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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市场导报·悦读茶坊】《民国是个“大浪漫时代”,所以生出一个胡兰成》、《中华人文精神的两大传统》

2018-02-12 山西市场导报悦读茶坊

民国是个“大浪漫时代”,所以生出一个胡兰成

约伯


我大二的时候,常在书法社鬼混,认识一个农机系学长。这学长曾是佛学社的副社长,自学中医,又喜欢在社团办公室外的院子里种草药,故得到“神农”的外号。胡最早在台湾出版的《山河岁月》和《今生今世》,我是经他介绍才知道的。

 

大学生读胡兰成,其实就是一腔浪漫情怀。即使有点别的,聊天时可以说得慷慨激昂,但说到底,也还是浪漫情怀。

 

当时中文系有一位王淮老师,教论孟与中国思想史,他是牟宗三的学生,上课既犀利又幽默,亦狂亦狷,对先秦思想极有见解。有一次,他提到胡兰成,过程内容已忘,只记得结论说:民国是个“大浪漫时代”,所以生出一个胡兰成。这话给我极深的印象,也产生极深的影响。

 

退伍后工作,认识至伟,他介绍我读《禅是一枝花》,而我当时眼中则只有钱穆的著作。因为知道钱穆是“读指月录,遂通禅学”后,才又对宋明理学和朱子学案有不同的领会,所以让我很想看看胡先生如何谈禅。想不到读后大受启发,凭着这一点深刻的感悟,我似乎对禅或对胡,都有一种理解的自信。

 

我一直认为,胡是禅不是黄老;相反的,南怀谨则是黄老而不是禅。这说法当然可以争辩很久,只不过,我现在也觉无所谓了,怎么说都行。

 

念研究所时,我特别喜欢海德格。海德格思想向来难懂,号称“哲学家的地狱”。但我用禅宗来理解海德格的“真理”或“解蔽”,得到很多理解上的捷径。或者,也可以说用了一种禅宗洁净的方法,理解了海德格。

 

后来论文写尼采,我也用禅宗来理解尼采的阿波罗和戴奥尼索司。这种援引如今看来有点取巧,也有点好玩。如果重来一次,我想不会这样了。

 

禅宗最不喜欢陷在形式里,他可以漂浮在形式里,游戏在形式里,但只要陷进去,不好的东西随之而生。为了跳脱这种陷溺,保持生机的活泼,禅宗使用各式各样的方法。

 

真的是各式各样的方法都可以拿来用......。易经的“变”,老子的“机”,儒家的“中庸”,佛家的“观”,连“喜反”也算其中之一。

 

若能不陷溺,即使实施共产主义,生活一样可以风和日丽,朗朗乾坤。若陷溺其中,礼教也真的可以吃人。

 

之后,每次跟人聊起新儒家,我最恨也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知哪里学来一种“腔”。

 


说起康德,则说他不通透,没有明心见性。说起西方哲学,则说不相应,缺乏实修实证。学这些话头的人,常常就是最陷溺的人。话头说越多,越显得不用思想,越显得贫乏无味。

 

从前在南华,曾听龚鹏程说他很讨厌年轻人写起文章“胡腔胡调”的。我自己也曾经有“钱穆腔”,深知这是大病。凡有腔,就是陷溺,要赶快用禅宗的方法的跳脱,而其实所有跳脱的方法也都可以是禅宗。

 

读完你的文章,我觉得你这十几万字都出于真心感发,虽然我也有不同看法,例如,最明显的,从我父亲的经历,或我所看到的那一代人的传记,谁不在百死千难中安身立命呢?谁度过的生死危机或困顿流离,会比胡兰成少呢?这种时代的通性,若不被当成胡先生思想的特性,那就让事情有另一种说法的空间了。

 

不过,这一切都很好。我看你的书,更多时候是被一惊,精神被提了一下。左传说,魏文侯听古乐,昏昏欲睡。这几年,我对生活也陷入昏睡状态,看完你的书,全醒了。

 

 (作者约伯,国立台湾师范大学教育学硕士,英国布里斯托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士。本文原是写给《天地之始·胡兰成》作者薛仁明的一封信。)




中华人文精神的两大传统

楼宇烈



与西方文化相比,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是中华文化的根本精神之一,也是中华民族对人类的一项重要贡献。中华文化从西周以来就确立了以人为本的文化品格,而西方在公元以后形成的是以神为本的文化,直至欧洲启蒙运动时期才高举起人本主义的旗帜,启发人不要做神的奴隶,要做人自己。它的思想来源是古希腊罗马文化,同时也受到16世纪以后传教士从中国传回去的人本文化的影响。


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有两个重要传统。第一个是“以史为鉴”。唐太宗说,“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强调历史经验的重要性。也正因为如此,我国的历史著作在全世界是最系统、最完备的,仅正史就有二十四史或者说二十五史,还有很多野史和辅助性历史资料。每个朝代政权相对稳定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修订礼乐,第二件事情就是修前朝历史。中国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就是通过“以史为鉴”总结出来的,是这个传统的一个成果。


商灭夏,周灭商,在历史上被称为“汤武革命”。夏商两代的历史给周王朝非常深刻的启示。以历史为借鉴,周王朝一开始就认识到一个重要的道理:“天命靡常。”天命并非恒常不变,不是获得了就可以一劳永逸,它是会因人而变的。那么,天命是如何变化的,又根据什么变化呢?《尚书》里记载了周人对历史的总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周人提出了一个重要观念——“敬德”,而且要“疾敬德”,国家治理者要努力地、快快地提升自己的德行。这就形成了中国文化的一个根本特性,即决定命运和政权兴亡的不在于外在力量,而在于人自身德行的好坏。上天是根据民意来行事的,《尚书》里有很多这样的记载,如“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等等。“王者以民为天”。中国文化里的天不是简单地指天空的天,也不是一个造物主的天。天的含义很丰富,是自然而然天道的天,也是代表民意的天。中国文化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重点在于人不是受外在力量主宰的,而是靠自己德行的提升来行动。


中国文化中的第二个重要传统是“以天为则”。孔子说:“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中国人非常强调以天地为榜样,向天地学习。传统上用“德配天地”来赞扬孔子。圣人的品德能够与天地相配,与天地一样高明博厚。人绝对不能妄想去做万物的主宰,而要向天地万物学习。“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天地是这样的广大无私、广阔包容。人们首先就要学习天地的这种品德。同时,天地也是非常诚信的。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人道是从天道学来的,天道诚,所以做人也要诚。



人不仅要向天地学习,还要向万物学习。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名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要人们学习小草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又有两句诗描写竹子:“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这是用竹子做比喻,人们要学习它从根子上就要有做人的气节,地位再显赫也虚心谦下。中华传统文化中很多人提到要学习的物,就是“水”。古书记载,孔子遇水必观,非常注重向水学习,因为水的品德太多了。老子也说:“上善若水”。水总是往下流,普润万物,却从不居功自傲,也不要求回报;水能够包容万物,却没有自己的形状,而是随器赋形。这彰显了“道”的精神。


纵观近几百年来的历史,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或社会的关系、人自身身心的关系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紧张,这与传统以人为本人文精神的式微颇有关系。现在亟须重振这种精神,正确阐释和弘扬中华文化中以人为本人文精神的现代意义,将它贡献给世界。


作者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据《人民日报》





本刊刊训:

在这里,激情碰撞文化,诗意表述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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