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路径”》| 王炜
“当你读着作为余烬的我，是否意识到
同样作为余烬的你，也在多民族死人的吹息中燃亮吗？”
“风的路径”
王炜
“我人生的花簇全部盛放，
除了被一场飓风吹熄的花瓣……
从尘土里我发出抗议的声音：
我盛放的一面你们从未看见！
你们只知其一，你们真够愚蠢，
你们不知道风的路径。
那看不见的力量
控制着生命的进程。”
——马斯特斯《萨帕塔•梅森》
“……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一阵飓风，猛烈吹击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飓风无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
——本雅明
“虽然你为此时此地而写，但是此时此地已经沉入到另一个时间里面了，我们都没有办法。”
——一位朋友的话
。。恕我先祷告：我为余烬，谁为吹之？
。。愿我们已越过，那沉入“另一个时间”的
。。多民族在漫长的死亡联赛中越过的
。。……
。。坦率地说，也就是越过了我的、和你的共和国。
。。今天，我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每个你这样的人——
。。假设你、我在各自的共和国之死后相遇，意味着什么？
。。
。。我不相信你真的喜欢那些墓志铭。
。。我猜你站在墓志铭的对立面：演说、宣言
。。你更喜欢那一对儿想成为罗马人的老狐狸。①
。。相比他们，我太庶民
。。相比庶民我又太骄傲
。。因此双重对抗中我走向墓志铭。
。。当然，你的想法很美妙，你认为
。。墓志铭标识了宣言受挫的领域。
。。你认为，在那里，相比改进头脑
。。他们更坚持死亡，准备从共和地狱
。。对帝国世界来一次反向开放。
。。……我说的他们，正是我在开场祈祷文中总称的那些人。
。。。。。。。。。。。。。。。我明白
。。是什么原因让你在这首诗中套我的话
。。召唤一个“旧的新大陆”的反动之灵。
。。你认为一切无非是我们的瞎扯
。。是针对起步于我家乡的那些金色演说②
。。着手的一场永不实现的关停。
。。我也被另一种人民诗人——弹琴卖唱
。。让活人崇拜的人民诗人反对。
。。但为什么死人的人民代表就不是人民诗人？
。。我并不感谢你，把我的亡灵簿
。。介绍给你的祖国损友，你的问题兄弟
。。因为你看到，我从死人过分的诅咒中
。。提取了一种反对，赋予了它分寸。
。。可是，难道在今天，你们宣布抵抗的对象
。。就一定不是你们的分析的后门？
。。小心你身边那些人民铁人、人民诗人、人民后人
。。让我们来说说同行之间的话，如果
。。你要真正陪伴你那些多民族
。。折磨你的永远是多民族死人。
。。当你读着作为余烬的我，是否意识到
。。同样作为余烬的你，也在多民族死人的吹息中燃亮吗？
。。当你的朋友建议你，向“另一个时间”低头
。。“另一个时间”的呼吸在催促你走向最后的友谊吗？
。。多民族的结束是你的结束，还是你的开始？
。。但那种官方现代派时间并不能
。。让你说出“历史就是现在和多民族死人”。③
。。那么，什么是“另一个时间”？听着
。。——不论你、我，我们没有空间了。
。。。。上一次新大陆源于地理学
。。。。下一次，发生在人类自己。
。。。。依然坚持旧人类观的
。。。。人们都是新的原住民。
。。。。让我们背对第二次新大陆
。。。。沉入“另一个时间”吧
。。。。那就是我们分裂的房子。——
。。真遗憾啊，我们从没理解过那些向后看的人。
。。难道他们不是替我们为“另一个时间”做准备？
。。但他们不被选择，他们之所以成为石柱，或催生石柱
。。是我们在潜意识中相信：他们在建造另一座房子。
。。你认出他们了吗？你没有。
。。让我告诉你，那站在“另一个时间”之外的
。。被拒的人们——就是历史天使。
。。是的，历史天使不是一个，是一支
。。你是否想过，正是那些惨败的人
。。不被选择的人成为了历史天使？
。。你还在考虑加入重新组建的救世军
。。或结交憎恨学派，你所做的最终无非是
。。用死亡，请他们吃饭，然后听他们赞美你
。。称你为一种倒流的惠特曼？别太当真
。。反潮流为什么就不是一种随波逐流？
。。此刻，好像我的芝加哥对手 ④
。。更适合赞美你的城市：北京。
。。而我的书更接近一个大草原地下室。
。。在这濒临空白的语言虫洞，如果这就是你、我
。。从两种共和国之死继承的误区，是我们的终止。
。。就当这是一次随意的分享会吧。
。。我们犯的错误需要用魅力解释
。。可是，朋友，我们没什么魅力
。。只好用随意性打一打预防针。
今天，写《论<匙河集>》一文过半，我假装那个伊利诺伊大草原的反林肯者说了以上这些话。
但这不再是什么距离的组织，也非拼凑梦境。只是一次灭亡的捏造，颠倒的“挪动与远距离挪动”⑤ 沿着“风的路径”——
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时间”在记录被遗忘的抗议。谁知道，在这一小会儿
似是而非的中美国，这是不是死人在我们背面写下的墓志铭。
2017，11。
① 指庞德与艾略特，两位曾对马斯特斯诗作提出过批评，但后者不以为然。
② 林肯在马斯特斯的故乡伊利诺伊州发表过数次重要的演说，包括著名的“分裂的房子”。
③此处模仿艾略特《四个四重奏》里的诗句。
④ 指卡尔•桑德堡，埃德加•李•马斯特斯持否定态度的《林肯其人》于1931年出版后，使卡尔•桑德伯格——另一位书写林肯传记的“人民诗人”——怒火中烧，后者评论：“这本书是一部将长期留存的‘铜头蛇’党（Copperhead，即反对南北战争、主张和平的北方民主党人）对于仇恨的赞美诗，这是十年、十五年前马斯特斯观点的背转，那时他还不是写下这些病态的恶毒文字的那个人。”——见马修•D•诺曼《伊利诺斯州的圣像破坏者：埃德加•李•马斯特斯和反林肯传统》一文。
⑤ 弗罗斯特语。
延伸阅读
（点击标题可见）
。。“比希摩斯的话语”关于诗艺和文学、思想史、亚细亚现实观察，不定期更新，希望持续呈现一种文学传统和智识视野，也呈现当代中文写作者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