伟大。
浮士德
【扎自己的手臂】
看，梅菲斯托菲利斯，出于对你的爱，
我割开了我的手臂，用自己的血
保证我的灵魂属于伟大的卢西弗，
永恒的黑夜的大统领和摄政！
看这从我手臂上流下的鲜血，
愿它能使我的愿望顺遂如意。
梅
但是，浮士德，
给我写成一纸赠与的契约吧。
浮士德
唉，我这就写。【写】
但是，梅菲斯托菲利斯，
我的血凝结了，再也写不了。
梅
我马上给你取火融化它。【下。
浮士德
血液的滞结是否预示什么？
是不愿让我签下这份协议？
为何不涌流，让我继续书写？
浮士德把灵魂交付予你：啊，
它就在此停住！你为何不该呢？
你的灵魂岂不是你自己的吗？
再写，浮士德把灵魂交付予你。
（梅菲斯托菲利斯拿着火炉重上。）
梅
瞧，浮士德，火来了，血放上面。
浮士德
现在，血又开始流动起来；
我现在要赶紧把这事了结。【写。
梅
为取他的灵魂，我什么不肯干？【旁白。
浮士德
完了【拉丁文】，这契约写完了，
浮士德把他的灵魂遗赠给卢西弗。
但我手臂上的字词写的是什么？
逃跑吧,人！【拉丁文】我该往哪逃？
逃往上帝，他会把我扔到地狱。
我的感觉受骗了，这里空无一字：——
噢，我看得清楚；连这里也写了，
逃跑吧,人! 【拉丁文】可是浮士德不能逃跑。
梅
我要给他一些愉悦心灵的东西。【旁白后下。
（魔鬼们上，给浮士德呈上各种冠冕和锦衣华服。他们起舞后离开。）
（梅菲斯托菲利斯上。）
浮士德
这场表演是何意？说，梅菲斯托菲利斯。
梅
无他，不过是想愉悦你的心灵，
并让你看看魔术能成就何事。
浮士德
若我乐意，也能召唤这些精灵？
梅
正是，还可以做更伟大的事呢。
浮士德
对于上千个灵魂，这就足够了。
梅菲斯托菲利斯，收下这卷轴吧，
一纸身体和灵魂的赠与契约：
但条件是你必须执行我们俩
之间事先规定好的各项条款。
梅
浮士德，我凭地狱和卢西弗起誓，
一定将我们间的约定付诸现实！
浮士德
那就听我念吧，梅菲斯托菲利斯
根据下述诸条件。
首先，浮士德将在形式和实体上变为一个精灵。
其次，梅菲斯托菲利斯必须成为他的仆从，听他差遣。
再次，梅菲斯托菲利斯必须为他做他想做的一切事，带来他想要的一切东西。
复次，他在室内或屋里必须隐身。
最后，他对前述之约翰·浮士德现身时，必须以后者乐意看到的任何形象出现。
我，维腾堡之约翰·浮士德博士，兹此声明，将我的身体连同灵魂一并交给东方之王卢西弗及其僚属梅菲斯托菲利斯；并附带准许他们，在二十又四年之后，若上列诸条款未被违犯，有全权将前述约翰?浮士德之身体和灵魂、血肉或赀财攫往地狱，无论其地处何方。
约翰·浮士德 书
梅
说，浮士德，你是否将此作为契约交付？
浮士德
对，拿去吧，魔鬼为此赏你点好处吧！
梅
既然如此，浮士德，你要我给你点什么？
浮士德
首先我要问你关于地狱的事情。
告诉我人称地狱的地方在哪里？
梅
就在天国之下。
浮士德
是呀，万物皆如此，但究竟在哪？
梅
在这些元素的内部，我们就在
那里受尽折磨，永远不得离开：
地狱无疆界，并不仅限于一个
特定的地方；而是随我们同在。
哪里有地狱，就必有我们的身影：
简而言之，当整个世界都消亡了
天下所有生物都将得到净化时
一切地方，不是天国就是地狱。
浮士德
我以为地狱只是个传说。
梅
尽管这么想吧，经验会改变你的看法。
浮士德
噫，你认为浮士德会遭到永罚吗？
梅
无疑是这样，因为在这卷轴里
你已经把自己的灵魂给了卢西弗。
浮士德
是的，连同身体：那又怎样呢？
你以为浮士德竟至如此愚昧，
会想象人死后会有任何痛苦？
不，毫无意义，不过是老妇的蜚言。
梅
但我马上就证明相反；我说过
我遭到永罚，现在就身处地狱。
浮士德
不，若这是地狱，我甘愿遭永罚：
啊！睡觉、吃喝、闲逛和争吵！
但是，先打住，给我找个老婆，
德国最美丽的少女，因为我
淫荡好色，没女人就活不下去。
梅
行，浮士德，你会有个女人的。
（他招来一个女魔。）
浮士德
这是什么？
梅
现在，浮士德，你要一个老婆吗？
浮士德
真是个浪荡婊子！不，我不要。
梅
婚姻不过是一场仪式的游戏：
如果你爱我，就别再想它了。
我会给你挑选最漂亮的女神
每天，把她们送上你的床，
你一看在眼里，心里欢喜，就想
得到她，假如她贞洁如帕涅洛珀，
智慧如示巴女王，或者美若
坠落之前的光辉的卢西弗。
这本书你拿去，细细披览
复诵这些句子会带来黄金；
在地上画上这个圆圈，便有
鸣雷、飓风、暴雨和闪电生成；
把这段对自己虔诚地念三遍，
套上挽具的人就会出现在你
面前，随时准备执行你的命令。
浮士德
谢谢你这些书，梅菲斯托菲利斯。
这书卷，我会惜如性命。【退场。
第二场
（浮士德与梅菲斯托菲利斯在书斋。）
浮士德
当我凝视天空，便懊悔不已
并且诅咒你，邪恶的梅菲斯托菲利斯
因为你剥夺了我诸多快乐。
梅
这是你自找的，浮士德，要怨你自己
但你果真认为天国如此灿烂辉煌？
告诉你，浮士德，还不及你或世上
任何一个活着的人一半的美丽。
浮士德
你如何证明这点？
梅
它是为人而造；因而它更为卓越。
浮士德
如果天国是为人而造，那也就是
为我而造：我要弃绝魔法并忏悔。
（两精灵上。）
善灵
浮士德，忏悔吧；上帝会垂怜你。
恶灵
你是个精灵；上帝绝不会垂怜你。
浮士德
谁在我耳际嗡鸣，说我是个精灵？
纵使我是魔鬼，上帝也将垂怜我；
对，只要我忏悔，上帝会垂怜我。
恶灵
没错，可是，浮士德绝不会忏悔。【精灵们下。
浮士德
我的心变硬了。我不能够忏悔：
拯救、信仰或天国，我实难启齿
但恐怖的回声在我耳中轰响
“浮士德，你遭到了永罚！”剑和刀
毒药、火枪、绞索和抹毒的铁器
就摆在我面前，供我了断自己；
我本该老早就把这件事给做了
若不是甜蜜欢欣胜过悲痛绝望。
难道我没让盲人荷马为我歌唱
亚历山大的恋情与俄诺涅之死？
难道凭借他那谐美竖琴的迷人
之声，建造起忒拜城墙的那个人
没有和我的梅菲斯托菲利斯共奏乐曲？
那么我为何要死，卑怯地绝望？
我决心已定。浮士德绝不忏悔。——
来吧，梅菲斯托菲利斯，我们再讨论一下
就神圣的天文学进行一番探讨。
说吧，月亮之外可有许多天球？
所有的天体都不过是一个球体
犹如这居于中心的地球的实质？
梅
跟诸种元素一样，那诸重天
从月天一直到那最高的天球
它们彼此间的轨道互相重叠，
一同环绕着一根轴运行旋转，
这根轴的尽头称为世界的远极；
萨图恩、玛尔斯或朱庇特之名，
亦非杜撰，实乃漫游的星辰。
浮士德
它们可都是一种运动
“在空间和时间上”【拉丁文】？
梅
在二十又四个小时内，都沿着世界的两级，从东向西运转；但它们沿黄道极点的运动却相异。
浮士德
这些简单的问题瓦格纳足以定夺：
梅菲斯托菲利斯没有更大的能耐？
谁不知道那些行星的双重运动？
第一重运动结束于一个自然日；
第二重如下：土星周转三十年；
木星是十二年；火星是四年；太阳、金星和水星是一年；月亮是二十八日。这些是一年级新生的问题。但是，告诉我，每个天球上都有一个主宰天使或神使吗？
梅
正是。
浮士德
有多少重天或多少个天球？
梅
九重；七大行星、恒星天和最高天。
浮士德
难道没有“净火天和水晶天”？【拉丁文】
梅
没有，浮士德，那是谎言。
浮士德
再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什么行星的会合、冲相、星位、蚀相不是同时发生，而是在某些年岁里常见，某些年岁里少见？
梅
因为它们整体上的不规则运动。【拉丁文】
浮士德
很好，我已释惑。现在告诉我谁创造了世界。
梅
我不能说。
浮士德
亲爱的梅菲斯托菲利斯，告诉我吧。
梅
别惹我，浮士德。
浮士德
恶棍，难道我没有责成你告知我一切事情吗？
梅
是的，那却不是有悖于我们的王国。
这却是：你遭了永罚；想想地狱吧。
浮士德
浮士德，想想创造世界的上帝。
梅
记住这话。【下。
浮士德
唉，去吧，被诅咒的精灵，下到
丑陋的地狱！正因未你遭了永罚，
浮士德的灵魂才如此悒郁忧伤。
这难道不会太迟吗？
（两精灵上。）
恶灵
太迟了。
善灵
浮士德若肯悔过，绝不会太迟。
恶灵
如果你悔过，群魔会将你碎尸万断。
善灵
悔过，它们就绝不能伤你分毫。【两精灵下。
浮士德
噢，基督，我的救主，我的救主，
拯救陷入不幸的浮士德的灵魂吧！
（卢西弗，别西卜和梅菲斯托菲利斯上。）
卢西弗
基督不能拯救你的灵魂，因为他
公正无私，只有我才有权得到此物。
浮士德
啊，你看起来如此可怕，到底是谁？
卢西弗
我是卢西弗，这位
是我的友伴——地狱之王。
浮士德
啊，浮士德，它们来取你的灵魂了！
别西卜
我们来，是要你知道，你实在伤了我们的心。
卢西弗
你呼唤基督之名，违背了你的诺言。
别西卜
你不该念及基督。
卢西弗
想一下魔鬼吧。
别西卜
还有他老妈。
浮士德
以后绝不会：原谅我这一次吧，
浮士德发誓绝不仰望苍天，绝不
提上帝之名或向他祷告，我要
焚烧他的圣经，杀死他的牧师，
命令我的精灵去拆毁他的教堂。
卢西弗
你自己先要做一个恭顺的奴仆，
我们才会极大地满足你的心意。
别西卜
浮士德，我们亲自从地狱为你带来一些消遣：坐下来，你会看到七大重罪以它们本来的面目和形貌向你现身。
浮士德
这景象将令我欢喜，它之于我，犹如创世的首日，乐园之于亚当。
卢西弗
别谈什么乐园或创世；注意这场表演。去吧，梅菲斯托菲利斯，领它们进来。
（七大重罪上。）
别西卜
现在，浮士德，问问它们的名字和性情。
浮士德
我马上就问。第一位，你是什么？
骄傲
我
是骄傲。我不屑于拥有什么父母。我就像奥维德的跳蚤；我能悄悄爬上少女身上的每个角落；有时，如一绺假发，我端坐在她额上；接着，我像一串项链挂在她的颈
项上；然后，我像一柄羽毛扇亲吻她的芳唇，之后我变成一件绣花内衣，恣意妄为。可是，呸！这儿的味道真要命！我绝不再吐一言，除非地面洒了香水，铺上阿拉
斯织毯。
浮士德
你实在是个傲慢的流氓！你是什么，第二位？
贪婪
我是贪婪，出生在一个皮袋里，生父是一个年迈的老粗。如果我现在愿望成真，这座房子，你，连同这些人统统都要变成黄金，我会将你们锁在箱子里。呵，我可爱的黄金哟！
浮士德
你又是什么呢，第三位？
嫉妒
我
是嫉妒，一个烟囱清扫工和一个卖牡蛎的妇人生下我。我不能阅读，因此希望所有的书都被付之一炬。看到别人进食，我就消瘦。噢，但愿此刻饥荒遍及整个世界，
所有的人都死光，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你就会看到我长得多胖。可是，干嘛非得是你坐着，而我却站着？下来吧，怀着盛怒！
浮士德
滚开，满怀嫉妒的不幸者！——你又是什么，第四位？
愤怒
我是愤怒。我无父无母：我出生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从狮子的口里跳出来；自此就手执这对长剑，在这世上到处乱跑，当我找不到打斗的对手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刺伤。我出生在地狱；要对它多留神，因为你们中的某些人将成为我的父亲。
浮士德
你又是什么，第五位？
饕餮
我
是饕餮。我父母双亡，魔鬼一个子儿也没给我留下，只有一小笔津贴，可以为我买到一天的三十顿正餐和十顿点心——满足本性的一丁点渣滓。我是皇族出身！我的
父亲是一条熏猪腿，我的母亲是大桶红葡萄酒；我的教父是这两位：彼得?腌鱼和马丁?马丁节牛肉。而我的教母，噢，她可是一名古代的贵妇；她名叫玛婕丽?三
月啤酒。现在，浮士德，你已经听说了我身世的一切；你是否愿意邀我共进晚餐？
浮士德
我可不干。
饕餮
那就让魔鬼掐得你断气！
浮士德
噎到你自己断气吧，饕餮鬼！——你是什么，第六位？
懒惰
嗨嗬！我是懒惰。我出生于阳光普照的岸上，自此就一直躺在那里；你把我从那里带到这里，是对我的莫大伤害：让饕餮和淫欲把我带回那里去吧。嗨嗬！我不会为了一笔巨款而多讲一句话。
浮士德
你又是什么，风骚女人，第七位也是最后的一位？
淫欲
我吗，先生？我这个人呀，爱一寸长的生羊肉，胜过爱四十五寸长的炸鳕鱼干，我的名字开头的第一个字是淫欲。
【译注：羊肉原文mutton，双关。鳕鱼干不是炸的，但原文如此。淫欲（Lechery）的第一个字（字母）是淫（L），有的编者就据此订正；但有的编者认为这是个玩笑，因为淫欲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卢西弗
去，到地狱里去！吹笛手给我吹！【七罪偕下。】
浮士德
啊，这景象令我的灵魂多么欢乐！
卢西弗
可是，浮士德，地狱里有的是形形色色的欢乐。
浮士德
啊，如果我能一睹地狱，然后安全地归来，那时我将多么高兴!
卢西弗
浮士德，你可以。午夜时分我将召唤你。在此期间，你要细读此书，将它看完，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各种形状。
浮士德
谢谢，威权赫赫的卢西弗！
我会谨慎地保管，视其如自己的生命。
卢西弗
现在，浮士德，别了。
浮士德
别了，伟大的卢西弗。来吧，梅菲斯托菲利斯。【众人各下。】
第三场
（一客店周围的场地。罗宾拿着书上。）
罗宾
喂，迪克，留意一下那边那匹马，直到我回来。我弄到一本浮士德博士的魔法书，我们很快就会觉得其乐无穷。
（迪克上。）
迪克
喂，罗宾，你得过来溜马。
罗宾
我来溜马？我才不呢，嗬，我手头上还有其他事呢，让那些马自己溜自己吧，它们会做的。【念。】A本身是a，n，a——那；o本身是o, 狄磨，磨我耳，戈耳工。离我远点，你这个目不识丁的没文化的马夫。【译注：这段是文字游戏。罗宾可能是不认识“狄摩戈耳工”（Demogorgon，念成deny orgon gorgon】
迪克
他的钉子哟！你拿着什么东西？一本书吗？嚯，上面的字你可一个也不认识呀。
【译注：他的钉子（’Snails），指耶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或认为是表示惊叹，或认为是表示起誓，则应该译为“凭他的钉子起誓”。从前说。】
罗宾
你马上就会知道。站到圆圈外面，我说，只怕我一发力就把你送到客栈里。
迪克
嗬，还真像那么回事呢：你最好别干蠢事啦，因为如果我家主人来了，他就会对你施法念咒，我敢说。
罗宾
我家主人对我施法念咒？我告诉你吧，如果我家主人来了，我将在他头上装上一对角，像你过去见过的那些一样漂亮！
迪克
你不用这么做，因为我家女主人已经这样做了。
罗宾
我们中的某个人已经像其他人一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如果他们想谈论的话。
迪克
该遭瘟的家伙！我想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前后，不是没有目的的。但我求你告诉我，认真地说，罗宾，那是一本魔法书吗？
罗宾
你要我干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办到：如果你想光着身子跳舞，我就脱下你的衣服，我会马上对你施法：或者你只是想和我一起上酒馆，那我就给你白葡萄酒、红葡萄酒、波尔多红酒、萨克葡萄酒、麝香葡萄酒、马德拉白葡萄酒和香料葡萄酒，撑住呀肚子，撑住，我们一个子儿也不用花。
迪克
妙极了，我们立即就去吧，我已经渴得像一条狗。
罗宾
那我们就走吧。【偕下。
第三幕
序诗
（歌队上场。）
歌队
智识渊博的浮士德，为了
发现镌刻在崇高的苍天上
约夫书卷中诸多天文学奥秘
决意去攀登奥林波斯的峰巅，
端坐在一辆灿烂如烈火的战车上
由上了轭的双龙用颈力拉动，
他看到无限的云霞、天体和星辰
南北两地、以及天空的各个畛域，
从带角的月亮那璀璨的圆环
直到Primum Mobile【拉丁文：原动天】所在的高处：
这样，沿这道圆周旋转飞翔
就在那轴杆的球形凹面之内
由东至西，他的龙疾速游走
八天之后，又将他带回家中。
他在安逸的家里待不了多久
身体在困顿之后还未及休息
便又有新的历险召唤他动身，
于是他骑上一只飞龙的背脊
龙翼展开，划开稀薄的空气，
如今他要去考察一番宇宙学
去测量海岸和大地上的王国：
据我猜想，将先行抵达罗马
去观摩教皇和他的宫廷仪轨，
还要前往参加圣彼得的节日
为此这一天的庆祝极为隆重。【下。
第一场
（教皇私宅。浮士德与梅菲斯托菲利斯上。）
浮士德
我的好梅菲斯托菲利斯，我们已经
心情愉悦穿越了特里尔的气派市镇，
那里四周环绕着耸立的群山之巅，
那里有铜墙铁壁，有深杳的护城河，
任哪个攻城略地的君主，也无法
将其征服；出了巴黎，取道法国边界，
我们看到曼茵河的水流入莱茵河——
岸边的果园藤蔓丛生，果实累累；
继而前往那不勒斯，富饶的坎帕尼亚
那里的建筑美不胜收，令人大开眼界
街道笔直前伸，铺着最上乘的砖块
把这市镇平分为四个相等的小区；
在那里，见识了博学的马罗的金墓，
他在一夜之间就从一块岩石当中
开辟出的那条路，长度是一英里。
然后去了威尼斯、帕多瓦和东方，
其中一座城矗立着一座豪华庙宇，
高耸入云的尖顶直逼天空群星，
庙宇的四壁铺满七彩斑斓的石头，
高高的屋顶是奇异的黄金工艺品。
浮士德目前就如此打发他的时间：
但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休憩场所？
你是否就像我从前命令你的那样，
引领我进入那罗马城的城墙之内？
梅
正是，浮士德，证据就在此：这是
教皇那座讨人喜欢的宫殿；因为
我们不是普普通通的客人，所以我
选择他的私人宅邸以供我们使用。
浮士德
我希望他宗座阁下会欢迎我们。
梅
没问题，我们自会享用他的酒肉。
不过你现在也许想要看一看，
罗马有什么东西可供你饱览，
须知这城屹立在七座山丘上，
它们共同支撑着城市的基础：
台伯河之水从中间穿流而过，
被蜿蜒逶迤的河岸切成两半；
有四座宏伟的大桥凌河而架，
为通向罗马各地的安全大道：
在名为圣天使桥的那座桥上
屹立着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那里你可以见到储藏的军械，
譬如青铜铸造的双管加农炮，
其数目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
所含的日子的数目旗鼓相当：
还有些城门和巍峨的金字塔，
由尤利乌斯·恺撒从非洲带来。
浮士德
现在凭着那地狱统治的王国，
凭斯提克斯河，阿卡隆河和火湖，
凭那燃烧不息的沸勒吉彤河，
我发誓，我切盼着一睹罗马
这辉煌之城里的遗迹和情况：
走吧，我们这就去。
梅
且慢，浮士德；我知道你会想
见见教皇，参加圣彼得的宴会，
为此，今天整个罗马和意大利
都以隆重庄严的仪式庆祝，
纪念教皇凯歌高奏的胜利。
浮士德
亲爱的梅菲斯托菲利斯，你真让我
觉得高兴，当我还在这世上时，
让我饱享一切令人倾心的东西。
二十四年的自由自在的岁月，
我要全拿来寻欢，拿来作乐，
即使在那最遥远的地方，或许
这光辉的躯体所承载的浮士德
之名，也将得到所有人的欣羡。
梅
说得好，浮士德，来，站我身边，
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们出现。
浮士德
不，且慢，亲爱的梅菲斯托菲利斯，
答应我的请求，我便随你去。
你知道，我们在八天的时间里
看到天国、尘世和地狱的面容。
我们的飞龙翱翔于杳冥之上，
俯视下方，地球看起来并不比
我的一个手掌更大。在那里
我们看到世界上的众多王国
也见到那些娱心悦目的事物。
这场表演里就让来我当个演员，
教那倨傲的教皇见识我的本领。
梅
就这么办，浮士德，不过先留步，
在他们路过时看一看庆祝仪式。
然后再谋划最用你满意的方法
用你技艺的学问来捉弄教皇，
或挫一挫这肃穆场面的傲气；
教他的修士和下属像猿猴一般
站立，如小丑般指着他的三重冠：
敲一敲围在修士脑袋四周的念珠，
或在红衣主教头上装上一对巨角，
或者你能够发明的任何诡计花招，
我将悉数照办，浮士德：听！他们来了：
今天在罗马城里受万人景仰。
（红衣主教们和主教们上，有的手持牧杖，有的手持木杆，僧侣和修士唱着歌列队前进。然后是教皇和匈牙利国王雷门德，布鲁诺戴着锁链被押上。）
教皇
把我们的脚凳搁下。
雷门德
撒克逊人布鲁诺，俯下身子，
宗座阁下要踩着你的背登上
圣彼得的宝座和教宗的荣位。
布鲁诺
傲慢的卢西弗，那位置是我的：
但我这是向彼得屈身，不是向你。
教皇
你必须向我和彼得跪拜叩首，
在教皇的尊严面前卑躬屈膝；
吹响号角吧，圣彼得的继承人
要踩着布鲁诺的背登上宝座。
【喇叭奏花腔，他登上宝座。
这正如众神用羊毛脚蹑足潜行，
很久以前他们以铁腕惩戒人类，
如今我们沉睡的仇恨也该苏醒，
彻底粉碎你那令人厌憎的事业。
法兰西和帕多瓦的诸位大主教，
马上赶赴我们神圣的枢机会议，
向他们宣读教皇所颁布的敕令，
遵照在特兰托举行的神圣会议，
圣洁的大会对他作出什么决定，
他诚然未经选举，在未达成真正
一致的情况下，僭取了教廷职位——
快去吧，尽快给我们带来回音。
红衣主教甲
这就走，主上。【红衣主教们偕下。
教皇
雷门德陛下。
浮士德
赶紧动身，亲爱的梅菲斯托菲利斯，
尾随红衣主教们去参加枢机会议；
在他们翻开他们那些迷信的书时，
以慵懒和昏昏欲睡的闲散侵袭之；
使他们沉睡不醒，以便你我可以
扮成他们的样子，与这教皇商谈，
这位教皇乃皇帝的傲慢的敌人：
我们要全然蔑视他的庄严神圣，
恢复这位布鲁诺的自由之身，
并且把他送去日尔曼的诸邦。
梅
浮士德，我去了。
浮士德
尽快了结这事。
教皇定要诅咒浮士德光临罗马。
【浮士德与梅菲斯托菲利斯偕下。
布鲁诺
阿德里安教皇，让我享有法律权利，
我是经由皇帝陛下选举产生的。
教皇
为了这事我们将把皇帝废黜，
并诅咒那些向他臣服的人民；
他和你应一同该被革除教籍，
禁绝你们享有教会的特权，
禁绝与一切圣洁之人结交：
他因权势而变得过分倨傲，
将高傲的头举到云天之上，
犹如凌越教堂的一座尖塔：
但我们将挫败他的傲慢不逊。
如我们的前辈教皇亚历山大，
踩着日尔曼人腓特烈的脖颈，
说了这句令吾辈赞赏的金言：——
‘彼得的后裔当践踏着皇帝们，
行走于那条可怖的毒蛇的背上，
将狮子和龙蛇统统踩在足下，
无畏地把杀人的蛇妖王踢开：
因此那傲慢的裂教者将被我们
镇压下去，凭着使徒的权威
将其罢黜，不让他执掌王权。
布鲁诺
教皇朱利乌斯向高贵的西吉斯蒙
发誓说，他和罗马以后的诸教皇
要让皇帝们做他们合法的主人。
教皇
教皇朱利乌斯滥用了教会的特权，
因此他颁布的那些法令皆不足凭。
尘世的一切权力岂非都交给我们？
就算我们想，我们也不可能犯错。
看这银腰带，七把金钥匙紧系其上，
七重印章象征来自天国的七种权力，
约束还是松绑，紧锁、谴责还是判决，
拆印还是封印，我们可以随心所欲。
不独他和你，全世界都要低头哈腰，
否则绝逃不过我们可怕的诅咒，
犹如地狱的煎熬沉重地落下来。
【浮士德和梅菲斯托菲利扮成红衣主教上。
梅
你告诉我，浮士德，我们不是像模像样吗？
浮士德
正是，梅菲斯托菲利，未有两位红衣主教
如我们想要的那样侍侯过神圣的教皇呢。
不过，趁他们正在枢机会议上昏睡不醒，
且让我们去迎接德高望重的教皇陛下。
雷门德
您瞧，阁下，那些红衣主教们回来了。
教皇
欢迎你们，庄重的神父们，快回答我，
我们神圣的会议作出了什么判决，
报复布鲁诺和那位皇帝，他们最近
图谋反对我们的国家和教宗的尊严？
浮士德
最圣洁的罗马教会的保护人，
与会的所有司铎和高级教士
一致同意，作出了如下判决：
视布鲁诺和那位日尔曼皇帝
为罗拉德教徒和狂妄的裂教者，
扰乱教会安宁的傲慢无礼之徒。
倘若那个布鲁诺纵容自己
而非受日尔曼权贵的强迫，
企图戴上三重冠，并通过
杀死您登上圣彼得的宝座，
则教会法令作出如下判决，
他必须立即被宣判为异端，
放到堆起的柴薪上被烧死。
教皇
这就够了：他就交给你看管，
径直将他解押到天使桥去，
囚禁在那最坚固的塔楼里；
待明日召开枢机会议之时，
连同诸位庄重的红衣主教
我们一齐定夺他是生是死。
你把他的三重冠一同带去，
将它放进教会的藏宝库里。
我的好红衣主教大人们，快快
动身，带上我们使徒的祝福。
梅
喏，魔鬼从前可未受过此等祝福。
浮士德
走吧，亲爱的梅菲斯托菲利斯，离开这，
红衣主教们不久就要因此遭殃了。
【浮士德、梅菲斯托菲利斯和布鲁诺偕下】
教皇
赶快去着手准备即将举行的宴会，
让我们好好地庆祝圣彼得的节日，
并与雷蒙徳陛下，匈牙利的国王
为我们新近取得的可喜胜利干杯。
【退场。
第二场
（喇叭声起，筵席摆上；浮士德和梅菲斯托菲利斯随后按本来面目上场。）
梅
来罢，浮士德，作好找乐子的准备：
那些昏昏欲睡的红衣主教很快就要
谴责布鲁诺，而他却从此消失，跨上
一匹矫健的骏马，如思想般迅疾，
越过阿尔卑斯山，来到肥沃的日耳曼，
在那里迎接那位满怀悲伤的皇帝。
浮士德
教皇将诅咒他们今天的懒散迟钝，
把布鲁诺和他的皇冠一并睡丢了：
不过浮士德现在可以令心灵欢喜，
拿他们的愚昧来寻点开心，亲爱的
梅菲斯托菲利斯，现在就向我施法，
这样我就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隐身，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看不见。
梅
浮士德，你可以办到，那你快跪下罢：
我把我的手按在你的头上，
用这根魔棒对你念咒施法。
先戴上这根腰带，在座各位
马上就看不见你：七大行星，
阴郁的空气，地狱和复仇女神
叉开的头发，普路托幽蓝的火，
还有赫卡特的树和这魔法咒语
将你藏起，谁也见不着你的身体。
喏，浮士德，把他们的神圣撇在一边，
尽管放手去做吧，你不会被发现的。
浮士德
谢谢，梅菲斯托菲利斯；修士们，当心喽，
免得浮士德弄得你们的光头流血不止。
梅
浮士德，且打住：看，红衣主教们来了。
（教皇和所有王公上。红衣主教们携一书上。）
教皇
欢迎，各位红衣主教大人：过来坐下吧。
雷蒙德陛下，请入座。修士们，你们要
照看好一切，让所有工作都准备就绪，
使之与这个庄严的节日至为相称。
红衣主教甲
宗座阁下，您是否想先看看宗教大会
对布鲁诺和那位皇帝所作的判决？
教皇
何必多此一问？我不是跟你说过
我们要在明天召开一个枢机会议
在会上决定布鲁诺该受的惩罚？
你刚刚才给我捎话说，布鲁诺和
那受诅咒的皇帝被神圣大会判为
可憎的罗拉徳派、卑鄙的裂教者：
那么你为何还要让我看这本书？
红衣主教甲
陛下弄错了吧，您没有这么吩咐过。
雷蒙徳
别抵赖了，我们都亲眼看见
刚才就在这里把布鲁诺交给你押走，
但是让你留下那顶贵重三重冠，
并将它存放到教会的藏宝库中。
两位红衣主教
圣保罗在上，我们可没看见。
教皇
圣彼得在上，你们必死无疑，
除非你们立即将他们交出来：
将他们投进监狱，双脚戴上脚镣：
虚伪的教士们，因这可恶的背叛
我诅咒你们的灵魂遭地狱的劫难。
【侍者们与二红衣主教下。
浮士德
看来他们安全了：浮士德，该去赴宴了，
教皇还没见过这么爱捣蛋的客人呢。
教皇
兰斯大主教，请和我们一起坐下吧。
大主教
多谢宗座阁下。
浮士德
吃吧，如果你太吝惜，就让魔鬼掐死你。
教皇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修士们，四下搜搜看。
修士
启禀宗座阁下，这里没有人。
教皇
雷蒙德陛下，请用餐。承蒙米兰主教
这位稀客玉趾亲临，寡人不胜感激。
浮士德
我感谢你，先生。【夺过盘子。
教皇
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把我的肉抢走了？
流氓，你怎么不吭声？
亲爱的大主教阁下，这道菜至为精美，
是法兰西的一位红衣主教送给我的。
浮士德
我也要尝尝这个。【夺过盘子。
教皇
是哪个罗拉徳教徒在侍侯我们的宗座，
竟使我们蒙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给我拿点酒来。
浮士德
唉，快照办吧，浮士德口渴了。
教皇
雷蒙徳陛下，我为您干了这杯。
浮士德
我为你祝酒。【夺过杯子。
教皇
酒也没了？你们这些笨蛋，四下查看，
把干这坏事的人给我揪出来，否则，
凭我们的宗座起誓，你们都必死无疑。
诸位大人，请你们稍安勿躁，对宴会上
这些烦扰万勿见怪。
大主教
宗座阁下，窃以为这是一个从炼狱里
爬出来的鬼魂，他之所以在此出没，
大概是想请宗座阁下赦免他的罪行。
教皇
也许是这样吧：
叫我们的司铎去为他唱一首悼亡曲
以平息这个令人心烦的鬼魂的愤怒。
【一侍者下。
阁下，请您继续用餐。【教皇给自己划了个十字。
浮士德
怎么回事？
这菜会因为划了十字变得更香？
我看不是，吃我一拳吧。【殴打教皇。
教皇
啊呀，我遭到了毒手！帮帮我，各位大人
过来帮我将身体从这里抬起来吧——
我诅咒干这事的人其灵魂永不超生！
【教皇及其随从下。
梅
嗨，浮士德，现在你要怎么办，我可以
告诉你，他们会用铃铛、书本和蜡烛诅咒你。
浮士德
铃铛、书本和蜡烛——蜡烛，书本和铃铛——
反反复复，要诅咒浮士德下地狱！
（修士们带着唱悼亡曲用的铃铛、书本和蜡烛上。）
修士甲
来吧，兄弟们，让我们以一片虔诚之心
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合唱如下。）
我们诅咒那个从桌上偷走宗座的肉的人！
Maledicat Dominus!【拉丁文：愿上帝诅咒！】
我们诅咒那个往宗座脸上打了一拳的人！
Maledicat Dominus!
我们诅咒那个敲了桑徳罗修士的脑袋的人！
Maledicat Dominus!
我们诅咒那个干扰我们神圣的悼亡曲的人！
Maledicat Dominus!
我们诅咒那个抢走了宗座的葡萄酒的人！
Maledicat Dominus!
Et omnes Santi! 阿门!【拉丁文：还有所有圣徒（也诅咒他）】
（梅菲斯托菲利斯和浮士德殴打那群修士，往他们中间扔烟花；退场。）
第三场
（客栈边一街道。罗宾与迪克拿着一个杯子上。）
迪克
罗宾小子，我们最好指望你的魔鬼能做点什么，我们偷了这杯，给那酒商干活的孩子就紧跟在后头。
罗宾
小事一桩！就让他来好了；如果他跟踪我们，既然他好像一辈子都没被人用过魔法，我就用法术来治治他。我敢向他保证，我就要这么做。让我瞧瞧这杯子吧。
（酒商上。）
迪克
说到就到。他就在那边。喂，罗宾，要么现在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要么以后就别逞能。
酒商
噢，那不是你们么？找到你们我真高兴，你们可是一对好兄弟；说吧，你们从酒馆里偷走的那个杯子在哪里？
罗宾
喂，喂？我们偷了杯子？你说话可要当心点；我们看起来可不像偷杯子的人，我跟你说。
酒商
别抵赖了，我知道就在你身上，我要搜你的身。
罗宾
搜我的身？行呀，尽管搜吧。【对迪克道旁白】拿住杯子，迪克。来呀，来呀，搜吧，搜吧！
【酒商搜他身。
酒商
【对迪克】过来，小子，现在我要搜你！
迪克
行，行，搜就搜吧！【对迪克旁白】拿住杯子，罗宾。我可不怕你搜身；我们不屑于偷你的杯子，我跟你说。
【酒商搜他身。
酒商
稍安勿躁，杯子肯定在你们身上。
罗宾
不，你在撒谎。杯子不在我们这里。
酒商
遭瘟的东西！我想是你耍滑头把它藏起来了；快，把它还给我。
罗宾
说得很对；什么时候？你能告诉我吗？迪克，给我画个圆圈，躲在我背后，为了你的性命起见，请不要乱动。酒商，你很快就会得到你的杯子。别出声，迪克。【念。】啊，per se【拉丁语：自身】 啊，狄摩戈尔工，憋出呃和梅菲斯托菲利斯！
（梅菲斯托菲利斯上。）
梅
你们这些地狱统辖的高贵军团，
这些流氓的咒语可真够我受的！
他们从君士坦丁堡将我弄到这，
只是为了取悦这些该死的奴隶。
【酒商下。
罗宾
圣母在上，先生，您这趟旅程真是绝了。您是否想在晚饭上来点羊肩肉，从钱包里掏一个铜板，然后再回去呢？
迪克
就是，就是。我衷心请求您，先生，我们把您叫来，纯粹是为了好玩，我敢打包票。
梅
你这该死的家伙，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要治治你们，先把你们变成这副
丑怪模样，干了傻事就得变成猴子。
罗宾
好样的！一只猴子！先生，请允许我带着他四处逛逛，表演点戏法。
梅
那就如你所愿：把你变成一条狗，
背着这只猴子，走吧，给我滚开！
罗宾
一条狗！妙极了；女仆们可要看好粥碗了，我马上就要溜进厨房。过来，迪克，过来。
【二小丑偕下。
梅
现在，怀着那永不熄灭的火焰
我要舒展双翼，立刻全速翱翔
到那位伟大的土耳其人的宫殿
去那里探望一下我们的浮士德。
【下。
（这篇译作缺少剩下的四场内容。诗剧以浮士德被魔鬼带走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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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希摩斯的话语”是由诗人王炜编辑的一个关于诗艺和文学、思想史、亚细亚现实观察的订阅号，不定期更新，希望持续呈现一种文学传统和智识视野，也呈现当代中文写作者的工作。
在《约伯记》中，代表陆地力量的巨兽比希摩斯，与代表海洋力量的巨兽利维坦对应。霍布斯1656年在针对另一个写作者Bramhall撰写的小册子《关于自由、必然和偶然》的评论中写到，要反驳利维坦，“比希摩斯对抗利维坦”将是恰如其分的标题。比希摩斯也成为霍布斯另一本著作的书名，在这个标题下，霍布斯对1640—1660年间的革命进行历史描述。比希摩斯被霍布斯用来象征无政府状态，同时，利维坦意谓国家，比希摩斯意谓革命。不过，在其他的许多书籍与阐释中，比希摩斯与利维坦的形象各自具有众多变体，两者的关系也充满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