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公最新专访:年轻人如果把钱作为奋斗目标,那就全完蛋了
“尖端核心技术是买不来的,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创造!我们迫切需要培养更多更优秀的有社会责任感的拔尖创新人才。”2019年3月3日,全国政协委员、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在全国两会首场“委员通道”上表示。
同日,施一公先生接受了央视的面对面专访,专访中,他不仅分享了西湖大学背后鲜为人知的创办历程,还谈到了自己对当下年轻人的一些建议。
注:以下内容由世界科技创新论坛(ID:bdqqcxlt)根据央视专访内容整理,略做删减和修改。最终稿件未与施一公先生本人确认。
“过去几百年,我们对世界科学、突破贡献太少了”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地震之后我有一次回普林斯顿大学,系主任就对我说,“一公,我知道我们留不住你,因为我听说你把你工资的十分之一捐给了汶川,捐了80万人民币。”
他认为我回国就是因为拿钱拿得更多了,待遇更好了,因为这是美国人考虑问题的方式,你去一个地方肯定是给你更多的更好的科研条件物质待遇等等。
但是我从来没把这个东西放在眼里,不仅当时没放在眼里,就连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做博士生拿几百块美元收入的时候也没放在眼里,尽管钱对我很重要。
钱到底重不重要?重要。但是我认为男子汉大丈夫把钱作为最重要的东西去奋斗,全完蛋了,还奋斗什么?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改变我的母校,改变清华的学生,希望三分之一的清华学生能够在个人奋斗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脑子里有一个大我。
当我听到韩启德(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名誉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西湖大学创校校董会成员)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在中国出生中国长大,深谙中国文化,知道中国教育的优势和短板,又同时在海外少则生活了十几年,都在海外大学著名大学做过教授,知道国外教育的优势和缺点,为什么不能够取其所长也发挥我们的所长,在中国创办一所小型大学?”时,我心里真的特别激动。
纵观过去一两百年、三四百年,我们对世界科学的新技术产生、新知识的发明发现,贡献太小了。
那时我就打心底里觉得大家应该联起手来,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创办一所顶尖大学。
我希望能够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如果我的做法能让国家往前走一步,自然他们也能往前走一大步,因为整个国家前进了,这就是我们所有人希望达到的一种境界一种目标。
“自己去社会上找钱的时候,是很尴尬的”
2015年,我已经是清华副校长了。那时是我第一次跟清华大学谈,我说我在开始参与创办西湖大学,等到西湖大学被批准成立的那一天,我希望从清华大学辞职全时全职加入西湖大学,创办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第一所民办性质的研究型大学。
清华希望我留下来。但我这辈子没有过脚踏两只船,不会说我想做一件事情,同时还留着一点尾巴在那儿做。
西湖大学筹办建议得到批复之后,寻找资金成了我办学的第一要务。那时候自己去外面找钱,其实我是非常尴尬的。(编者注:当时,施一公几十年没离开大学校园,一直专注学术。)
我们去中关村在四环旁边一个高楼上,见了荣之联的董事长王东辉,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要找王东辉不找其他人?因为当时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一位特别有钱的企业家,我跟王东辉讲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西湖大学为什么需要有,它为什么对中国如此之重要,为什么对老百姓这么重要,讲了很多很多,就是说不出口,你能不能捐赠。因为从来没有跟人要过钱,而且书生气息浓重,我怎么跟他说出来要钱呢?
王东辉很有意思,他说施教授我知道你是想来让我给西湖大学捐赠一笔钱,你就说吧你想要多少钱,当时我一下心怦怦直跳,当时很纠结。
也是急中生智,我就说其实也确实是我们的计划,我们想在成立的时候有五位到六位创始捐赠人,我们能够向外界公布每个人捐赠一个亿或以上,那么西湖大学的创办就有了第一步。他的回答也非常直截了当,他说施教授一个亿不是一个小数字,我得回家跟夫人孩子商量一下,我明天早上再给你答案。
当时我一想坏了,这是托辞,不会有了这一个亿,我想第二天他不会打电话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我一看王东辉电话进来了,打电话他说,“施教授,我们家里决定支持你们,我们捐一个亿,但是他也跟我说了个条件,你说你要找五个人六个人,如果他们五六个人找齐的时候,每个人捐一个亿我们同时捐。”压力又给我了。
就给我四个月的时间,那段时间我脑子里几乎全是钱。甚至看见有些网红拍个照片放网上,一下载就可以挣钱,我都在想,什么时候我施一公有这个能耐就好了。
“对我而言,十个诺贝尔奖也换不来一个西湖大学”
现在,我们西湖大学已经逐渐走上正轨,有了一批优秀的科学家,这些科学家在亚洲、在世界上都是最优秀的。再给我五年时间,我相信西湖大学可以做出一些其他大学难以实现的重大的科学研究的突破。
有了突破可以带来很多东西。简单点讲,这些突破可以让我们中国人自豪,这是无法用金钱或其它东西来衡量的。
就好像我问你“哥德巴赫猜想”值几块钱,“牛顿的三大定律”在当时值几块钱,或着说“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你可以量化吗?当然是不可以的。
这些二十世纪的重大科学发现最后都在根本上改变了人类命运的轨迹,西湖大学就是为这些未来重大的科学发现而建的,而这些发现是最不能急功近利的。这一点需要政府理解、社会理解。
有人问我说“一公,你们办西湖大学有没有想过万一哪一天不允许这样办了,怎么办?”
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中国作为世界这样一个大环境里的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我相信中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改革开放。我相信中国的前途一定是美好的,我相信政府我相信国家,一定会持续不断支持西湖大学。
我想在这里说一个题外话,但实际上也是题内话。我在创办西湖大学之前,对诺贝尔奖从来没有上过心,但是自从创办西湖大学以后我对它特别关注。
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早一点得到诺贝尔奖的话,对我而言会对大学创办创造一个非常好的舆论环境,会让西湖大学得到社会更多的支持和理解。
但是对我而言,十个诺贝尔奖也换不来一个西湖大学,我希望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无论是国内的旅游者还是国外的旅游者来杭州看西湖的时候,是看西湖大学,这是我们的目标,我相信我们能做到。
所谓奇迹就是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相信做不到的时候,它发生了,这叫奇迹。不是社会上大部分人都认可相信,觉得一定能做到,那还叫什么奇迹。
附:施一公其人
施一公,1967年出生在河南郑州小郭庄。1984年毕业于河南省实验中学,并获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河南省第一名),保送至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施一公成为清华大学生物系复系后的首届本科生。
1995年获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分子生物物理博士学位,随后在美国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进行博士后研究。他成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建系以来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2008年,美国著名的马里兰州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向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家、美藉华人施一公颁发了1000万美元的科研资助。
加入美国国藉、在美国居住18年之久的施一公,宣布放弃在美国拥有的一切,返回中国继续进行科学研究。为此,他回绝了千万美元的研究经费,辞去了普林斯顿大学的职务。
施一公回国后,任职北京清华大学生命科学与医学研究院副院长。2015年9月,他担任清华大学副校长。同年,施一公联合饶毅以及南方科技大学校长陈十一、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常务副校长潘建伟、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等人,向国家领导人提交了《关于试点创建新型民办研究型大学的建议》。2018年10月20日,西湖大学正式成立,这让大众对优质高等教育的憧憬和探索,渐渐拨开云雾。
施一公的主要论著,包括这些年来总共发表了167篇重量级论文,而其中发表在《Nature》、《Science》、《Cell》、《PNAS》和《Nature子刊》等全球最顶尖期刊上的顶尖论文就高达7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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